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宮女和內侍嚇得不輕,忙把端妃擡到了一旁的榻上。
幸在屋裡有太醫,還有林勝在,不到一會就把端妃救醒了過來。
一醒來,端妃就伸手揪住了林勝的衣袖,淚流滿面地哀求說道,“林大夫,你救救他,救救本宮的兒子,求求你了,醫者父母心,林大夫,你救救他,本宮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行行好,救救他,回頭本宮定重金酬謝你……”宮裡的太醫們是不指望了,她苦苦求了皇帝派了人去請他進宮來,她的希望可都放在眼前這林大夫的身上啊。
可他卻說無能爲力,那她的皇兒怎麼辦啊?端妃不由得側首看向牀榻上臉色發青的兒子。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啊,若是死了,她後半輩子指望誰去?在這如雪般寂寞的深宮裡,沒有了兒子,那她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醫者父母心?嚴格來說,他也不算是大夫,又跟着王爺刀光劍影的,他還就真沒有那醫者心,而且,這毒他還真是無能爲力,解不了。林勝垂眸忙行禮,“娘娘厚愛,只是,小的真的是沒有辦法。”
他是解不了這毒,這三日緣,這幾日他和映姑姑在相府也研究過,映姑姑說,假以時日或是能配置出解藥出來。
然,這李麟能等得起嗎?
只怕,解藥是還沒配出來,他就一命嗚呼了。
而且,就算是他能解,他也萬不能與王爺,王妃唱對臺戲啊。
王妃,王爺,相爺他們可都在和亁豐帝暗鬥呢!這次他來,不過也就是走一個過場罷了,就算是他能解李麟身上的毒,那也得看王爺和王妃的安排!
“你……”端妃臉上帶了戾色,瞪着垂着腦袋的林勝。
“有勞林大夫了,老奴替娘娘和大殿下謝謝林大夫了,還有謝謝王爺和王妃。”一旁的嬤嬤見了端妃的臉色,忙往前走了一步,屈膝說道。
端妃猛地回神,把嘴裡的話全數都吞了回去,面色也緩和了幾分,對林勝說道,“辛苦林大夫特意走一趟了,還有替本宮謝謝王爺和王妃。”
她真的是想直接叫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可嬤嬤提醒得很對,林勝他是周珩的人,不是東陵太醫院裡的太醫,也不是東陵的大夫,不能隨意叫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林勝忙躬身說道,“娘娘言重了。”
“皇兒他體內的毒,林大夫,你真的沒有辦法嗎?”這林勝是不能砍了,端妃到底還是不死心,直直地看向林勝確認問道,“你既是能救王爺,那定也能救本宮的皇兒的,林大夫,你救救他。”
傳聞說周珩也是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的人了,不過是沒有幾個月的日子了的,不就是他醫好的?
他一定可以救皇兒的。
“林大夫,你要什麼,儘管開口,還有解皇兒身上的毒,需要什麼藥材,你也儘管開口。”端妃目光緊盯着林勝說道。
“娘娘恕罪,小的無能。”林勝說道。
他的面色並無一絲的掙扎和猶豫,坦坦蕩蕩的,端妃面如死灰,往後靠,喃喃說道,“連你也不能解皇兒的毒嗎?”
林勝拱手作揖告退。
端妃神色恍惚,一旁的嬤嬤忙吩咐了一個內侍送林勝。
林勝只讓他送到大門口。
剛出了門,林勝沒走上幾步就迎面碰上汪公公派過來請他去重華殿的內侍,說是皇上龍體一直不適,要林勝過去把把脈。
“這——”亁豐帝爲何會不適,林勝怎麼會不清楚,猶豫了一下,拒絕說道,“謝陛下厚愛了,不過,貴國太醫院人才濟濟,我不過是隻略懂歧黃之術,萬不敢冒犯陛下的龍體。”
說着便是微頷首,擡腳便準備走。
那內侍面色一沉,嘴上卻是笑眯眯地說道,“林大夫,陛下是聽聞你醫術精湛,所以傳你過去把把脈。”內侍放輕了聲音,“雜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林大夫你若是能治好了陛下的頑疾,那你就是大功臣,榮華富貴那不是信手捏來?”說着頓了頓,“雖你是大周人,你若是想留在東陵,那前途肯定無量,你若惦念故土,想回大周,以大周和東陵的關係,有陛下的推薦,你回了大周,那肯定是前途似錦。”
怎麼着,也比在王爺身邊當個隨從大夫強。
“陛下龍體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觸碰的?茲事體大,若出了什麼事,到時候連累到大周和東陵的關係,那我可是罪該萬死了,所以,這件事還是稍後陛下和王爺商議纔好。”他是大周親王身邊的隨行大夫,貿然給東陵皇帝把脈看病,這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林勝笑着說了一句,然後輕輕在那內侍的手上一拍,隨即便是笑着大步而去。
那內侍只覺得手臂一麻,全身都使不上勁似的,只得急切道,“你站住,能給陛下把脈,那是你的福分……”
林勝頭也沒回。
那內侍便眼睜睜地看着林勝遠走消失在遠處。
等緩過了神來,他拔腿就追了上去。可哪裡還有林勝的人影?只得哭喪着臉就往重華殿跑。
靠坐在龍塌上的亁豐帝一聽了那內侍的話,騰地就坐直了身子,“什麼,人沒有來?你沒有說說清楚嗎?”
“奴才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他說,這件事茲事體大,得讓王爺拿主意,他不敢給陛下您把脈。”內侍哆嗦着回道。
“沒用的東西!”亁豐帝怒罵一句,“滾,滾出去自己去領廷杖。”
“謝陛下開恩。”那內侍便連爬帶滾退了出去。
“他,竟然,竟然敢抗旨!”亁豐帝覺得全身的氣血都在逆流。
什麼不敢!定是那周珩早就交代了的,不讓他來給自己把脈!奸詐的小人!
自己讓他進宮來說是給李麟把脈,主要還是要他過來給自己解毒。
這該說的也都說了,那林勝竟是一點都不動心?高官厚祿,蔭妻萌子,光宗耀祖,他都不動心?
男人毒都希望自己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陛下,您保重龍體。”汪公公輕聲勸說道,“不過是一個下賤的隨行大夫,陛下彆氣壞了龍體。”
亁豐帝深吸了兩口氣,問道,“那林勝是一個人進宮的?”
“是,他就是一個人進宮來的。”汪公公說道。
“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不就是仗着他是周珩的人,是大周的人嗎!亁豐帝怒道,臉上的黑氣更甚,“周珩就不怕他有來無回。”
汪公公躬身沒有接話。
“他給李麟把了脈,說什麼了?”亁豐帝問道。
“說他解不了。”汪公公回道。
“哼。”解不了?是不想吧!周珩和燕綽不就是想要李麟和自己的命來交換雲似雪?他們想得美!亁豐帝冷哼了一聲,道,“你去把林勝給朕綁來,你親自去,多帶幾個侍衛去,他既是周珩身邊的親隨定是身手不錯的。”
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區區一個林勝,就算是弄死了他又能如何?難道大周還能爲了一個林勝跟東陵開戰不成?
汪公公忙是應了。
過了兩刻鐘,汪公公面色難看地返了回來,“陛下,林勝已經出宮了。”
“讓他跑了?你們那麼多人也沒有攔住他一個人?”亁豐帝氣結。
“奴才沒有見到他,奴才等沿路追過去沒人,直到了宮門口,侍衛說他已經出宮了。”汪公公回道。
動作如此之快!看來周珩和燕綽也是做好了準備的!亁豐帝氣悶地擺手,“知道了!”
隨即又讓汪公公把金太醫和徐太醫傳了過來,把兩人怒罵了一頓,然後命兩人儘快配置出解藥來,不然就摘了兩人的腦袋。
金太醫和徐太醫兩人冒着冷汗應了。
怎麼着都不甘心,撐着不低頭。
李麟昏迷在牀榻上,滴水不進,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一羣太醫是束手無策,不過是用鍼灸吊着他一個口氣。
端妃呆呆地坐在李麟的牀榻邊上,看着臉色更青的兒子,心痛如絞。
心腹嬤嬤端着一碗粥,道,“娘娘,您好歹吃點兩口,您今天一天什麼的都沒有吃呢。”
“皇兒都這樣了,本宮怎麼吃得下?”端妃拿着帕子擦拭着李麟的額頭,輕聲說道。
“娘娘,您不吃東西,身子骨怎麼受得住?”嬤嬤擔心輕言細語地勸道,“您若是倒下了,可怎麼辦?大殿下還要您的照顧呢,大殿下一定會好起來的,有這麼多的太醫在,殿下定會好的。”
“皇兒身上的毒能解?”端妃紅了眼眶問道。
“會的,一定會的,所以娘娘您要打起精神來。”嬤嬤點頭忙道。
“嗯,一定會好的。”端妃把帕子遞給一旁的宮女,起身。
嬤嬤忙伸手扶住了她,“奴婢扶您去偏殿吃點東西,然後再眯會?”
端妃微微點了點頭。
皇兒命懸一線,她不能倒下。
到了偏殿,端妃吃了兩口粥就沒了胃口。
“娘娘,您再吃點。”
“不餓。”端妃擺手,環顧一眼對侍候在旁的宮女和內侍,道,“你們都下去吧。”
收拾了桌子,衆人屈膝退了下去。
端妃讓心腹宮女守在了門外,單手撐着額頭看着宮燈,問道,“誰下的毒,還是沒有動靜嗎?貞妃那邊可有什麼異動沒?”
“暫時還沒有查出什麼來,貞妃那邊也都沒有動靜。”嬤嬤回道,“貞妃娘娘比前些日子還安靜了些。”
“她現在自然是安靜了。”端妃冷笑着說道,等着自己的皇兒毒發身亡,李瑜自然就會放出來的,還奔波什麼?自皇兒中毒後,朝堂上要求處理李瑜的聲音不也小了嗎?
所以,貞妃母子只要等着就好了!
“和那宮女交好的人也沒有什麼進展嗎?”端妃蹙眉問道。
嬤嬤搖頭說道,“和她一起進宮的與她走得都不近,這同鄉,近五年都沒有,這還得往前查。”
端妃蹙着眉頭,遂也沒有再問,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嬤嬤,你說皇兒的毒能解嗎?”
聲音打着顫兒。
嬤嬤紅了眼睛,“會的,一定會的。”
端妃心裡卻是知道,她的皇兒已經乏天無術了,緩緩笑了起來,陰沉說道,“皇兒一個人上路該多孤單啊。”夕陽從窗櫺斜入了進來,照得端妃往日雍容華貴的臉上帶了幾分猙獰。
嬤嬤駭然擡頭,然後撲通跪了下去,“娘娘您別想不開,娘娘,大皇子殿下一定會沒事的。”
“本宮不會想不開的。”端妃笑了起來,擡了下手說道,“嬤嬤,你起來。”
嬤嬤爬了起來。
“嬤嬤……”端妃望了一眼窗和大門的方向,然後示意心腹嬤嬤過來。
嬤嬤忙彎身。
端妃便附耳吩咐了她一番。
“娘娘,這一個不察便是滔天大禍啊……”嬤嬤臉色有些發白。
端妃一臉狠決,說道,“去吧,你即刻把本宮的意思傳給弟弟。”
嬤嬤點頭。
……
翌日,端妃是守在李麟的牀榻邊,是半步都離開,金太醫徐太醫等人是說,李麟挨不過這一日的,所以宮裡衆妃嬪都親自過來探望了他,便是章皇后都親自過來了。
自然貞妃也在。
端妃看着貞妃的目光能飛出刀子來。
瞧得只有一口氣的李麟,貞妃只當沒有看到端妃的目光,用帕子捂着嘴,紅了眼眶,心裡卻是樂開了花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讓麟兒好好養病。”章皇后安慰了一番端妃,然後便起身。
衆妃嬪也跟着起身,端妃親自送了章皇后到了門口。
等各妃嬪走了,亁豐帝也派了人過來問李麟的情況。
雖是明白宮裡的人都懷疑着她,但給李麟下毒的不是她,她殿裡的人也都拘了起來沒出什麼差錯,所以貞妃心情非常好,尤其想到李麟熬不過今日,心情更是飛揚了起來,午膳都吃了半碗飯。
用了午膳,坐了會便準備去小憩下,剛起身走了兩步,有宮女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娘娘,娘娘,出事了,出事了。”
“煙雨,什麼事如此大呼小叫?慌慌張張怎的一點規矩都沒有?”貞妃身邊的大宮女厲聲叱道。
“奴婢該死。”
“好了,什麼事?”貞妃心情好,便和顏悅色問道。
“六殿下,殿下……”那宮女臉色蒼白,聲音都哽咽了起來,“殿下他,他自盡了……”
貞妃腦袋一嗡如遭雷劈,臉色煞白往後退了兩步,身邊的宮女忙伸手扶住了她,“娘娘。”
貞妃吞嚥了一下,瞪着那叫煙雨的宮女,一字一頓問道,“你說什麼,皇兒他怎麼了?”
煙雨抽泣說道,“殿下他,在牢裡自盡了。”
“不可能!”貞妃尖叫道,隨即眼淚便如雨下,全身的力氣似是一下被抽走了,雙腿無力往下跌去。
“娘娘,娘娘。”殿閣裡頓時亂成了一團,哭聲一片。
貞妃臉色煞白啞着嗓子叫道,“皇兒,本宮要去見皇兒,不可能,皇兒怎麼可能會自盡?”
她的兒子,怎麼可能會自盡!定是有人下的毒手,有人要皇兒的命!
“娘娘,許是有人傳錯話了呢?殿下定是沒事的。”心腹宮女忙勸說道,“娘娘您先等一等,奴婢先去稟告了皇后娘娘可好?”
“本宮要見皇上。”貞妃掙扎着往外走
心腹宮女無法,只好讓人擡了宮轎來。
亁豐帝這兩日龍體不好,金太醫又刻意交代讓陛下心平氣和不要動氣,這李瑜自盡的事,汪公公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好。
正是躊躇間,外面就傳來了貞妃悲切的叫聲,“皇上,您要給皇兒做主啊,皇兒年紀輕輕的怎麼可能會自盡?定是有人殺了他,是有人殺了他啊,皇上,您一定要給皇兒報仇啊……”
亁豐帝眉頭一皺就看向汪公公。
汪公公垂眸。
不等汪公公開口,亁豐帝便道,“讓她進來。”
汪公公應了一聲,讓人請了貞妃進來。
貞妃一進來便是跪在了亁豐帝的腳邊一頓哭。
亁豐帝血氣翻涌看向汪公公,“這是什麼回事?”
汪公公回道,“六殿下他剛在牢裡用筷子插喉自盡了。”
噗,亁豐帝張口往外噴了幾口黑血。
“皇上。”貞妃被噴了一臉血。
“陛下。”汪公公忙伸手扶住了亁豐帝,又扭頭吩咐人去叫太醫。
亁豐帝看向貞妃,“先下去吧。”
“陛下,妾身想去看看皇兒。”貞妃哀求道。
亁豐帝點頭應了。
貞妃感激涕零地謝了恩告退。
等把了脈,吃了藥,亁豐帝便起駕回雍陽宮。
到了雍陽宮,亁豐帝就吩咐汪公公道,“傳昭王,昭王妃和燕綽過來吧。”
“是。”汪公公應道。
亁豐帝道,“都退下吧。”
汪公公帶了人都退了出去。
周珩和容華兩人得了消息,拾掇了一番便進宮,到了雍陽宮的大門口與燕綽遇上了,三人對視了一眼,繼續往裡走。
汪公公躬身站在主殿的門口,“王爺,王妃,相爺裡面請,陛下在裡面等着您三位。”
天子的寢宮自是奢華精貴,富麗堂皇,亁豐帝坐在龍塌上,雲似雪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是笑眯眯地和他說着話,紅姨和藍姨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邊。
“參見皇上。”容華三人行禮,目光卻均落在了雲似雪的身上。
雲似雪扭頭看了容華三人一眼,然後看向亁豐帝問道,“爹爹,他們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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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李瑜領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