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衆華衣錦服的公子顯然就是這平城的世家公子。縱是傅久藺再有錢再有能耐,這一路他奢華至極,可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會與人起衝突,因爲強龍不壓地頭蛇。
南邊也盤查得很嚴格。
“給本公子滾下來!”外面的華服公子大聲叫道。
沒有傅久藺的命令,一衆隨從也不敢出手,只是警惕地看着圍上來的人,隨時可以出手的樣子。
容華沒有動,當然她也說不了話,坐在那還示意了那丫頭給她倒了一杯茶,那丫頭倒了茶就緊張兮兮地坐在她的身邊,生怕她再做出什麼事來一般。
傅久藺嘆了一口氣,就知道她不會安靜,只要得了機會就能鬧出動靜來,就這麼幾日自己沒有看着她,她就抓住了機會。
“公子,小的下去打發了吧。”朱灼說道。
傅久藺低咳了一聲,“還是我親自下去。”那下面的人,哪是一個親隨就能打發得了的?
她,就是看他們華衣錦服出手高貴,所以故意的!
“可您的病……”朱灼擔心,主子小時候受過不少的苦,平時倒是沒什麼,只是一病就會很嚴重,這一次泡了那麼久的冰水,如是在鬼門關轉一趟了,又這麼趕路……
他就不明白,主子一路如此體貼着她,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沒有讓她吃半點苦頭,她怎麼就能那麼狠心呢?
把人推進那冰冷的湖水裡。
傅久藺擺手,“無妨。”
朱灼見他如此,只好先一步下了馬車掀了車簾。
傅久藺隨後也下了馬車。
“中間被砸的公子是幽州太守王大人家的公子。”朱灼輕聲說道。
王公子見傅久藺下了馬車,怒目朝傅久藺看了過去,“敢下來了?好大的膽子,居然是敢砸本公子。”膽子肥得很嘛!
聽得後面的響動,容華也笑着下了馬車,那丫頭亦步亦趨跟着她,一臉駭然和無措地朝傅久藺看了過去。
傅久藺見容華也下了馬車,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拉到了身後,然後才朝王公子抱拳道,“不好意思,舍弟頑皮,一時不察冒犯了公子。”
“什麼一時不察?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這路上人來人往的人多,她怎麼偏偏就砸到了我的身上?”王公子哼了一聲,目光看向容華,“就是你這個小子拿了這玩意砸的我?臭小子,你就是故意得吧?”
“我和舍弟是路過貴地,趕着回家過年,公子大人有大量,還望公子寬恕舍弟一回。”傅久藺笑着看着王公子歉意說道,因生病臉色蒼白,這一笑倒是多了幾分柔弱的意思。
朱灼就很機靈地塞了幾張銀票到了王公子的手裡。
“這些全當是給公子壓驚喝酒。”傅久藺笑道。
那公子瞥了眼手裡的銀票,捏住了那珠子,端詳了一眼,“得,這珠子還挺漂亮的。”然後啐了一口,把銀票直接就丟在了地上,一臉惡相,“識相的,快給本公子我磕頭認錯,我也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們計較了。”
人是自己好不容易纔劫來的,他有的是錢,所以一路都是好吃好穿地照顧着,縱是被她推到了湖裡,在冰冷的湖水裡泡了那麼久,他也沒有動她一根手指頭,如今眼前這人氣焰囂張的居然要她跪下去給他磕頭?傅久藺溫潤的眉眼裡就帶了薄怒。
可是這個時候也不是與人起衝突的時候,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了這最後一步了,總不能就功虧一簣吧?
傅久藺緊咬着後槽牙,拳頭握得死緊。將近年關,街上的行人很多,見這邊有人吵了起來,便圍了不少的人上來,一時間便水泄不通。
傅久藺環顧了一眼周圍圍觀的羣衆,深吸了一口氣把心裡的火氣給壓了下去。
朱灼看了傅久藺一眼,彎腰道歉道,“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家小公子不懂事,還請多多包涵。”並塞了一塊白玉佩到了王公子的手裡。
那王公子低頭瞥了眼手裡的時玉佩,眼裡閃過一抹滿意。
容華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指了指王公子手裡的珠子,臉上帶了幾分着急。
王公子皺了下眉頭,“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指指點點的是什麼意思?”
傅久藺把她往後一拉,護在了身後,“舍弟有啞疾,還請公子見諒。”
“原來是個啞巴啊!”王公子等人看向容華,鬨堂大笑。
傅久藺眉頭微蹙,目光卻朝他手裡的珠子看了過去,這一看頓了下又定睛看了兩眼眼,然後回頭,疑惑地看了眼容華,然後朝那王公子道,“看來是個誤會了,這珠子……。”伸手拍了下容華的肩,“這珠子不是我們的。”
“不是你們的?”王公子大怒,“剛明明就是從你啞巴弟弟的馬車裡砸出來的!”伸手指着容華道,“你自己說,這珠子是不是你的?剛纔是不是你砸的我?你要是敢說謊,那我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容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王公子看得糊塗,隨即又暴怒,“我倒是忘記你是個啞巴了!”
“公子,舍弟不懂事,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傅久藺笑容溫潤地擡頭望了一眼,雖是寒冬臘月,可這會冬陽正好,所以樓上的雅間不少都打開了窗戶,“我瞧着這珠子看起來似是很名貴的樣子,捨得的生活起居都我一手打理的,他沒有這麼個珠子。”
朱灼看得心裡氣得不行,自家公子何曾如此低聲下氣給人賠禮道過歉?在東陵的時候,便是皇子都想要巴結和討好他!
“是嗎?”王公子擡頭望了一眼,卻是堅持己見地認爲這就是眼前這啞巴少年砸出來的,在幽州,會有哪個不長眼的會拿東西從樓上砸他?
“我們可是看到了這位小公子馬車裡丟出來的東西。”
“是啊,是啊。”
“我們都看到了。”
“你莫要爲了包庇自己的地點,就睜着眼睛說瞎話。”
……
王公子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接着說了起來。
王公子得意地看了眼傅久藺,乾脆就不理會他了,目光直接看向容華,看了片刻,便道,“看你是比你哥哥老實多了,既是不會說,那你就寫出來吧,你兄長一心想要爲你開脫,你自己來說,這是不是你的,是不是你砸的!”
也不管容華會不會,王公子話一落,就有人立即回了店裡取了筆和紙來。
傅久藺這會是額頭都跳了起來,不等容華做出什麼反應來,就往前走了一步隻身站在容華的面前把她完完全全完全擋在了身後,眉眼的笑容一斂,不怒自威,“王公子,適可而止!”
王公子心裡一驚,不過瞬間就回過了神來,“不想做什麼,你一心想維護你弟弟,我不過就是想要他自己親自把事實說出來罷了。”說着往旁邊移了一步,看向容華道,“小啞巴,出來!不然爺今日就收拾了你們兄弟!”
朱灼手都放在了腰間的劍上,手背上的青筋直跳。
容華從傅久藺的背後探出了頭來,往前走去。
“記得喬羽辰!”錯身之跡,傅久藺壓低聲音,眉眼帶了幾分狠厲,他的意思是,她要是敢寫出來說不該寫的,那他也會不顧一切對喬羽辰下手。
容華朝他展顏一笑,接了筆,讓人把紙張放在了一個小廝的背上,落筆寫了三個字,然後笑着把伸手把紙正對着王公子,目光朝王公子手裡的珠子看了去。
“水雲珠!”有人驚叫了出來。
衆人譁然目光灼熱而貪婪地看向王公子手裡的珠子。
一顆水雲珠價值連城啊!
王公子的朋友,也都帶了熱切地看向王公子手裡的珠子。
不該寫的,她還真就沒有寫,可是這三個字寫下來,不定就會招來無盡的麻煩!傅久藺覺得這會如同前些日子掉入湖裡一般,冰冷。這會也顧不上男女之防了,伸手把容華扯到了身後,目光如旁人一般灼熱地看向王公子手裡的水雲珠,“這就是傳聞中的水雲珠?”很是感興趣的樣子,仰頭又看了眼上面,“這是誰丟的?還是老天的意思?”
說完便不着痕跡給了朱灼一個眼色,朱灼轉身與一個侍從耳語了幾句。
人羣就有人大聲說道,“定是老天的意思,這是老天看公子器宇軒昂,所以才天降寶珠。”
“是啊,是啊。”也有不少人附和。
王公子洋洋自得。
不到片刻,不少人就往前擠,場面頓時就亂了起來,“是水雲珠,是水雲珠啊!”
圍觀的羣衆的情緒異常高漲了起來,都想往近處好好看看,更有人是起了歹心,想趁亂搶了水雲珠。
趁亂,傅久藺就拉着容華往後撤。
容華不捨地看了眼陽光下散發着璀璨光芒的水雲珠。
以後有機會再買回來就是了。
跟平安,自由,還有命比起來,錢財金銀珠寶都不值一提。
這麼多的人,跟瘋了似的,馬車是沒法坐了的,傅久藺果斷留了車伕下來,讓朱灼吩咐了下去,所有人直接回那準備好宅院。
迎面還有不少聞得消息趕來的人。
傅久藺的臉一路都是黑色。
容華倒是一臉的笑意,腳步輕快。
周珩該很快能得了消息的。
到了宅院,傅久藺定定地看着容華。
容華只當他不存在,優雅地喝着熱茶,吃着點心。
伺候容華的丫頭腿肚子發軟撲通一下跪了下去,“是奴婢沒有照顧着小姐,請公子責罰。”
傅久藺沒理她,就那麼直直地看着容華。
容華看了他一眼微笑朝他眨眨眼,繼續喝茶吃點心。
“公子。”人多,所以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是分散回來的,這會朱灼纔回來,敲門道。
傅久藺呼了兩口氣,沒有讓他進來,而是自己開了門走了出去。
兩人去了西廂房。
進了屋,朱灼朝傅久藺伸出了手,“公子。”這就是五姑娘的東西,朱灼身手好,趁着騷亂,就把那王公子手裡的水雲珠順了。
傅久藺伸手拿了珠子,擡手對着太陽照了照,璀璨瑰麗的光芒,看了片刻把珠子收了起來,吩咐朱灼說道,“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就起程,還有傳出消息去,那水雲珠砸在了王公子的身上,那是上天的意思。”
“公子,還是歇一日吧,您的身子會吃不消的。”朱灼勸道。
“無礙,把藥補充充足就好了。”傅久藺搖頭說道,“趁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我們必須立即離開這裡,不然,那衝着水雲珠來的人都會衝着我們來。”
朱灼想了下,隨即臉色凝重地點頭,“是,屬下這就去安排。”說完抱拳就下去安排事。
傅久藺在西廂房站了片刻,這纔去了容華的屋,進了門瞥了眼那丫頭,輕輕吐了一個字,“滾,自己下去找朱灼領罰。”
“是,公子。”那丫頭面如土色,連滾帶爬退了出去。
見容華心情很好地吃着喝着,傅久藺也走了過去坐在了她的對面,自己倒了一杯茶,啜了兩口,這纔看向容華說道,“倒是沒有想到,你身上居然有水雲珠。”
說完就往容華身上看去,“還有上次那鞭子,倒是真叫我意外了,我是不是再讓人好好把你搜一遍呢?”知道她會揮鞭子,傅久藺還很是大方的讓容華繼續留着鞭子。
只是,這水雲珠……
左右說不了話,容華聳聳肩表示無所謂。
傅久藺抿了下脣,目光凝重地看着容華道,“你難道不知道拿出水雲珠出來,會招來什麼樣的麻煩嗎?”水雲珠一出,這天下就要風雲突變了。她,竟然還拿着那珠子當石頭去砸人!“你,我,我們這一行人都可能會因此而送命!”
容華笑了下,捧着茶喝了一口。
她就是爲了給他製造麻煩。
跟王公子等人寫字說,自己是葉容華,是準昭王妃。
自己如今是一個嘴不能言的啞巴,還是個少年,只怕那些人認爲自己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瘋子了。
所以,不如把水雲珠丟出去。
這樣,消息定會如是章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開。
周珩,他會明白。
傅久藺見她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起身,“你好好休息。”說完就出了屋子。
按照傅久藺一路走來的習慣,再加上他如今病得不輕,應該是在這裡歇上兩日的,不過出了水雲珠的事,傅久藺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所以,翌日一早啓程,容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傅久藺又和容華乘了一輛馬車,怎麼着,還是在親自看着的好!
……
不到兩日的功夫,周珩就得了消息,此刻他是在離錦州還有三日路程的一個小鎮。
林夏稟告完了,又道,“據描述,那啞巴少年應當就是小姐,還有她哥哥,應該是傅公子。”
“傅久藺嗎?”周珩冷冷道,“倒沒有想到他還跟東陵會有瓜葛,他藏得也夠深的。”
周珩看向林勝,“地圖。”
林勝就忙把地圖拿了出來,展開放在了桌上。
周珩手指定在幽州的地方,然後划向樊城,“看來是要從樊城進東陵。”
“那殿下,我們是不是趕去樊城?”林夏問道。
周珩搖頭,“我們從這裡趕過去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五六天,而幽州到樊城馬車是三日的路程,我們趕過去也攔不到人。”
“那……”林夏看向地圖,“我們是先從錦州去東陵,然後去東陵救人。”
“嗯。”周珩點頭,“這裡離錦州騎馬不過半日的路程。”
林勝又飛快把東陵的地圖拿了出來鋪在了桌上。
周珩指向一個地方,“我們直接去宣州等。”
……
入了東陵,天氣也暖和了些,終是踏在了東陵的國土上,傅久藺鬆了一口氣,對容華也不會那麼看得緊了。
畢竟,這已經是在東陵了。
不過行程卻沒有慢下來,“等到了進了宣州,我們就歇兩日。”臨近宣州城的疏忽,傅久藺讓人給容華傳了話。
宣州嗎?容華掀開了車簾往外看去,看到緩緩朝自己走過來的周珩,頓時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