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霏還沒有出城門,容華就得了消息,消息是顧媽媽回稟與她的。
燕綽特意交代了她和周珩,這邊有什麼事情儘管是吩咐顧媽媽或是管家去做,儘量不要動用到他們自己的人。
所以,容華也就沒有讓醉彤他們幾個去做,只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等那邊有了什麼消息,你再與我稟告吧。”
“王妃請安心,一有什麼消息,奴婢就立即跟您來稟告。”顧媽媽垂眸應了一聲,就福身退了出去。
容華伸手遞了一杯茶給對面一直看書的周珩,笑着說道,“這寧氏寧願自己去庵裡吃齋唸佛也不願意說一句有用的話來,看來她不僅僅是爲了救燕霏。”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當年行事的人顯然是滴水不漏。所以,這兩個多月來,父親怎麼就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到。
只是,這隻要有人做過,總是能查到痕跡的,早晚的問題罷了。
這寧氏只是爲了救燕霏嗎?
“還有一個寧家。”周珩接了茶,擡眸淡淡地說道,“不過,她應該不會與燕霏說什麼的。”
想來,父親應該也能想到的,寧氏的軟肋是燕霏,還有一個寧家,寧氏也是在意的。容華微笑着點頭,“不過,燕霏在那蹦躂,許能蹦躂點什麼出來。”
周珩認同地點了下頭。
“大周那邊如何了?”容華又問道。
“皇姐派人送信來,說他已經派了兩個太醫過來。”周珩聲音裡帶了一抹嘲諷。
“皇姐派的人能出意外,那當然其餘人也能出什麼意外。”容華淡淡地說道。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周珩抿脣一笑,擱下手裡的書,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瀲灩的目光就帶了灼灼逼人的光芒。
這樣的目光令容華臉頰緋紅,隨便找了一個藉口說道,“不知辰兒什麼時候過來?”
周珩一笑,望了一眼窗外的日頭,“應該要到中午飯,他纔會過來。”
燕綽每日都會交代喬羽辰要做的功課和要看的書,一來是他是真的看中喬羽辰想栽培他,二來,是不希望喬羽辰圍在剛新婚的女兒和女婿兩人身邊轉。
容華一向疼他。
而周珩因爲年幼的時候經歷太多的波折,所以對喬羽辰幾分包容和疼愛,於是,燕綽便把教導喬羽辰的事全盤接了過去。
所以這些日子來,喬羽辰都是一臉苦哈哈的。
……
花了將近兩個時辰燕霏才抵達蓮花庵,因先是有人快馬加鞭到了庵裡告知消息的,所以,庵主靜一師太帶了人親自在庵門口候着。
見燕霏的馬車一到,靜一師太忙是迎上去,雙手合十行禮道,“貧尼靜一見過娘娘。”
“師太免禮。”燕霏伸手虛扶了一把。
“娘娘裡面請。”靜一師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迎了燕霏往裡走。
燕霏按捺住心裡的急躁到了裡面菩薩上了一炷香,又添了香油錢,這才問起了寧氏來,“師太,不知家母在何處?”
“夫人在後院清修,娘娘請隨貧尼來。”靜一師太說道。
燕霏微笑說道,“怎能勞煩師太?師太隨便吩咐一個師父給本宮帶路就可以了。”
靜一師太笑着點了點頭,吩咐了一個叫空藍的尼姑給她領路。
日子已快入五月了,陽光明媚,入目都是滴翠的綠色,位於山腰的蓮花庵精緻更是好,放眼看去生機勃勃如是給大地披了一層綠毯,還有蓮花池裡面如今更是綠意盎然,微風一吹,如是綠波盪漾,雖眼下還沒到蓮花開放的季節,卻別有一番韻味。
不過,燕霏卻沒有那個心情賞景,只抿着脣隨了靜一師太往裡後面走。
空藍見她如此,也只是稍微提了提,也不多做講解,走了一刻鐘到了寧氏住的小院子。
院子雖小,但也精巧幹淨。
“小姐。”張媽媽已經得了訊,帶着淚花迎到了門口。
“媽媽,母親呢?她好不好?”燕霏也帶了眼淚。
張媽媽擦着眼角點了點頭,“夫人在裡面呢。”說着看了眼中間的廂房。
空藍雙手合十行禮道,“貧尼就不陪娘娘進去了。”
“有勞師太。”燕霏雙手合十,行了一個謝禮,然後直接就往屋裡走。
“母親。”燕霏推門走了進去。
“霏兒來啦。”寧氏身着杏白色的素色袍子,頭上帶着一根烏木簪,粉黛未施,素面朝天,褪盡鉛華,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雍容華貴。
不過幾日的光景,似是耳鬢都有了染了銀霜。
燕霏有一瞬間的恍惚,差點沒有認出來,然後疾步走了過去,“母親,母親。”
撲在了她的懷裡痛哭了起來。
“傻孩子,母親在呢,你哭什麼?”寧氏伸手扶了她坐好了,然後撫着她的背,溫柔說道。
燕霏仰頭,止住了淚,“母親跟我回去吧。”
寧氏定定地端詳她一番,見她臉色紅潤,搖頭說道,“我是來祈福的,哪能半途而廢。”
“母親,您騙我,您騙我,你是不是打算在這裡長住,不回去了?”燕霏神情激動,“是不是因爲我?那日父親是說要勒死我,毒死我的,是母親您救了我是不是?”那日父親的神情很是肅穆,她一點都不覺得父親是在嚇唬自己。“母親,您跟父親說了什麼?是不是父親提出來要您來這裡的?”
“別胡思亂想,是我自己要來的,跟你無關,跟你父親也無關。”寧氏說道。
“我不信。”燕霏搖頭,“母親,您跟我回去,我去跟父親認錯,我去給父親磕頭認錯,讓他原諒我,那是我犯的錯,怎麼能把錯都歸咎到母親您的身上來呢?這庵裡清苦,母親,就這幾日,母親您都瘦了,母親,您跟我回去吧,我去跟父親認錯。”
寧氏慈愛地握着她的手,笑着說道,“傻丫頭,我與你父親這麼多年夫妻,他怎麼可能因爲你的事而懲罰我呢?是我自己要來的,你如今也出嫁了,你父親身邊又有了你姐姐陪着,所以,我也想輕鬆輕鬆。”
“母親,您還騙我。”燕霏又紅眼眶,“我去找父親說,我去求父親,去求他。”說着緊緊地拉着寧氏的手說道,“母親,您不要擔心我了,如今女兒已經是李家的人了,是皇家的兒媳了,父親他再生氣,也不會把我如何的,最多,他罵我一頓,打我一段。”
寧氏臉色一正,道,“那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因此去找你父親了,而且,你要鬧,要是傳了出去你的名聲就要毀了,我在這裡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只小住些日子就會回去的。”
“母親你不要哄我了,你不會回去了。”燕霏問道,“我猜的對不對?”
寧氏笑着說道,“都離得不遠,你想我,就過來看看我就是了,你如今出嫁了,可不是小女孩了,要事事爲三殿下着想知道嗎?若是有什麼急事,就去找你舅母和外祖母相議。”
燕霏聞言,把淚水逼了回去,陰狠道,“都是燕容華,都是她,要不是她,父親怎麼會變成這樣,我這就去找她,讓她哪來的,就滾回哪去!”說着就要怒氣衝衝地要起身。
“燕霏!”寧氏伸手去拉她。
燕霏眼裡含着戾氣,一側身躲過了寧氏的手,尖銳道,“母親您別攔着我,父親這般對我們,定是她跟父親說了什麼!我今日一定要把她趕出相府去,她纔來幾天啊?就佔着燕家大小姐的名頭搬弄是非,如此咄咄逼人地把母親和我逼得落到了這個地步,我現在就去找她,讓她滾回去,誰知道她是不是燕家大小姐?不過就是和父親以前的夫人長得像而已,誰知道她是不是那女人和別人生的孽種?大不了我和她同歸於盡!”
怒氣衝衝地就要往外走。
寧氏扶着桌子,臉色慘白,一字一頓沉聲道,“燕霏,你要是想我和你,還有你舅舅他們跟着一起死,那你就去找她,去找你父親!”
燕霏頓住了腳步,轉身回頭。
寧氏的臉似是陰沉得似是能擰出水來。
燕霏驚愕,隨即立即問道,“母親,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你跟我說啊,你說了我纔會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還牽連到了寧家?這中間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寧氏搖頭,“你不要問了,自己住我的話,好好與三殿下過日子,不要爲了我去找燕容華,或找你父親之類的事。”
“母親,您這不讓我去找他們,那不許我去找他們,你跟我說了,女兒纔會明白啊!母親,你跟我說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燕霏追問道。
“你什麼都不要問了,只要記住我的話就好了,你父親……你也不要爲了三皇子的事去找他。”寧氏又叮嚀了一句,心裡血氣翻涌。
她要怎麼說?
說女兒不是燕綽的血脈?
女兒的父親又是誰?女兒又爲何會不是燕綽的血脈,她一點都不知道,這些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
就算是知道是誰,又怎麼和女兒啓齒?
說完寧氏扭頭看了眼外面的日頭,就叫了張媽媽進來準備素齋,對燕霏說道,“這裡的素齋不錯,你嘗一嘗。”
等用了中午飯,寧氏就讓燕霏下山回城。
“果然寧氏一個字都沒有與燕霏透露。”聽了顧媽媽的稟告,容華嘆道。
寧氏若會鬆口,當日燕霏和李昶苟且的事發時候,爲了救燕霏,寧氏就會說了,所以,如今沒有與燕霏說,這是意料之內。
周珩笑着搖頭。
回了城,燕霏直接吩咐了人去了侯府。
“外祖母,母親是不是有什麼事?她無端端的怎麼會去庵裡住?……”見了寧老夫人,揮退了下人,燕霏便把寧氏囑咐她的話都與寧老夫人說了出來。
看着與女兒頗爲相似的臉龐,寧老夫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既你母親那麼囑咐你,你聽她的話就是了,你母親這都是爲了你好。”
“外祖母,您跟我說嘛,母親一個字都不與我透露,您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燕霏拉着寧老夫人的衣襟道,見寧老夫人爲難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若您也不說的話,那霏兒就去問父親。”
去問燕綽?寧老夫人立即搖頭,“不可,你不要去問你父親……”
“那外祖母您跟我說嘛。”燕霏說道。
寧老夫人長嘆了一口氣,“你也應該明白你母親的一片苦心了,霏兒啊,你不是相爺的親生女兒。”
女兒沒有與她說,一怕是不知道如何跟她說,二來只怕也是不想把真相告訴她。
可她也如今也嫁了人了,這李昶定是想要相爺的支持,可這燕霏又不是相爺的親閨女……
所以,還是自己把真相告訴她好了。
燕霏呆若木雞,臉色蒼白地直搖頭,“不可能,不可能,外祖母您說的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哎,丫頭,你母親這都是爲了你,所以,你要聽她的話,知道了嗎?”寧老夫人囑咐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燕霏尖聲叫道,捂着耳朵倉皇而逃。
竹畫和竹青忙跟了上去。
寧老夫人也忙是叫了人跟了上去。
燕霏失魂落魄地上停在二門的馬車,對跟着上了馬車的竹畫和竹青,道,“去,去,去相府。”
竹畫忙點頭,扭頭吩咐外面的車伕。
馬車直接出了侯府,往相府而去。
到了相府,已經是暮色降臨,燕霏全身冰涼,手指簌簌發抖抓着錦緞坐墊,從竹畫掀開的簾子裡看着熟悉的大門,沒有下去的勇氣。
已經下了馬車的竹畫和竹青對視了一眼,然後竹畫低聲提醒說道,“娘娘,到了。”
“不,不去了,回府。”燕霏身子往後一縮,道。
竹畫和竹青面面相覷,然後上了馬車。
回到三皇子府的時候,李昶早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正院裡喝茶,見燕霏進了屋就擱下了茶杯笑着道,“回來了?岳母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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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有說完,就只見臉色煞白的燕霏就往地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