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王謝不顧額頭瞬間淤青了一塊,從地上爬起來。
“你激動什麼?”江承紫很疑惑地問。
“我——”王謝想了想,覺得自己似乎真是太激動了,僅僅憑一句話與黑蜘蛛說的相似,就驚喜地以爲她是黑蜘蛛。啊呸,黑蜘蛛那種冷靜得可怕、腦子裝着超級計算機與超強雷達的人,怎麼可能陣亡嘛。
“沒事就喝杯茶冷靜冷靜吧。”江承紫依舊穩坐在案几前,眼皮都沒眨一下。
王謝抿了脣,理了理衣襬重新坐下來,端起白瓷杯的紅茶喝了一口。茶入口清香醇厚,王謝頓覺精神爽利。這可比他在這長安西京權貴家裡喝到的都上乘。
“這茶如何?”江承紫問。
“好茶。”王謝由衷讚歎,然後又喝了一口,只覺得這應該是瑤池玉露,想起祖師爺的茶,他感動得都快哭了。
“這茶還行,就是平素喝來消遣的。”江承紫又爲他倒了一杯。
“這,還平素消遣?你倒是哪一家的,你不知這茶葉可是千金難求?”王謝狠狠地喝了一口,嘖嘖地搖頭鄙視,“你這種小女孩,養在深閨,不識五穀,不知柴米貴。”
江承紫只是笑而不語,繼續擺弄茶具。
“哎,我說你呢,怎麼這樣不懂禮數?好歹我亦年長你幾歲,且我已做了自我介紹。”王謝抗議。
“你打不過我。”江承紫笑着說,然後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茶。
這簡直是會心一擊,王謝只覺得胸口中了數箭,心口那個疼痛啊,後悔當年擒拿格鬥沒有學得登峰造極。
“胡扯,我那是一時不察失手。再者,我是不熟悉地理環境。”王謝死鴨子嘴硬。
“你自己內心都承認了,何必嘴上逞強呢?”江承紫緩緩地說。
“小丫頭,你別太過分。我是好心好意以禮相待。”王謝只覺得火蹭蹭往上冒。
他來這裡也有好些年了,向來是插科打諢過日子,見過各種爛人、垃圾,他也是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可這小丫頭竟然是每步都打在他七寸上,太過分了。他真相教訓這小丫頭,但一則教訓一個小丫頭實在不光彩也是紳士所爲,二則他真打不過這丫頭,這丫頭速度太快。
“嗯,既然你已做了自我介紹,我便也不藏着掖着。”江承紫完全沒有要跟他繼續扯下去的意思。
王謝一愣:這就直接說了?沒一點的掙扎與困難?這丫頭什麼人嘛。
他還在內心吐槽,就看見那丫頭站起身來,很有禮貌地行了個頓首禮,脆生生地說:“我來自弘農楊氏,姓楊,名穎,字敏芝。家裡排行第九,相熟的人叫我阿芝,或者楊九。不相熟的人叫我楊姑娘或者楊氏阿芝。”
她是楊氏阿芝!!!!!!
王謝張着嘴忘了合攏,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娃。一襲的灰色男裝映襯着她的五官,顯得英姿颯爽。如果換成女裝,定然也是絕代風華。咳,咳,雖然現在看來形容尚小,還沒長開。倘若過幾年,這身段出來了,就這一張臉,也絕對是顛倒衆生呀。
“不懂禮數,我雖男裝,卻也是女子。”江承紫看王謝那樣子,便出言提醒。
王謝如夢初醒,臉頓時滾燙,低了頭,小聲說:“抱歉,我一時之態。我——”
他只覺得心頭一陣陣的慌亂,不知該如何問起這眼前的女娃到底是不是與自己一般從別的時空而來。本來死亡之後醒來,發現自己還有另一種人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見識過現代社會的高端科技之後,在這裡的生活真的索然無味。
直到楊氏阿芝橫空出世,讓大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楊氏阿芝的那些成就、那些思路讓王謝但覺眼前一亮,篤定這楊氏阿芝並非出自神仙門下,而是與自己一樣來自未來的某一年。
他知曉楊氏阿芝的存在時,激動了好多天,開始不斷地在外面走動,蒐集楊氏阿芝的消息。他第一次深切體會到他鄉遇故知是怎麼樣一種美好的感覺。
如今,這女娃說她就是楊氏阿芝!!
王謝在最初的激動後,逐漸冷靜下來,很狐疑地說:“據我所知,楊氏六房還未入長安,楊氏阿芝又如何在長安城?還出現在跟弘農楊氏從未有交集的將軍府?”
“我就是楊氏阿芝,你若不信,可問秦大將軍。至於你所問的問題,事關重大,恕我無可奉告。”江承紫很緩緩地說。
王謝看她樣子不像是說謊,也知曉這女娃若真是楊氏阿芝,那目前最棘手的就是蜀王被彈劾一事。外間皆傳言楊氏阿芝與蜀王感情篤厚。那麼,她秘密入京,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因此,王謝便不再追問,只是起身行頓首禮,道:“是我一時失言,還請九姑娘見諒。”
“無妨,請坐。”江承紫說。
王謝也不拘束,徑直坐下,瞧着她,心裡嘀咕到底該怎麼開口問她問題才既不將自己搭進去,也不讓她反感,又能要到自己要的答案。
江承紫看他那神色,對他的心思猜測幾分,便問:“先前,你說你的太極拳是夢中仙女所教,不知是怎樣的一位仙女?”
“哦,是夢中仙女所教,我沒學全。仙女說了可強身健體。”王謝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依着這問題繼續扯謊下去。
“那仙女可有說她姓名,抑或仙號?或者師從哪一座仙山洞府?”江承紫繼續瞎扯,心想:我就看你能編成啥樣子,看你怎麼收場。
如果是穿越者,可能沒有人不想會一會楊氏阿芝,抱着哭一場,問一句君可自故鄉來?那麼這王謝也不例外。
“哦,這——”王謝有些爲難。心裡簡直是苦逼:再這裡扯下去,扯到大唐覆滅也扯不到正題啊。、
“怎麼?這件事很爲難麼?”江承紫故意問。
“倒不是很爲難,只是——”王謝實在不喜歡這種彎彎拐拐,心裡一團憋悶,他很想直接了當地問,“九姑娘,請問你是哪一年穿越過來的?”
“既然不爲難,就請月明兄明示。因爲這太極拳乃我師父所創,教你的仙女必然是師出同門,我就想知道你是師承我哪一位師姐。”江承紫喝了一口茶,氣定神閒地看着王謝。
王謝頭腦嗡嗡作響,想了想,便說:“那位仙女可沒說姓名仙號,也沒說師從哪一座神仙洞府。我想要告訴你,也不能。”
“那長啥樣啊?”江承紫繼續追問。
這人若是穿越的,肯定是故意的。去你大爺的!
王謝在心中罵,但面上卻是顯出爲難的樣子,思索片刻,才說:“仙女一襲白衣飄飄,長髮如絲緞般披拂,繫了紅色梅花圖案的繡帶,眉清目秀.....”
這小子絕對是照着電視裡的仙女造型說的,真是沒什麼意思。江承紫便擺手打住,說:“不用說了,你的描述能力不是一般的差。”
“我不會丹青,要不就可畫一幅與你辨認了。”王謝假裝很遺憾,心想這事該揭過去了吧。
“這樣啊,那倒是挺遺憾的,讓我想認你這徒侄都沒辦法。”江承紫也是假裝一副頗爲遺憾的樣子,然後,她瞧見這小子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
呵呵,怎麼能讓你如願?
江承紫接着就說:“不過,你來打一套,我瞧瞧。指不定就能瞧出是哪位同門的路數了。”
“啥?你不是說,這是你師父所創麼?還能有什麼路數?”王謝有點冒火,這傢伙怎麼不依不饒。依他看,根本沒有什麼神仙洞府,純粹是穿越者爲開掛作的欺騙大衆的解釋。
不過,真的沒有神仙洞府?自己這都穿越了啊。穿越啊,這事擱以前,誰信啊!
王謝頗爲糾結,江承紫連忙問:“莫非這事有什麼爲難?”
“沒。”王謝垂頭喪氣。心中腹誹:這事還能有什麼爲難?
他站起身來,認認真真地打了一套太極。因他心境本來就不寧靜,再加上他以前就是學個半吊子,而且還是黑蜘蛛逼着他學的。所以,這一套太極打得特別失敗。
江承紫認認真真地瞧了,發現秦叔寶真是天才啊。就王謝這種慘不忍睹的打法,秦叔寶竟然能學成那樣。
她兀自瞧着,無疑是解放後的簡化版,用來校園文化裡薰陶一下的那種。但是,這貨應該還學過正宗的太極,但沒學全。因此,這貨的太極拳裡又有特別正宗的招式。尤其是那一招十字手,盡得精髓,並且意境已到達,且已能實用。
“很亂。”江承紫點評了倆字。
“我學得不全。”王謝喘着氣說。
“不過那個十字手很不錯。”江承紫指出來,“你能再打一遍嗎?”
王謝咬咬牙,又打了一遍。江承紫很認真地看了,依舊是先前的感覺。那一招十字手像是神來之筆似的。
“你已這一招十字手很突兀,像是有高人指點過似的。”江承紫點評。
“是吧?”王謝很得意。不過他可沒忘記當年黑蜘蛛讓他跑二十公里,用太極裡的十字手來充當擒拿格鬥對付鷹隊隊長的事。
“那我來看看你實際運用如何。”江承紫倏然起身,徑直就去捉拿王謝。因爲是要試探他,便沒有刻意追尋速度。
王謝反應也極快,倏然往後一退。
“用你的太極拳來作擒拿手,試試。”江承紫朗聲喊,速度卻越發快了。
王謝招式頓時亂了,雲手、十字手過後,就被江承紫摁地上了。
“太亂,太慢。”江承紫評價。
王謝不語,心想:這女人若這是穿越,以前到底是幹嘛的?這功夫可不是一年兩年可練出來的,而且她方纔使用的就是部隊裡教的格鬥術。她手裡還有格鬥刃,雖然看起來跟部隊裡的有所區別。難道她也是來自部隊的麼?
“十字手的擒拿,做得比較好。雲手就差多了。”江承紫放開了他。
王謝沒認真聽,一心想着驗證一下這楊氏阿芝的路數。因此,江承紫剛起身,王謝一躍而起就從背後襲來,江承紫反身躲過,反手就將他擒住。
她力道大,速度快。王謝被摁住後,只覺得對方太快了,而且這力量也太大了。不過,她速度再快,他也明明白白地看出來了她方纔使用的就是部隊裡標準的格鬥。特種部隊的標準格鬥術跟外面的不太一樣,非常講究實用性,幾乎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動作,招招都是制敵殺敵。
這人絕對是來自部隊,而且還是跟自己同期的特種部隊。這幾招擒拿格鬥非常漂亮,是屬於軍中特種部隊教科書級人物所革新創造。當時,這一套擒拿格鬥的創造者還在過繼軍事技能大賽上擊敗了各國的精英,獲得大獎。
教科書級軍事技能大師自然成爲特種部隊的首席教官。因其毫不留情,訓練特別殘酷。訓練而死者十之一二。又因其愛戴綠色面具,被人私底下稱爲“西毒”。
王謝入伍就很有天賦,最終入了特種部隊,被“西毒”折磨得生不如死。九死一生之後,留在了特種部隊,成爲“西毒”愛徒黑蜘蛛的手下。
而他們這一票人的擒拿格鬥多多少少都帶有“西毒”的影子。其中,黑蜘蛛最崇拜的是他的老師,在“西毒”的格鬥術基礎上,結合實戰,又自創了不少招式。
如今,這楊氏阿芝用的手法明顯就是“西毒”的手法。只不過不知是“西毒”本人,還是同門師兄弟們。畢竟這傢伙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就是黑蜘蛛的手法也沒這樣快。不,就是“西毒”本人的手法應該也沒有這麼快。
“少年,你太弱了。”江承紫放開他,緩緩地說,“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要想着偷襲。”
“嗯。”王謝很乾脆地承認。
江承紫倒是一愣,這傢伙怎麼就徑直承認了,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她仔細瞧了瞧,卻看到這傢伙一臉樂呵,像是窮得叮噹響忽然之間中了五百萬彩票那種樂呵。
“被打了,還樂?”江承紫好奇。
王謝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一臉燦爛笑容,顧不得剛爬起來衣衫不整,徑直跑到江承紫面前行了個標準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