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女如此一來,旁邊的幾個秀女也撲通撲通跟着跪了下去,齊刷刷白着臉,求道,“太后娘娘饒命。”似不是她們去王府做享福,而是去送死一般。
林太后臉上的笑容都要端不住了。
她已經暗地裡給這個秀女透了口風,那都是人云亦云的傳言,她們去了昭王府定會平平安安的,盡享榮華富貴。
可不想到了這火燒眉毛的檔口,這周珩和燕容華還沒有開口呢,她們就開口哀求了起來。
真是氣煞人了。
幾個秀女還跪在下面,嚶嚶地求饒表心意,“太后娘娘饒命,臣女願意留在宮了侍奉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各位娘娘。”
這是寧願留在宮裡做宮女,也不願意去昭王府了,真是一個個都是一團爛泥扶不上牆!這宮裡的宮女豈是那麼好當的?去侍奉昭王不好?這生生地打自己的臉呢!林太后陡然臉成了青色。
正德帝和方皇后始料未及,不想這些秀女當場會哀求,只求不去昭王府,兩人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容華和周珩對視了一眼,笑了下,兩人都沒有打算開口了。
其餘的人先是驚愕,隨即想起最近的傳言,倒也恍然大悟了。
這些個秀女不想去昭王府,是怕被昭王妃拍成渣渣呢。這些個秀女一個個都是嬌俏的姑娘家,這昭王府裡的榮華富貴是誘人,可那也得她們有那個命去享受啊?誰的腦袋能經得起王妃一拍?
幾個秀女簌簌發抖地跪在地上,只希望林太后能高擡貴手放她們一碼。
她們出身不顯,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當日是非常高興的,誰不希望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哪個不希望能由此博得貴人的寵愛?
然而——比起那些,當然是她們的命要更重要些。
林天后目光陰陰地往旁人掃去,希望能有個膽子大些的,能不畏那些傳言,殿閣裡的人其他的秀女的的頓時都垂下了眸子,誰嫌命長啊,上趕着去昭王府找死。
噗,六皇子本還是很氣憤的,見一衆秀女的反應,倒是轉怒爲喜,開心地笑出了聲來。想要給小皇叔府裡塞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過去,如今這纔開口呢,這幾個秀女就嚇得顫抖不了起來!心裡一高興,六皇子朝林太后行了一個禮,然後對說道,“皇祖母,她們都嚇成這樣子了,您就不要爲難她們了,剛巧小皇叔和小皇嬸也恩恩愛愛的感情好,您啊就不要爲難這幾個秀女了,也不要爲難小皇叔和小皇嬸了。”
李淑妃嘆了一口氣,真想是掐一把自己這兒子。
太后娘娘被秀女這麼下了臉,若是一時把氣撒到了他身上,想把人塞到他府上去,那到時候他去哪哭去?答應他請求的是皇上,若現在太后開口,皇上肯定是不會阻擾的!當着這麼多秀女的面,皇上就算是沒有把林太后放在眼裡,也不會下林太后的臉面。
這臭小子若是鬧的很了,可能會適得其反,不僅不會幫周珩,只怕是會火上澆油。不定會更刺激林太后,於是李淑妃皺着眉頭看向六皇子訓道,“小六,不得無禮,還不跟你皇祖母認錯?”然後看向林天后說道,“小六這孩子年紀小,說話不經大腦,還望太后娘娘您恕罪。”
曾茗垂眸端莊地坐在一旁沒有吭聲。
這些天的傳言,方皇后當然是一清二楚的,剛見那些秀女那樣她驚愕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如今見六皇子如此,臉上便爬上了一抹和藹的笑來,望向六皇子說道,“你母后說得對,小六快給你皇祖母認個錯。”話是說給周珩和容華聽的,這件事,她一點都沒有插手。
自己的兒子從來都是個跳脫的,這樣說,只怕他會更加理直氣壯理論了起來!李淑妃皺眉,看向六皇子,希望他能適可而止。
而且,她也明白,方皇后這話也不是真心爲了自己的兒子,只不過是想跟昭王示好。
果不其然,六皇子立即反駁,伸手指着跪在地上身子顫抖着的幾個秀女,“母后,您看,兒臣哪裡說錯了?這幾個秀女都嚇得抖成一團了,就不要逼她們了。”
那些個傳言是從仁壽宮裡傳出去的,說什麼單手能拍碎石頭,想要敗壞小皇嬸的名聲呢!如今看她們怕成這樣是寧願留在宮裡伺候人,這下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吧!
林太后磨了磨後槽牙,陰測測地看向六皇子,“小六,哀家記得剛纔你父皇母后和你母妃好像都沒有給你挑人吧?”
曾茗倏地擡起了頭來,忙站了起來,頷首說道,“皇祖母,六殿下他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您不要生氣。”
敢情是自己爲了和他生氣,所以想塞人去六皇子府?這若是傳了出去,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個胡攪蠻纏的人?而且,自己把手伸到了孫子府裡也不太好聽,更何況這孫子壓根跟自己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林太后嘴角狠狠抽了了幾下,目光不由得不悅地看向李淑妃。
不是說六皇子妃是個端莊大方,溫和柔順的嗎?怎麼這說的話也是帶着刀子的!
事情涉及到周珩,大皇子一衆人想拉攏昭王府都來不及,當然不想牽扯進去,於是便都是垂眸沒有開口。
六皇子伸手把曾茗拉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看向林太后說道,“皇祖母,父皇已經答應我的,難道您要讓父皇做個言而無信的帝王嗎?”
果是這孩子說話就是亂糟糟的,皇帝應了他是皇帝的事,自己再如何,可還是太后呢!林太后沉下了臉,“放肆!哀傢什麼時候要讓你父皇言而無信了?”
“明明父皇就已經答應我和小皇叔不納什麼側妃的,如今是衆所周知的事,皇祖母您也明明知道的,可今日您卻是還想給小皇叔和孫兒挑什麼人!這不就是讓父皇的話成了廢話嗎!”六皇子目光看向跪着的幾個秀女說了一句,然後扭頭對曾茗說道,“你雖不懂拳腳功夫,不過我有點功夫,雖不能把人拍成渣渣,可還有府裡的侍衛呢。”收拾幾個弱女子是不在話下的!
這話,是不是太囂張了些?不過她很喜歡!曾茗垂眸含笑。
“太后娘娘,這些人您還是留在仁壽宮裡伺候您老人家吧,小六他是小孩子,還望您不要因爲他幫兒臣說了幾句話就遷怒他。”周珩起身朝林太后行了一個禮,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父皇最是疼你,等你兒女繞膝了,哀家到時候去了九泉之下也好與先皇交代。”林太后厲色看向周珩,義正言辭一字一頓說道。
“父皇疼我,從來不會勉強我做什麼事,我的決定他自是會支持我的,而且——”周珩頓了下,淡淡地說道,“說起來,似是林家的香火要更着急些,太后娘娘如今最應該擔心的應該是林駙馬的事纔是。”扭頭看向一衆秀女,“太后娘娘不如就挑兩個送去公主府?”他和容華還沒有子嗣,公主府那邊不是也沒有任何動靜?
怎麼扯到自己的女兒和女婿身上去了?齊貴妃額角跳了跳。
林太后氣了個倒仰,扶着額頭就要往後倒。
站在容華身後的醉彤眼尖,幾乎是一瞬移到了她身後,扶住了她的肩,“太后娘娘,您沒事吧。”
李淑妃也忙是兩步並做一步走了過去,攙扶住了林太后,着急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沒事吧?”
“快,傳太醫。”方皇后忙說道。
事情竟是鬧成了這樣!正德帝臉陰得像是夏天暴雨來臨前那一刻。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臣女等懇請留在宮裡伺候陛下和娘娘們。”一衆秀女哀求說道。
只要有這個臭小子在,他若看不過眼,那事情就會朝着一個詭異的方向前進!正德帝狠狠瞪了眼六皇子,揮手說道,“都散了吧。”
“謝皇上恩典,謝皇后娘娘恩典,謝太后娘娘恩典。”跪在地上秀女如釋重負,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磕頭謝了恩,與其餘的秀女一起告了退。
方皇后叫了宮女過來扶了林太后離開。
四位皇子和四位皇子妃,周珩和容華也起身告辭。
“都回去吧。”正德帝真是想抽一頓六皇子,不想說什麼,黑着臉揮了揮手讓他們直接出宮。
這到停靠馬車的地方還有一段路,一衆人一起往那邊走。一路上,韓氏,楊墨雪和白絮是不時豔羨地看向容華和曾茗。
走到了停馬車地方,各自上了馬車出宮。
……
等太醫給林太后把脈開了藥,方皇后也就離開了。
齊貴妃等人也就跟着告辭離開了仁壽宮。
等人都離開了,林太后又把宮女和內侍都打發了出去,等人都退了出去,只有林若在旁邊陪着她的時候,她一下坐了起來,伸手頭上的抹額給扯了下來,拍着牀板說道,“氣死了哀家了,這是要活活氣死哀家啊!林家這樣,還不是他周珩和然燕容華那個賤人做的?若不是他們兩個,我林家會落到如今的境地?賤人!都是你們,我林家纔會如此!還敢跟哀家提林家!哀家要喝你們的血,吃你們的肉!”
林天后雙目欲裂,一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林若以前不知道具體的內情,不過進宮後,林太后就把事情都說給了她聽,如今也是恨死了周珩和容華兩個,聽了林太后的話,起身坐到了牀榻邊,伸手撫着林太后的背,“姑母,您息怒,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給父親報仇的……您的鳳體爲重,不要生氣了,而且……”林若含着淚水,朝窗和門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謠言是從仁壽宮傳出去的,自是仁壽宮裡的人。
“若兒啊……”林太后摟着林若,“若不是他們——我可憐的若兒又怎麼落到如今的地步?”
兩人嚶嚶哭了會。
擦了臉上的淚水,又拿了帕子給林太后擦了眼淚,林若咬了咬脣,說道,“姑母,不如讓若兒去昭王府——”
“不行!”林太后斷然一口否定。
林若是林家嫡出的大小姐,怎麼能去給人做小呢?就算是周珩也不行,她的侄女,定要找一個文韜武略的世家公子,風風光光地出嫁!
只要能爲父親報仇,給周珩做妾也沒什麼的,周珩是說不納側妃和妾,可這想要進昭王府也還是有方法的,只要自己肯豁出去!林若堅持道,“姑母——”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提。”林太后臉色微冷。
林若垂眸,點頭應了,“是,姑母。”
林太后看她雖一臉溫順,可眼裡的倔強卻是沒有下去,撫着她的青絲說道,“若兒,你不要做作踐你自己,這報仇有的是其他的方法,你若是有什麼事,你娘和哥哥還不得傷心?”
林若眼睛又是一紅,點頭,“我知道了,姑母。”
林太后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林若的親事該抓緊了。
得是個要有能力的,而且門第要高,還有最好是能得皇上的器重,這樣能給侄子助力。
……
回了自己的宮殿,方皇后有些意外正德帝在裡面,忙是行禮。
正德帝擡手,“太后如何?”
“沒事。”方皇后起身坐到了他的對面,把林天后的情況跟他說一番,然後嘆息說道,“不想,事情還是這樣結尾了。”不過是想要林太后端着太后的架子塞幾個人去昭王府。
不想,到頭來還是成。
想了想,還是小六那臭小子胡鬧的,若是沒有他,那今日的事情雖會有波折,不過說不定就成了!今日,是不該讓他們都過來的!
那臭小子,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方皇后在心裡罵了幾句。
正德帝面上倒是顯露出什麼來,不過夫妻多年,方皇后卻是知道他正在氣頭上,於是柔聲說道,“也不急,到底皇弟和小六年紀都還輕,剛成親也沒有兩年,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當然沒有其他的心思了。”
正德帝沉吟了片刻,沒有說什麼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