整個世界好像徹底安靜下來,沒有一點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的光芒。
一切都安靜了,一切都黑暗了,一切也都凝固住了。
握着手機的手失去力量,手機滑落出掌心,沾滿鮮血的手指再也沒有力氣去抓住任何東西。
杏眸波光破碎,不斷沁出水霧,像是洗唰掉臉上那黏溼的血腥。
渾身都在疼,意識在渙散,似乎是很累了,很想長長久久的睡上一覺。
霍以沫閉着眼睛感覺自己快要睡着忘記疲憊與痛苦的時候,黑暗中突然響起了一段憂傷的旋律,是誰在輕輕的吟唱。
——如果你也聽說,有沒有想過我。
——像普通舊朋友,還是你依然會心疼我。
吵。
真的很吵。
霍以沫真想好好的睡一覺,可這該死的手機鈴聲吵得她心魂不得安寧。
沉重的眼簾非常吃力的睜開,看到閃爍白光的碎屏幕上不停亮着“老*”三個字。
眼眶乾枯的淚水再次席捲而來,從眼瞼緩緩流下,說不清楚在這一刻看到他的電話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像是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伸手抓到了手機,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在耳邊,耳畔立刻傳來熟悉而低沉的嗓音:“你到哪裡了?怎麼還沒回來?”
聲音裡不乏關心。
“許思哲……”顫抖沙啞的嗓音一出,淚如泉涌,完全無法壓抑,也不想壓抑。
電話那頭的許思哲聽出了異樣,立刻問道:“小螃蟹,你在哪裡?你在哭,是不是!”
“許思哲,救我……我怕……我怕自己會死。”霍以沫哽咽的聲音,想到也許這是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最後可以說話的人,她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許思哲的臉色瞬間變了,沉聲道:“不會的,你不會死,我保證!乖,告訴我,你在哪裡,我立刻去救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我好難受!”
因爲哭的太厲害了,所以氣息不穩,她開始大喘氣。
此刻在酒店裡等她的許思哲臉色緊繃陰沉,捂住電話對付青吩咐道:“立刻讓人定位霍以沫的手機信號具體位置,另外找人查查她從山上下來的路線是不是出現什麼事故,讓司機準備車子,我們立刻出發,快!”
付青明白肯定是發生什麼事情,直接轉身跑出去做一切的準備工作。
這邊許思哲拿着手機,儘量的維持平穩,放緩聲音道:“小螃蟹,你相信我,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死!”
聽到他的安慰,霍以沫沒有覺得好受一點,反而覺得更難受了,哽咽抽泣的聲音斷斷續續,像個肝腸寸斷的孩子,抽噎着傾訴自己的委屈:“許思哲……我看到李揚羽了……我喊他救我,可是他沒有救我……他好像帶着他的妻子走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可能是沒聽見,也知道……他這樣做沒有錯……可是……可是我的心真的好難受……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受過……”
心裡的這種難受比身體上的疼痛還要折磨人,如鋒利的刀刺,如烈火焚燒,所有的痛楚都揉進了空氣中,每一口氧氣都在折磨着她,倍感煎熬。
李揚羽!
已經坐在車子裡的許思哲空着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收緊,青筋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又是他!
自己明明已經帶霍以沫離開巖城,爲什麼還是會碰到他!
爲什麼她還是會因爲他而受傷,難過!
“小螃蟹,這是最後一次。是我最後一次准許你這輩子爲他傷心難過了。”
以後他絕對不允許她爲那個人傷心難過,掉一滴眼淚。
坐在副駕駛的付青已經查到了霍以沫的消息了,壓低聲音道:“部長,找到了。霍小姐回來的路上有一輛貨車酒架造成車禍,現場有七八車子沒有避開,霍小姐乘坐的那輛公車和一輛私家車翻下了路旁的樹林中。現在交通部,急救車都已經到了,只是霍小姐可能已經不在車內,因爲車窗碎裂,有很多人摔出來了。”
許思哲明白他的意思,霍以沫極有可能是摔出公車,所以在場的交警和急救人員都沒有找到她。
他給了付青一個眼神,付青意會,“部長請放心,我可以聯絡到了兵鬼的伏臻在用衛星定位霍小姐的具體位置,很快就會有結果!”
付青的話剛落,許思哲的耳畔響起了霍以沫有氣無力,像是隨時會斷掉的聲音,“許思哲……我好累,我想睡覺……”
“不能睡!小螃蟹,聽話,不要睡覺!我已經在路上了,很快就能找到你!”昏暗的光線下許思哲的神色凝重,眼神寫滿擔心,收緊的聲線裡夾雜着擔憂!
“許思哲……謝謝你……也許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對話的人……謝謝你讓我覺得……我好像也不是一無所有,也有人在關心我,謝謝……再……”
虛弱的聲音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
“你還有我!”許思哲沉啞的嗓音凝重肅穆,像是在神聖的教堂對着上帝宣誓,再一次的重複“霍以沫,你還有我!”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的聲音,可許思哲知道她還沒有掛,電波里傳來她似有若無的氣息。
她一定還在聽。
“霍以沫,還記得你喝醉的那天問我的問題嗎?”許思哲聲音低低的,好聽的響起,自問自答:“你問我,如果我知道了你所有的秘密,看到你所有的狼狽,在死亡和娶你之間會怎麼做選擇,其實那天我就想告訴你了——”
車廂裡寂靜如死,他沉啞篤定的聲音響起時,副駕駛的付青整個人都震驚了。
因爲他說:“霍以沫,如果有那麼一天,我願意娶你,如果你不願意嫁給我,我會親自把刀子遞給你……”
霍以沫,當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看盡你的狼狽不堪的時候,我願意娶你爲妻;如果你不願意嫁給我也沒有關係,大不了我親自給你遞刀子。
只要你能狠得下這個心!
付青一直都知道部長對霍小姐是不一樣的,但他沒有想到部長對霍小姐用情已經這麼深了。
電話那頭拿着手機的霍以沫緊緊的咬着緋脣卻止不住啜泣的聲音,嘴角品嚐到的是極致的苦澀。
“許……聖父!”
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爲什麼要在發生這麼多事情之後,你的眼睛纔看得見我?
爲什麼要在我喜歡上別人之後,你纔來告訴我,你願意娶我?
“太晚了……”
“只要活着就不會晚。”
“我已經……撐不下去……”
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已經沒有聲音了。
瞬間千萬種不好的念頭涌上腦海,許思哲的聲音裡隱隱顫抖,“小螃蟹……霍以沫?”
只可惜不管他怎麼呼喚,她都沒有迴應了。
“付青——”
許思哲擡頭看向副駕駛的付青,聲音前所未有的沉冷與緊張,像是在害怕生命中最後那縷陽光與溫暖也徹底消失了。
付青收到一條短信,是具體的座標位置,欣喜道:“找到了,部長,找到霍小姐的具體位置了。”
許思哲和付青找到霍以沫的時候,她躺在了一片刺荊草叢中,因爲草叢太過茂盛把她徹底遮擋住了,所以搜索隊沒有在最快的時間裡發現她。
身上的衣服因爲滾下來的時候被刮破了,露出的肌膚都是傷痕,滲着血跡;原本素淨的娃娃臉此刻大半被血跡佔據,沒有血跡的半張臉蒼白近乎是透明色,與赤紅的液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氣息似有若無,宛如一個破碎的娃娃。
許思哲的心瞬間被揪起,心疼頃刻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撕心裂肺的痛。
他已經品嚐過一次失去的痛苦,他不能接受,也絕對不要再失去這個孩子。
當許思哲小心翼翼的抱起昏迷不醒的霍以沫的時候,身旁站着的付青藉由昏暗的光芒看到的是他慘白如紙的臉色,一雙漆黑的瞳仁裡寫滿擔憂與恐慌。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部長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當年那場慘烈的血腥風波,部長雖然受到重創,但好像也沒有露出過這樣……這樣畏懼的神色。
霍以沫被送進A市最好的醫院,召集了全醫院最好的醫生護士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許思哲站在手術室門口等,從頭到尾只說了五個字,“我要肇事者。”
付青明白他的意思,點頭:“我這就去和交通部門的人打招呼!”
霍以沫的手術時間沒有許思哲預期的那麼久。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開了,霍以沫被推出來,依舊是在昏迷中。
醫生說她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手臂遭受重創,骨折了,加上失血過多,昏迷的時間可能會久一點。其他的擦傷都不礙事。
許思哲聽着沒說話,眸光看着她沉睡的容顏,白嫩的肌膚上好幾處都貼着創口貼,臉色蒼白如紙,看着就讓人心疼。
霍以沫被安排進了醫院最好的病房,許思哲坐在*邊,一直守着她。
原本安排的工作也都讓付青延期,現在再也沒有什麼事會比她更重要。
一些急需要他回覆的郵件和簽字的文件都是付青送進病房裡,他在病房裡處理的。
付青拿過他簽好字的文件並沒有立刻離開。
許思哲眼眸射向他,“還有什麼事?”
付青猶豫下開口,“我剛剛乘電梯的時候看到李揚羽先生在樓下病房,而且……他打過霍小姐的電話!”
他將在事發現場撿到的霍以沫的手機遞給許思哲。
許思哲接過手機,看到通話記錄,一通未接電話來自於L,而在她撥出的最後一通電話恰恰也是:L。
這個L是誰,太明顯了。
骨骼分明的手指倏然收緊,一言不發的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前病房門口走。
付青一驚,連忙跟在後面,“部長。”
一看部長這樣子就是要去樓下算賬的氣勢啊。
許思哲走出病房,步伐倏然止住,回頭看他,命令道:“不準跟來!”
“可是——”
付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陰沉的嗓音打斷了,“可是什麼?莫不是你以爲我還會動手不成?”
那麼沒有修養的事,他豈會做!
付青被問愣住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許思哲早已走遠了。
眼神隱隱擔憂,怎麼都覺得部長現在不太冷靜啊!
許思哲握着手機走到樓下的病房,看到李揚羽穿着淺藍色病服,頭部似乎受傷了,包着紗布,坐在病房的病*旁邊。
沒一會李揚羽就察覺到站在門外走廊的許思哲,神色不由一怔。
詫異許思哲怎麼會在這裡!
他對臥在病*上的林婷婷溫柔一笑,仔細叮囑她好好休息,自己出去一趟。
李揚羽從病房裡走出來,眸光與許思哲對視上一秒後,兩個男人非常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從安全通道走向了醫院的天台。
題外話:
今天一萬字終於寫完了,太不容易了。真是寫一句話,洗一次鼻涕,感覺明天我的鼻子都不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