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吧,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陸笙兒的母親救了他他不會忘記,同樣,他們盛家對他的恩情……於他而言,應該也是不能忽視的。
只不過不一樣的是,他喜歡陸笙兒,並不喜歡她。
可能是她沉默得太久,薄錦墨反而不習慣,於是睜開了眼睛,卻見她低着頭似乎在出神,長長的自然蓬鬆的捲髮遮掩住她半邊的臉頰。
女孩看上去有幾分低落的味道。
警察局。
盛綰綰和薄錦墨並不是在一個地方做筆錄,她是受害人,把事情說清楚就可以結束了,她剛剛走粗去就看到盛柏坐在椅子上,眼睛一酸,“爸!”
說着,幾步就跑了過來,直接撲到在父親的懷裡,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掉。
盛柏看她哭得心疼,手掌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他擡起女兒的臉,愛憐的道,“沒事了沒事了,爸爸在這裡,不會有人在欺負你。”
盛綰綰抱着他,一抽一噎的,用點的點點頭,“爸……”她淚眼朦朧的,“錦墨呢?他還沒做完筆錄嗎?”
盛柏眉頭一皺,臉色有些陰沉,但還是摸着她的頭髮安慰,“綰綰,爸知道你擔心他,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盛綰綰怔怔的,“什……什麼意思?他今天不能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嗯,他暫時要在看守所待幾天。”她還沒止住的眼淚頓時又洶涌的往下掉得更厲害了,“在看守所待幾天……是什麼意思?”
“沈丁重傷還沒醒來,沈家要告他,沈家在警方的人脈比我們多,這事太嚴重,”盛柏撫摸着她的長髮,剛毅沉穩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姓沈的在醫院裡的嚎,他們家就一個兒子,要是被廢了他要錦墨償命。”
說完才低頭看見自己哭成了淚人一般的女兒,纔想起自己這麼說會嚇着她。
眸微微眯起,有些幽深的意味,那小子,下手的確是太重了,雖然沈丁該死。
“別急,爸會想辦法
。”
聽他這麼說,盛綰綰心安了一點,過了一會兒才道,“爸,我想去看看他。”
看守所這個地方舒服不到哪裡去,很簡陋。
薄錦墨還是那副模樣,姿勢很隨意的曲膝坐在地上,絲毫不顧忌他身上名貴的襯衫和西褲,微微垂着頭,黑色的短髮下仍是一年四季不曾變化的神情。
好像對他而言,待在哪裡都沒什麼區別。
她走到鐵欄杆的面前,抿脣低聲喚着她的名字,“薄錦墨。”
聽到她的聲音,男人擡起頭看着她泛紅的眼眶,沒有動,也沒有起身,淡淡道,“跟你爸回去就行了。”
盛綰綰手抓住欄杆,看着他卻說不出話來,半響後才低低的道,“我會跟爸爸說……讓他早點帶你出去,”
他扯了扯脣,“嗯。”
“薄錦墨,”她的手指攥得關節泛白,“對不起。”
男人的眼神頓了半秒鐘,視線重新回到她的臉上,平淡無瀾的陳述,“你父親把我養大,代他照顧你是我該做的,何況這是我自己的失誤,與你無關。”
盛綰綰沒說話,他的心,她總是猜不透也看不透。
就如這一次,他分明就知道下手太重會惹麻煩,他還是那麼做了。
她知道他不在意更不畏懼,像看上去的那樣。
低頭,把身上的風衣脫了下來,伸手遞給他,“晚上會很冷,你穿好衣服。”
薄錦墨沒有出聲,也沒有起身來接,只是紋絲不動的淡淡的看着她。
過了一會兒,盛綰綰蹲下身,把風衣放在膝蓋上,然後慢慢的疊好,然後纔給他放進去,“我回去了,今天……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他給她處理過很多的麻煩,但這一次是不一樣的,如果……她無法想象,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安城活下去。
說完,她呼了口氣,其實往回走。
外面,盛柏見她出來,把菸頭掐滅,“去車上等我,我跟他說幾句話。”
盛綰綰點點頭,沉默的走出去。
盛柏微微一愣,看着自己女兒鮮少沉默寡言的模樣,眉頭皺了皺,若有所思,擡腳走進去,薄錦墨仍是以相同的姿勢坐在那裡。
也看不出狼狽和寥落。
“錦墨。”
男人擡起頭,微微頷首,仍是客氣恭敬的模樣,“叔叔。”
“你耐心等幾天,我會想辦法。”薄錦墨無謂的笑笑,“無妨,我明白。”
“聽跟你去的人說,你在救了綰綰之後才折回去打人,中間還斷了一次——最後又在他命根子上踩了一腳,下這麼重的手,錦墨,你似乎很憤怒
。”
那語調深深淡淡的,卻帶着明顯的探究甚至是戳破的意味。
薄錦墨瞳眸微微一縮,脣上勾出幾分弧度,淡淡的道,“叔叔,如果是您看到您的寶貝女兒被那樣對待,恐怕會當場殺人。”
他已經很冷靜了。
“那是自然,綰綰是我的寶貝女兒,”盛柏笑出聲,“你不是不喜歡她,要跟我這個做父親的比嗎?”
薄錦墨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平緩的頷首道,“抱歉,這次是我的失誤,給您惹麻煩了。”
夜晚,盛綰綰躺在柔軟的牀上,燈已經關了,看着窗外的星光,很久都睡不着。
都說,人的成熟度不是年紀,而是經歷的事情。
經歷的多了,就會成長,人一旦成長,就沒辦法沒心沒肺的任性了。
所以,別給我拿什麼救命之恩說事,你媽救了他是你媽偉大,總掛在嘴邊就變成了道德綁架,怪噁心的。
臉蛋深深的埋進乾淨的枕頭裡。
這是她跟陸笙兒說的話,說起來,在這一點上,她跟陸笙兒好像沒什麼區別。
如果沒有盛家的恩情,他只是薄錦墨,她只是盛綰綰,他會理她救她照顧她嗎?
應該,不會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對她,只會視而不見。
她還用陸笙兒的手逼他。
做這種事情,他心裡是不是厭惡得不行?
盛綰綰輾轉到深夜才睡着,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盛柏就已經出門了,她匆匆忙忙的洗漱隨便換了身衣服就下樓,卻意外的在客廳看見陸笙兒和顧南城。
她幾步走過去,“顧南城,你知道他現在……”
“啪”的響亮的一個巴掌的聲音,準確的落在她的臉上。
陸笙兒收回手,餘怒未消的模樣,連氣息都沉得厲害,“盛綰綰,盛大小姐,你現在滿意了嗎?你是不是覺得當年你一句話把他帶回盛家就是他的再世父母,他爲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盛綰綰生生的受下這個巴掌,不閃不避,又是一個巴掌印開始浮現出來。
她爸爸沒有甩過她巴掌,其他人包括薄錦墨那次甩她的巴掌她也全部在第一時間扇回去了,就連沈丁扇她,也被打得去掉了半條命。
這是第一次。
她閉了閉眼,隨即睜開,冷淡的看着滿面怒容的陸笙兒,“沒有,我沒這麼想,”匆忙的甚至沒有時間打理頭髮,那捲曲蓬鬆的長髮就隨意的披散着,看上去仍然像個嬌俏的小公主,手指緊緊的攥着,面上近乎面無表情,“他救了我我很感謝,連累他出事我很抱歉
。”
顧南城眉梢挑高一分,淡淡的看着她。
盛綰綰看着陸笙兒,“要打你也打了,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跟你說有用嗎?我行我素的盛大小姐。”
“如果沒有的話,那我問我要問的了。”轉過身,她看向一側的顧南城,深吸了一口氣,“顧公子,我剛打我爸的電話不通,你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嗎?你可以……幫幫他嗎?”
顧南城扯了扯脣,“忙我自然是要幫的,不過我幫不上太多,如果那個渣真的被他廢得不能人道,沈家就這麼一個兒子,斷子絕孫……不讓他償命,也會讓他下半輩子呆在裡面。”
盛綰綰僵住,臉色難看至極,“有……這麼嚴重?”
顧南城微微打量着她臉上的神色變化,“昨晚發生什麼事了,讓錦墨那麼殘暴,姓沈的那小子想強一暴你?”
她低頭,“是……”
顧南城眸色漸漸轉深,收回落在女孩身上的視線,俊美的五官很疏淡,轉而朝陸笙兒道,“我去看守所看他,笙兒,一起去嗎?”
陸笙兒咬着脣,眼神很冷,“好,我要去見他。”
她要去問問,保護盛綰綰就保護盛綰綰,爲什麼要把自己弄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