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羣臣的面,就一口回絕他的命令,正德帝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連名帶姓地喝道,“周珩,你這是抗旨?”
“臣弟不敢。”周珩走了一步出了列,抱拳說道,“雖臣弟如今身在禮部,只是到底臣弟剛到禮部,多年來又是不在京城,對京城不瞭解,禮部的章程更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選秀此等大事關乎我周家皇朝的子嗣延綿,所以以臣弟之見應該讓熟悉章程的大人們負責這件事。”
抗旨就是抗旨,還諸多借口!正德帝冷眼望向周珩,問道,“那以爲九皇弟的意思,選秀的事誰負責好?”
一旁的禮部尚書和左右侍郎眼觀鼻鼻觀心,眼睛看着地面,臉色灰擺,皇上令了昭王到了禮部不說,好在昭王性子冷淡,倒也是每天點個卯,不過問禮部的具體事,然而昭王不過問,但他們是不能不與昭王稟告。
混跡官場的,哪個不擅長察言觀色?皇上爲何會把昭王安排到禮部?還不是因爲相比其他幾部,禮部所負責的事沒有那麼重要罷了。皇上還不是忌憚着昭王爺,不希望昭王爺握有實權!
如今這選秀一事,皇上想要昭王負責,昭王又不願意接手這事,他們這些禮部的官員,還不得成爲皇上和昭王兩人的夾心餅?
聽了正德帝的問話,周珩也不急,不慌不忙回道,“臣弟不敢妄言,禮部和內務府的大人們不管是誰都比臣弟合適和有經驗。”想要指定人來負責?自己說了還不是白說?到時候他還不得指了人來負責?所以還不如不說。
起初還只有禮部的官員苦着臉,這下內務府的人也都垂眸,都苦喪着一張臉了。
皇上,王爺你們要鬥就鬥,爲何要把他們都拉下水啊!
從來都知道,這個弟弟不容小覷,所以一直來就想除了他,不想他能逃過一劫又一劫!正德帝眼裡一片陰鷙,面上卻是安撫說道,“皇弟經驗不足,不懂的不明白的都可以學,這凡事不是誰天生就會的,更何況還有內務府和禮部的人在。”聲音溫和,態度和藹,就是關心晚輩的長輩,要他放心一試的樣子。
周珩淡聲回道,“臣弟一直來擅長的都是行軍佈陣,怎麼擊退敵人,所以,臣弟惶恐誤了陛下您的正事。”
一個擅長行軍打仗的人,被派到了禮部,委實是浪費人才了,不管是誰都能看出其中的緣由來。
這些日子來大家心裡明白歸明白,不過也沒人膽敢出來說皇上您用錯人才了之類的話。
如今聽了昭王這麼一說,就有衷心耿直的臣子便出列附和說道,“陛下,啊昭王殿下言之有理,王爺一直在滄州後精通和熟悉的乃是軍中之事,前回京沒幾日又去因爲王妃娘娘去了東陵,對朝中諸事確實是不太瞭解,選秀一事茲事體大,臣以爲這選秀一事令選人負責的好。”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不少人都出列。
正德帝朝這些人一一看看了過去,道,“既如此——那如是按循例,由戶部負責把名單報上來,然後禮部和內務府一起負責。”到底選秀也真是不能出什麼岔子,自己若一意孤行讓周珩負責,少不得這羣臣會說自己同不下唯一的幼弟而故意刁難他。
雖他真的容不下他,巴不得他早日去地下陪先皇。
“臣遵旨。”禮部內務府和戶部的人忙應道。
退了朝,正德帝就把周珩單獨叫去了御書房,等進了御書房,正德帝拿起了龍案上的白玉獅子鎮紙就砸了過去。
周珩鎮定自若地往旁邊一閃,輕巧就躲了,鎮紙砸在鋪了地毯的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也沒有碎在地毯上滾了幾圈就停了下來。
角落裡的內侍和宮女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張公公忙是示意了一下,衆人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見周珩還敢躲,正德帝黑了臉,“孽障!你還敢躲?讓你做事,還就委屈了你了?朕身爲兄長,還管不了你?以前父皇在的時候他最疼愛的就是你了,最放不下心的也是你,這些年父皇不在了,朕身爲兄長當然是要以身作則,好好照顧你!”
還有臉提死去的父皇!周珩眉眼冷了幾分,冷冷地說道,“陛下您吩咐的事,臣弟當然是會全力以赴完成的。”
“全力以赴?說得是好聽,朕看你是要氣死朕才甘心!”正德帝訓斥說道。
“臣弟惶恐。”周珩微頷首。
話是這麼說,可身上的倔強和傲氣卻是沒有收斂半分!正德帝道,“惶恐?你有什麼不敢的?當着衆人的面就敢抗旨?”抗旨都敢,他還有什麼事不敢的?
“臣弟是怕誤了正事,所以纔會實話實說。”周珩回道。
所以,還是他的錯了?沒有把他放到兵部,或是任他爲京城指揮使?或應該讓他掌管京郊的虎威營?正德帝道,“居心叵測。”
“臣弟不敢。”周珩簡單回了四個字。
正德帝面沉如水,盯了他一會,揮手,“跪安吧。”不能讓他手裡握有實權,也不能放他遠走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臣弟告退。”周珩行禮告退,走了出去。
正周珩走了,張公公倒了杯參茶遞了過去,一邊勸道,“王爺到底是年輕好勝,又經年在軍營,那軍營是什麼地方?粗鄙蠻橫等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王爺這不才回來沒多久嗎?這得慢慢教,陛下您彆氣壞了龍體。”
正德帝接了參茶喝了兩口,然後說道,“朕看他啊,以爲還是以前那個得寵的小皇子呢!”
“陛下您慢慢教。”張公公接了茶盞,說道。
“他都已經成了親是大人了,該懂事了!”正德帝冷聲哼道。
“昭王妃自小喪父,顏氏後又改嫁了,雖是有葉老夫人和葉大夫人在,可到底都是隔了一層的,又因爲是養女……所以王妃的身邊一直也沒有親孃教導。”張公公深知正德帝的心思,躬身說道,“陛下,您不如趁着這次選秀爲王爺挑兩個懂事而又賢惠的人,幫襯着王妃。”
這話,正得正德帝的下懷。
如今的周珩已經不是當年幾歲的孩子了,不能如當年那樣容易得手了,他有自己的人,有自己的能力,同樣他在滄州待了那麼多年,軍中的威望不容小覷,要除他當然是要費心力氣了,要除掉周珩這個心腹大患,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定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他滅了,這滿朝的文武百官,天下人還有東陵那邊都看着呢。所以除去他得想個萬全的法子。
在沒有萬全之策之前,也不能讓他這麼舒舒服服地過日子,因此這次讓周珩負責選秀這件事,本來就是希望日久生情,到時候不用他指,那周珩自個就會想辦法把看中的人納回去。
那燕容華美是美了,可這每天面對着一個人,這也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了,每日地對着同樣的一張臉再美那也該膩了。
而且這選的秀女,他還就不信沒有人的容貌能勝過那燕容華!只要他動了這個心,那就有把握把人安插到了他們夫妻身邊去!
有了自己的人過去,興風作浪也好,要暗地裡給他們夫妻下毒也好,那都是輕而易舉了。
後院失火,他還有旁的心思籌謀別的事?
這燕容華身後有東陵撐腰,能成爲他的助力,既有利就有弊,若燕容華出了什麼事,那燕綽還不直接殺了他?那都不用自己出手了,若能如此那自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正德帝坐着沉默了半響,擺駕去了方皇后那——這側妃的事情到時候還得是皇后出面的好。
聽說早朝散後,皇上的臉色有些不好,方皇后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過來自己這邊了,忙是扶了扶頭上的鳳釵,起身迎到了門口。
見了禮,落了座等宮女上了茶,正德帝喝了一口茶朝殿閣裡掃一眼。
方皇后見狀忙擡了擡手。
衆人福了福身躬身退了出去。
方皇后猜不透他是爲何事而來,所以也不開口問,只溫柔笑着看向正德帝手裡的茶盞說道,“這天氣越發的冷了,這茶味甘性溫最適合如今喝了,陛下您嘗一嘗。”
正德帝抿了一口,點了下頭,“嗯。”然後就擱下了茶盞看向方皇后說道,“眼看就年底了,這來年又是新一輪的選秀了。”
原是爲了選秀的事。向來今日被昭王氣了,雖說後宮不得干政,但前朝有什麼風吹草動她身爲一國之後也是清楚的,方皇后低頭喝了一口茶,這才笑着說道,“可不是,這後宮裡今年又能多幾位妹妹了。”說着又道,“皇上您春秋正盛,到底就小四他們四兄弟太少了些,臣妾可盼望着明年多留幾位妹妹下來。”兒子長大成人娶了妻,她如今也年紀大了靠容貌去爭寵也早沒了那個鮮活的顏色,只要她和兒子,方家不犯什麼滅族這樣的大事出來,她這個皇后是穩穩當當的。
身爲皇后這麼多年她也是深諳後宮平衡之術,所以既是了爲選秀,她當然也樂得後宮裡能多增添幾位鮮嫩的美人兒。
顯然是還不知道他的意思!正德帝說道,“這後宮的事皇后你做主就是了。”
“是,臣妾遵旨,等臣妾挑好了,再請陛下定奪。”方皇后笑着應了,在心裡揣摩了一下,道,“陛下,還有小四他們兄弟……也該他們兄弟立側妃了。”
“嗯,你好生與貴妃和德妃,淑妃一起好好看一看。”正德帝點頭,然後又蹙了下眉頭,“還有九皇弟,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也上上心。”
這纔是重點吧!方皇后立即就明白了過來,想了想說道,“雖說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臣妾是希望九皇弟好的,然這些年來皇弟他一直在外,陛下和臣妾甚少見他的人,也不知道九皇弟他心裡是如何打算的,拋開這帝后的身份,陛下和臣妾也就是皇弟的兄長和嫂子,而且還有母后在呢,到底九皇弟是要叫一聲母后的,不如,這事情就交給母后如何?”給昭王挑側妃?一個不好就惹得他們夫妻都憎恨自己,到時候他們還不得連同自己的兒子都不待見了?她纔沒有那麼傻,去給兒子扯後腿。
正德帝考慮下,笑了,“如此甚好,小九的事讓母后出面是名正言順。”
“那臣妾回頭與母后說?”方皇后問道,“還是讓月昭儀去說?”葉怡月這兩年來很得聖寵,同時林太后這太后娘娘也很喜歡她。林太后後宮沒有什麼實權只是掛着太后之名在後宮榮養,所以正德帝和方皇后也是由了葉怡月去。
正德帝說道,“回頭朕讓昭儀去說吧,就不用皇后你刻意跑一趟了。”
讓葉怡月去說,方皇后自然是巴不得,笑着點頭應了。
……
正德帝回頭就把意思告訴了葉怡月,葉怡月笑盈盈地應了。
隔日就去了林太后那,把正德帝的意思跟林太后說了。
聽了葉怡月的話,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林太后呵呵地笑着看向葉怡月說道,“你回去告訴皇帝,這件事就交給哀家了。”
林家的事,林夫人和林若不母女兩人是不知道,然而她和侄子林律卻是知道一二的,林家爲何會落到今天家破人亡這個地步,還不是因爲昭王和昭王妃兩人?
昭王的側妃啊,她一定會‘好好’爲他們夫妻兩人挑選的!
滴水成冰的季節啊,心肝兒們注意保暖別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