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痛得似是呼一口氣都撕心裂肺,只能癱軟坐在地上,臉色死灰死灰的,睜着眼睛看向寧老夫人,哀聲說道,“母親您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是不是誰又說了什麼了?我們是要走的,可霏兒這身子眼下怎麼能走?不是說好了,等霏兒養好了身體,我們就離開的嗎?是不是……”東西也都毀屍滅跡了,當時自己下手又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下在了帕子上,趁着給兄長擦嘴的時候給哥哥下的毒。誰能知道?他們怎麼可能會知道?
寧氏很有信心便是祁媽媽查,也查不出什麼來,於是一臉幽怨地看向寧夫人說道,“嫂子,是不是你和母親說了什麼?我知道,你恨我,恨霏兒,可嫂子也是當母親的,自明白做母親的心,霏兒這個樣子,你這不是逼我們去死嗎?你大人有大量,我們住幾日等霏兒身體骨好轉了,我們就走,定不會再讓你心煩。”
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等話來,真是恬不知恥!寧夫人覷向她,道,“你早晚要走的,我難道還容不下你們這兩日的時間?在小姑你的心裡,我的心眼就這麼點大?”母親?當母親的心?燕霏做出那樣喪盡天良的是去,她只一心想爲女兒瞞天過海,她可曾想過自己的馨兒,那時候她怎麼不想想做母親的心?
這個時候,她倒是口口聲聲說要體諒她作爲母親的心了。
寧氏咬着脣沒有說話,只一雙眼睛幽怨地看着她。
一旁臉色煞白的燕霏不可思議地看了兩眼寧老夫人,垂下了眼眸,蹲下身子去扶寧氏,“母親。”
“你還裝,你還裝!”寧老夫人見她還是質問旁人的語氣,一點都知道悔改,更是氣得手杖砸得地上咚咚地作響。“你嫂子說什麼了?你嫂子說什麼了?你別當自己做過的事情別人就一點都不知道了?”
“母親。”寧氏哀哭了一聲,又是懼怕寧老夫人再是動手,眉眼帶了警覺,“那母親您爲何怒火這麼大?昨兒個在說了讓霏兒養好了身體我們再走的。”
“那是還怪起我來,怪我朝令夕改了?”寧老夫人氣得有些站不穩,緊緊地握住了柺杖,穩住了身子,然後道,“你可知道,你哥哥現在如何了?”
果然是哥哥的事嗎?寧氏心裡一陣慌亂。
燕霏伸手拍了拍的手,擡眸看向寧老夫人說道,“知道金太醫過來了,我和母親是剛想過來探望舅舅的呢,不想外祖母就派了人過去叫我們。”只是這叫卻有些粗魯了些,燕霏知道,這定是寧老夫人的命令,可她又不太肯能寧老夫人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於是甜甜笑着看向牀上的寧侯爺問道,“舅舅現在感覺如何了?”
兒子下半輩子就只能癱在牀上了,寧老夫人看着笑得一臉甜美的外和臉色煞白的女兒,不由得心裡更恨,可更多是追悔莫及。
若昨日直接就趕了她出家門該多好?
如此,兒子也就可能被她毀了。
她們母女,一個害死了自己的孫女,一個害了得兒子下半輩子就這麼完了。
寧老夫人狠狠地瞪着寧氏。
她怎麼可以如此狠心!
這是她一母同胞嫡親的兄長啊,一直對她呵護有加的兄長啊!
她怎麼能如此陰毒?對這般疼她的兄長也能下毒!
她怎麼可以?
她怎麼就成了整個人樣子?
寧老夫人的手指劇烈地顫抖着,若手裡有刀,她覺得自己肯定會直接把刀子插入她心窩。
昨日她還想保護她們來着,想送她們母女離開京城避一段時間,然後再接她們回來。
不想,她如此狠心!
寧侯爺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以後要癱在牀上了,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情緒極其低落,一直都不敢相信將來他就這麼癱在了牀上,要靠別人的伺候過日子了。
見寧老夫人對寧氏大打出手,大爲震驚,“母親,您這是做什麼?妹妹有什麼不對的,您好好教,別動手。”說着看了眼燕霏,“還有霏兒身上有傷,還是等她好點了再吧,也不急在這幾天的功夫。”說着又是眉眼溫和了些,對燕霏道,“舅舅很好,你不要擔心,好好養傷。”
這個時候還不忘爲自己的親愛的妹妹說情和安慰寶貝外甥女!寧夫人眼底閃過冷嘲,等知道了真相,看他再如此疼愛寧氏和燕霏!
寧譫眼裡也閃過失望。
寧老夫人氣得直喘粗氣,看了眼寧侯爺,手指哆嗦着指着地上的寧氏,“你還幫着她,護着她,你知道她都對你做了什麼嗎?”
寧侯爺心裡一突,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了上來,不過面上還是笑着說道,“妹妹能做對我做什麼?母親還請您息怒。”
“你聽聽,自己看看你哥哥對你多好,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寧老夫人扭頭瞪了一眼寧氏,轉而轉頭看向寧侯爺道,“你的腿會癱,就是她給你下的毒!”
寧老夫人今日就要當着他的面說清楚了,她是鐵了心要把這對母女逐出寧家了,不然,將來寧家還不知道會被她們母女作踐成什麼樣子!
她如今已經失去了一個孫女,兒子也廢了,寧家卻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傷害了。
說清楚,兒子也能死心,不至於以後還會如此偏袒她們母女。
“母親,不是我,我沒有。”寧氏立即否認,“您是不是被人誤導了?還有,哥哥這麼疼我,我怎麼可能害哥哥?”
“你也知道你哥哥那麼疼你啊,可你卻這般狠毒,對如此疼你的哥哥下手!”寧老夫人說道,“誤導?誰誤導我?是祁媽媽親自帶了人查出來的。”
說着讓祁媽媽把東西拿了出來,然後接了那用帕子包的東西直接朝寧氏丟了過去,“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你還想說是旁人害你哥哥的?”
帕子一丟還沒有丟到她的面前就落了地,手帕如花一般地展開,裡面燒了一角的手帕和裝藥的瓶子就掉了出來,寧氏瞳孔緊縮,然後擡頭看向寧老夫人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是我,母親,真的不是我。”然後又看向寧侯爺,“哥哥,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是有人要冤枉我,有人栽贓嫁禍想害我!”
“外祖母,舅舅,母親怎麼會舅舅?”燕霏扶着寧氏,楚楚可憐地看向寧老夫人和寧侯爺說道,“外祖母,舅舅不是母親做的,母親不會這麼做的。”
寧老夫人冷聲喝道,“你還敢說是冤枉,要拖了張媽媽和那大夫人過來跟你當面對質不成?你以爲把東西燒了,讓旁人跑腿,就查不到不成?”
寧氏身子一抖,“我沒有。”
寧侯爺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冷凝了下去,極力地握着拳頭,目光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寧夫人,脣角動了動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的,不是我。”寧氏身子抖得如是暴風雨中的梨花。
寧侯爺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似是想從她身上看什麼來一般。
寧夫人看了一眼寧侯爺,撇開了頭。
“祁媽媽,讓人把她們拖出去,以後她們母女便與侯府再無半點關係!”寧老夫人厲聲吩咐說道,“誰若剛妄自放兩人進侯府,便亂棍打死!”她是非常疼女兒,可比起兒子來,嫁出去了還聲名狼藉的女兒自然就要往後靠了。
跟兒子相比,女兒算什麼?
扭頭又看向寧侯爺,“你回頭寫個摺子上去,這個家以後就由譫兒來支撐了。”兒子已經成了殘廢,這侯爵自就要孫子來擔任了,以後寧家就靠孫子了。
如此想着,寧老夫人看向寧譫,“以後,侯府就靠你了。”
“祖母……”寧譫低喚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t tkan¤¢O
寧夫人伸手拍了拍寧譫的肩。
和丁絲言也都一起鬨了眼睛。
若可以,他們希望能換回寧馨的命。
“外祖母,舅舅。”
“母親,哥哥。”
燕霏和寧氏兩人哭成了淚人,寧氏又是擡着淚眼看向寧夫人,“嫂子,你幫我說說話,求個情,都是我和霏兒錯,都是我們不好……”
就這麼走了,那以後她們別想再回來。
不甘心啊。
前不久,自己還是尊貴無比的燕夫人,可如今便寧家都要逐她們出門。
那樣的風光,她只有留在京城,留在侯府,以後纔能有再風光的時候啊。讓她這麼如是老鼠一般掃地出門,然後去過那窮酸的日子,還不如讓她去死!
“母親,我想和媛媛單獨說幾句話。”剛纔一直沒有說話的寧侯爺突然開口說道。
寧老夫人就皺了皺眉頭,道,“你還是好生養病吧,等人走了,你眼不見爲淨。”
寧侯爺搖頭,“我有些話要問妹妹。”
寧老夫人想了想,點頭,“好。”兄妹兩人說清楚了,就此斷絕了關係也好。
寧老夫人立即帶了一干人都退出了屋子。
寧氏跌坐在地上,剛被打的背部痛得厲害,惴惴不安地看向寧侯爺。
寧侯爺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說道,“爲什麼會是你?爲什麼會是你?媛媛,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寧氏搖頭,“不是這樣子的,哥哥,不是這樣子,你相信我。”
寧侯爺看了她一會,指了指牀邊,“你起來,坐到這裡來說話。”
“哥哥……”寧氏眼裡立即迸射出驚喜。
他的意思是不怪自己了?
是的,哥哥從小到大最寵她了,不管自己做錯了什麼,都不會責怪自己的!
寧氏手腳並用地爬了起來,每動一下胸腔的地方就撕扯一下,痛得厲害,所以動一下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挪了過去坐在了牀邊。
“母親打得很重嗎?”見她如此,寧侯爺問道。
寧氏眼裡就如決堤的洪水往下滾,點了點頭又搖頭,“我沒事,哥哥不用擔心。”
“爲什麼?”寧侯爺一雙眸子沉靜得厲害,又問了一句。“爲什麼要給我下毒,你別否認,母親不會冤枉你!”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寧氏淚眼婆娑地看着寧侯爺,道,“哥哥,你不相信我嗎?我真的不想害哥哥你的,真的不想,哥哥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不想離開京城,不想離開侯府。”
“所以就對我下毒?”寧侯爺眼裡閃過一絲陰狠。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寧氏搖頭說道,“那是迷藥,我只想迷暈哥哥的,我沒有想到……”她怎麼會想到,那九香迷魂散會與他喝的藥相沖,還成了劇毒?無比悔恨地看着寧侯爺,“我真的從來有想過害你的,哥哥,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寧侯爺靜靜地看了她兩眼,道,“你再坐過來一點。”
寧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點了點頭,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不想剛挪了過去,眼前寒光一閃,一股劇痛從右腿的膝蓋傳了過來,寧氏痛得已經麻木了,低頭看了眼插在自己膝蓋上匕首,鮮血已經迅速流了出來在裙裾上暈染了開來,如是怒放的紅花一般,寧氏順着匕首緩緩往上移。
手,肩,然後是最是熟悉無比的眉眼,寧氏‘啊’的一聲尖銳叫了起來,痛得呲牙咧嘴膛目駭然看着寧侯爺。
“侯爺,怎麼了?”祁媽媽在外面喚道。
“沒事。”寧侯爺聲音平穩地大聲答了一句。
祁媽媽就看向寧老夫人。
寧老夫人搖頭。
走到了門口的祁媽媽便又退到了寧老夫人的身後。
寧氏痛得眼淚長流,怕寧侯爺再對你自己的另一腿下手,便滾到了牀榻下,扶着牀邊的錦杌慢慢地穩住了自己的身子,臉都痛得扭曲了,身上的冷汗如雨一般往外冒,驚恐地看向寧侯爺,“哥哥……”
“痛嗎?”寧侯爺瞅着她,冷笑一聲,“我想這個比我昨晚放血要輕一些。”
這就是他的好妹妹,寵了一輩子,護了一輩子的好妹妹。
寧家人丁單薄,不比旁的勳貴人家兄弟姐妹衆多,所以,從小他很疼愛這唯一的妹妹。
小時候,母親說糖吃多了會壞牙,可妹妹喜歡吃,他便會偷偷地讓人去外面買,或是從母親那偷偷地拿一些過來給她吃。
當時自己也不過是七八歲的孩子,孩子哪有不喜歡吃糖的?可每一次他都不會吃,只看着她甜甜地吃。
但凡她喜歡的,父母又不準的,他都會偷偷地幫她弄來。
後來,長大了,她說喜歡燕綽。
在他看來,燕綽是配不上自己妹妹的。
出身低微,雖是長得風華絕代,也有幾分才華,可他卻是出身太過低微了,因爲燕家雖是望族,卻早已落魄,而且還父母雙亡,又無兄弟姐妹扶持,怎麼着都配不上自己出身高貴的妹妹,而且更重要的是燕綽心裡有喜歡的人!
可妹妹喜歡啊,那就就成全妹妹唄。
出身落魄不要緊,有侯府在,侯府可以幫他,提拔他。
然,這些年燕綽的能力卻讓他驚歎,竟爬到了那樣高的位置,一手遮天,雖有侯府這個岳家在,可寧侯爺心裡最是明白不過,燕綽根本就沒有靠過他們侯府,燕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有喜歡的人,也不要緊拆散了便是,剛好皇上是個喜歡美色的,送給皇上對寧家也有好處。
雖皇上沒有得到美人,但云似雪到底是死了。
妹妹也如願嫁了燕綽。
雖她嫁了人,自己卻還是疼她。
便是自己有兒有女,兒女在自己的心裡也沒有越過她這個妹妹去,而且,自己對她的女兒比自己的親生兒女還要疼愛。
他如此疼愛的妹妹,竟然對自己下毒,毀了自己的後半輩子!
就算知道外甥女害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是妹妹和外甥女的醜聞大白於天下,他也還是想着保護她們母女兩人。
可是她呢?她又對自己做了什麼?
什麼叫她不想的?
她只是想要迷暈自己的?
都是屁話!滿口謊言!
她出身侯府,又是當了這麼多年的燕夫人,她雖不懂歧黃之術,可難道她不明白喝藥的時候有諸多的禁忌的嗎?
很多東西都需要忌口的嗎?
自己這麼疼她,她怎麼可以對自己下手?她怎麼能如此狠毒?害得自己下半輩子成了殘廢!
自己還不到四十歲呢,正是壯年的時候。
可拜她所賜,自己就只能坐在牀上或是輪椅上了。
往日有多疼她,那如今寧侯爺就有多恨她!
“哥哥……”寧氏牙齒打顫。
“這些年來,哥哥對你如何,你心裡最是明白了,可是……媛媛不是這麼回報哥哥的。”寧侯爺瞥了眼她的膝蓋,說道。
他習過武,身手還不錯,雖如今他下半身已經廢了,可對付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一下,她的右腿也是廢了。
因爲習過武,所以他熟悉人的身體穴道和經脈,很清楚怎樣廢了她一一條腿。
“哥哥,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害你的。”寧氏脣都快咬破了,看向寧侯爺說道,“哥哥你別怪我,如果連哥哥你都不管我,那我該怎麼辦?霏兒才怎麼辦?”
“我兩條腿,你還一條腿,如此也就全了我們的兄妹情分,你走吧,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寧侯爺看着她慢慢地說道。
她都把自己毀成如此了,自己還管她?
自己失去了兩條腿,她只還了一條腿,也算是當是對她最後的疼愛了,可她也別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他怕到時候會把她的另一條腿也廢了。
“哥哥,哥哥。”寧氏往他的方向爬了一步,聲嘶力竭道,“不要,哥哥不要趕走我,燕綽已經不要我了,哥哥再這樣,那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哥哥,你說過的,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不管妹妹的,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父親要好好照顧我的。”
寧侯爺撇頭不再看她,喚道,“來人。”
寧氏的一聲慘叫,雖寧侯爺說是沒事,可、寧老夫人還是擔心,畢竟兒子如今行動不便,她擔心兒子出什麼事,正是擔心不已地在外面等着,聽得寧侯爺的話,忙是率了衆人進去。
衆人一進屋,見到牀邊鮮血淋漓的寧氏,都倒吸了一口氣。
“這,這……”寧老夫人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涌,喃了兩個字,扶着丫頭的手,說了半響抖着脣一句話也說不全了。
“母親。”燕霏驚呼了一聲,忙拖着身子奔了過去。
寧夫人看了眼寧氏膝蓋上插着那把匕首,眼裡閃過駭然和凝重,擡眸看了寧侯爺兩眼然後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寧老夫人,吩咐祁媽媽道,“送姑奶奶和表小姐出去吧。”
“母親……”寧氏仰頭看向寧老夫人,“母親,我錯了,求求您原諒我一回,不要趕我走。”心裡無比後悔。
她不該沉不住氣的,該聽了母親的安排離開京城的。
可她在相府過慣了呼風喚雨的日子,離開,她不甘啊!她應該再小心纔是的!該更謹慎一點的!
“外祖母,母親傷得這麼重,得先看大夫,您別趕我們走。”燕霏也開口求道。
寧老夫人一字一頓,“拖—出—去!”三個字說得極慢。
“是。”祁媽媽應了一聲,立即叫了人進來。
寧氏與燕霏的哭天喊地漸漸遠去,寧老夫人抖着手身子晃了晃,往後倒。
“母親。”
“祖母。”
“老夫人。”
一衆人嚇得驚呼,就把她擡到了屋裡的軟榻上。
寧侯爺急得不得了,攥着拳頭捶打着被褥。
大夫很快就請了過來,把了脈說道,“老夫人是刺激過度暈倒了,老夫人年紀大了,以後得平心靜氣休養着,不可再受氣了。”
說完便是給她紮了針又開了藥才退下。
紮了針,寧老夫人很快就醒了過來,看向寧夫人道,“以後這家就交給你了。”
兒子癱瘓了,女兒逐出了家門,寧老夫人的頭髮似一瞬全灰白了一般,身上更是覆着層暮氣。
寧夫人點了點頭,垂眸,“是,母親。”聲音帶了一絲哽咽。
說到底,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未成料到的。
只是,她也沒有想過寧氏那麼狠毒,對寧思嚴也能下手。而,寧思嚴也對寧氏痛下了一刀。
兄妹兩人相互殘殺,最心痛的莫過於老夫人這個做母親的。
作爲母親,寧夫人很能明白。
寧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讓人擡了轎輦來,帶了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寧夫人吩咐了人好好照顧寧侯爺也離開了。
已經死了的心,也不會因爲寧侯爺癱瘓了就能夠復燃的,女兒爲何自盡的,他又是如何偏心的。
寧夫人都清清楚楚。
面子上讓人好好伺候他就是了,他要是喜歡,把後院裡的那幾個妾送過來陪他就是了。
寧侯爺看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嗓子如是被人堵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呆呆地坐了良久,吩咐了人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寫摺子。
……
祁媽媽到了黃昏才帶了人回來,細細回了寧老夫人,“奴婢送了姑奶奶和表小姐去了雙喜衚衕,那宅子也收拾得趕緊利落,老奴也請了大夫過去的,大夫說,表小姐的傷養些日子就能好,姑奶奶……”終究是嫡親的女兒和外甥女,雖是憤怒狠決把人趕了出去,可心底肯定是擔心的呢!祁媽媽頓了頓復又說道,“姑奶奶斷了一根肋骨,還有,腿只怕是好不了了。”
說完便垂下了眼眸。
那肋骨是自己親手打斷的,那腿是兒子廢的!寧老夫人手指一顫,然後緩緩擡手擺了擺,“罷了,以後不要管她們母女的死活了!”
“是,老夫人。”祁媽媽忙應道。
寧老夫人閉上了眼睛,良久才低聲說道,“去收拾了東西,明日我就搬去佛堂住。”
祁媽媽愣了下,點頭應道,“是。”
寧侯爺殘了,上摺子把爵位讓給世子寧譫,自是沒有非常迅速就批了下來。
前就已經帶了丁絲言一陣子的,寧老夫人去了佛堂誰都不見,寧夫人把府裡的中饋交給了丁絲言打理,只說碰上了什麼難以決斷的事情就找她。
……
雙喜衚衕的宅子是燕霏的嫁妝,人都是寧氏以前精挑細選的,所以衆人也都是盡心伺候着。
那日鮮血淋漓的寧氏和臉色蒼白的燕霏是被當衆趕出侯府的,母女兩人的事傳得比那烈陽還要熱烈幾分。
流言蜚語之中,李昶也黴運連連,他前負責的差事屢屢出事,最嚴重便是那堤壩的用料出了事,被人直接參到了亁豐帝的面前。
以次充好,那堤壩出了事,那邊是老百姓千千萬萬條性命,亁豐帝當即便把用鎮紙砸破了他的腦袋,把他手裡的差事全削了。
還是惠妃的努力下才沒有被關去了天牢,只罰了三年的俸祿並思過半年。
容華知道李昶的事是燕綽和傅久藺下的手,因爲雖說是陰差陽錯自己來了東陵與父親相認了。
可當日李昶綁她卻是事實,他又不是傅久藺,可不會輕易原諒他!
沒過兩日,孟老爺和孟非澈父子便到了。
孟老爺如今的霓裳閣在大周是首屈一指了,得了何武的啓發,容華又在這邊,又有相爺在,所以他便帶了兒子過來,想在把分店開到東陵來,到了麗京,歇了一晚,第二日便去相府。
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喬羽辰。
他與孟非澈曾經共過患難,又是年紀相仿,兩人一見面便是稱兄道弟非常的親熱。
雖是商人,可燕綽也不會輕視,晚上在相府吃飯。
吃完了飯,喬羽辰便問燕綽道,“燕伯伯,我能不能留非澈在這裡住一晚?”
“自然是可以的。”燕綽慈愛笑道,“這裡是你的家,你想請朋友住多久便住多久。”
“謝謝燕伯伯。”喬羽辰感激說道。
“這……”孟老爺面色猶豫,“會不會太麻煩相爺了?”
“孟老爺客氣了。”燕綽慈愛地看着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他們在,府裡也熱鬧。”說着看向孟老爺,“相府地方多,孟老爺若不嫌棄,那可以過來住,住客棧終究是不方便。”
燕綽如此平易近人,這相府一般人都難進門,哪還嫌棄?孟老爺知道這都是因爲容華的緣故,忙拱手道,“相爺言重了,犬子麻煩相爺,王爺和王妃,至於草民進進出出的還是不打擾了。”
這來開店,自是要先理解理解這邊的情況。
燕綽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
孟非澈以前在大周的時候,與喬羽辰一起念過書的,資質也好,對數字尤其敏感,這點讓傅久藺大爲驚歎,愛不釋手,從衙門回來便是提了孟非澈去了他的院子。
過了兩日,下了衙門回來便直接去了和煦院,便對在廊下與周珩一起歇涼的容華道,“非澈那孩子,要是能留下就好了。”
這兩日他的行爲十分古怪,容華揚眉道,“義兄想做什麼?”
傅久藺看了眼坐在一旁動作優雅地喝着茶的周珩,又是看了眼院子裡沒有人,溫雅一笑,道,“教導他,以後把恆通交給他打理。”
恆通?
恆通錢莊?
容華訝異看向周珩,周珩也擡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恍然大悟。
難怪他會去大周呢,是因爲恆通錢莊的人透露了葉世軒寄存在那東西的信息啊。
所以,他是過去處理事的。
“想不到……”容華淡笑,“你是恆通的東家。”
“當年義父要用銀子的地方多。”傅久藺聳肩,“不想,玩着玩着就這麼大了。”一副很是自豪的樣子。
周珩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喝茶。
容華點頭,“我跟孟老爺提提看,不過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孟家可就他一個兒子。”
對於兩人的雲淡風輕,傅久藺也見怪不怪,點頭,“我知道。”
……
知道孟老爺要過來的時候,容華便是讓顧媽媽派人打聽好了幾個不錯的店面。
孟老爺看了後,很快就下了決定盤了一家。
然後是裝潢。容華畫的衣服款式別出心裁,所以,這店面的怎麼裝潢,孟老爺請了了容華出謀劃策。
自己佔有乾股的,所以容華爽快應了下來,便帶了醉彤和流蘇出門去了店面,看了情況後。便與工匠說了自己的想法,到了快太陽偏西離開。
馬車剛往前移動了一段距離,便又騰的猛然停了下來。
醉彤與流蘇忙扶住容華,醉彤不悅道,“怎麼回事》”
“王妃,有人跪在前面攔車。”車伕回道。
呃?容華頓了下,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姐姐。”
燕霏?容華揚眉。
醉彤掀了車簾下了馬車,往前走兩步,看向跪在馬車前的燕霏道,“別亂叫什麼姐姐,我家王妃沒有姐妹。”說着就要去拉燕霏。
“姐姐,姐姐,我有話跟你說啊,你不要不理我。”燕霏梨花帶雨地哭了起來,“姐姐,姐姐,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羣衆都圍了上來,柔弱的人都令人同情,圍觀的人便是紛紛議論起來,說什麼這做姐姐的太無情了,妹妹都已經跪在了地上了,這做姐姐竟還見都不見一面之類的話。
這還想讓在大庭廣衆之下,讓自己原諒她嗎?然後再是順着杆子往上爬?回相府?
這無聲無息地寂靜了幾日的燕霏看來是養好了傷了!容華掀了簾子,下了馬車,走了過去,淡淡地看向燕霏。
燕霏身着杏白色繡了粉色海棠花的褙子,鵝黃月華裙,烏壓壓的髮髻只插了一根白玉簪。
少了往日的華貴,卻多了一分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姐姐,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一見容華的人,燕霏便是淚濛濛地看向容華,哀求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錯,姐姐不要怪我好不好?以後妹妹給你做牛做馬,給你當丫頭,伺候你,你想怎樣都可以,妹妹只求姐姐不要生氣了。”
這寧氏與燕霏的傳言傳得街頭巷尾都知道了,可這平民百姓見過燕霏也不多,便是以前在有幸能見過的,哪能想到眼前這般柔弱如雨後梨花的人便是那個尊貴的相府小姐?
所以,也沒有人認出來。
容華來麗京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認識她的人也不多。
所以,圍觀的人便是幾乎是一片倒向燕霏那邊。
容華聽得衆人的話,便眯了眯眼睛看向燕霏微微地笑,冷嘲道,“給我做牛做馬?當我的丫頭伺候我?你是不是還想打王爺的主意?燕霏,人要臉要皮,這樣的話你都能說出口來,你還有臉嗎?”
“啊,是燕霏?”
衆人轟然。
“姐姐,我知道當初是我讓你誤會了什麼,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父親養了我這麼多年,雖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生恩不及養恩大,我還沒有好好孝順父親呢,都是我的錯,惹你生氣了。”燕霏哭得如是風中搖曳的花兒,“我是真心給你來道歉的,只要你能消氣,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做丫頭沒問題,我會好好伺候你的。”
“讓你伺候我?我還想多活兩年!”容華淡聲說了一句,轉身同時擺了下手,“醉彤。”
“是。”醉彤點頭,伸手就拎起了燕霏丟到一旁,譏諷道,“你還有臉攔王妃的馬車?王妃心善不與你計較,口口聲聲要王妃原諒你,你不過是想回相府,你也不想想你都做過什麼?接了你回去,敗壞相府的名聲嗎?下次,再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便掠身上了駛過來的馬車。
馬車絕塵而去。
“我呸!”圍觀的羣衆朝燕霏的方向啐了一口,便是飛快地散了。
燕霏緊緊地咬着脣看向馬車消失的方向
自己放下身段跪下來求她,她都不給自己一次機會?
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了,而她得到了父親,嫁給了周珩。
若是她原諒了自己,那自己就可以跟着他們回大周,到了大周,那東陵的一切也都成了過去。
到了大周,那自己就可以改名換姓,以新的身份重新開始。
而且,在燕容華的身邊,自己不是就有機會接近周珩?
不就可以近水樓臺?
可是,燕容華這賤人竟是一絲機會都不給她!枉費她頂着烈日在此守候了她那麼長的時間!
都是她燕容華的錯!
燕霏面目陰沉,浮了一層猙獰之色。
都是她,這一切都是因爲她,燕容華!若不是她,自己還是相府尊貴無比的大小姐,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落到如此下場?
這一切都是因爲燕容華的到來而毀滅的!
總有一天,自己會讓她生不如死!
她不給自己機會,那自己可以找別的機會。
例如,久哥哥!
例如,還有父親!
她燕容華不過是纔來幾個月的時間。
可自己卻是當了父親十多年的女兒,當了久哥哥十多年的妹妹!
過這麼些天,父親和久哥哥肯定消氣了的,如此一想,燕霏便勾了勾脣。
……
“這人可真不要臉,還敢來當街攔王妃的馬車!”醉彤憤憤說道,“奴婢真想一下把她直接甩到隔壁街!”
“昔日風光尊貴,如今被人唾棄,她是心裡不甘。”容華慢慢喝了一口茶說道,“找我,一來是想讓我在父親面前爲她求情,二來嘛……”
容華笑了笑。
給自己當丫頭,是打算着跟他們回大周,她也還惦記着周珩呢!
“她想得倒是美!”醉彤道。
“我想啊,我這裡行不通,她還會找上父親和義兄的。”容華微笑說道。
李昶,她給他戴了那麼一頂綠帽子,是不敢回去找的。
然,父親和傅久藺不同,他們畢竟當了十多年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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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今天六點起來送人,起太早了一天都恍恍惚惚跟夢遊似的,反應極度遲鈍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