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佩服這幫倭國鬼子的創造力,一個個麪包那樣的關船根本沒有帆,跑的反倒是比掛着三面大風帆的蓋倫船都要快上那麼一點,一船四十多個划槳手喊着號子搖動船槳,沉重的關船飛一般向前衝着。
真彷彿出了蜂窩的蜜蜂那樣,密密麻麻的倭船從右側不斷的斜插向前,左右的炮烙玉,火箭彈相繼落在帆船附近,噴濺起開來的水柱幾乎打溼了船上沒個人的衣服,劇烈的顛簸仍在繼續着。
“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在船艙中憋了快半個時辰,巧研終於也憋不住了,紅着半頭秀髮,惱火的從樓梯跑了上來,這頭鄭森正靠着桅杆喘息着,聽着她的嘶吼,旋即也是無奈的對艦橋上指了指。
“你問他,我不知道!”
端着望遠鏡,宋勇忠始終是向南眺望着,海水溼漉漉的順着他頭上的范陽笠軍帽流淌下來,兩邊不斷有大煙花轟鳴,也沒讓他偏移半下腦袋。
“宋大人,你不覺得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嗎?”巧研可是比玉兒辣的多,頂着一頭非主流髮型,惱火的又是攀上了艦橋,由她開這個口,鄭森也是樂不得的跟了上來,在後頭聽着。
看着這位巧研小姐姐掐着腰岔開一雙長腿,那副怒氣衝衝的神色,宋勇忠還是那一副木頭臉,一面眺望着遠處,一面淡然的回答道。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不用到時候,我現在就要知道,好不容易逃出來,爲啥要像死路里鑽!”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巧研上去就把宋勇忠手裡的望遠鏡給奪了下來。
兩人都是驚怒交加的模樣,擡頭看了一眼星象,宋勇忠終於無奈的妥協了,攤着手就要說些什麼,可就在這功夫,整個船忽然劇烈的一個顛簸,晃得所有人都是一個趔趄向前,巧研更是差不點沒掉下艦橋去。
“出了什麼事兒了!”
船一下子就慢了,驚駭的叫嚷着,宋勇忠怒氣交加的就對身後船長嘶吼過去,倒黴的英國船長亦是一頭霧水,直接跑下艙,隱隱傳來他對大副的怒吼,好一會,這個白毛老妖怪才哭喪着臉從船底下跑回來。
“不好了!海里倭人佈下了沉石,撞川了船底了!”
嘉靖東南戰爭時候,對付倭寇,沿海軍隊發明了水雷,爲了對付萬曆朝鮮戰爭的明船,倭人也發明了一種水下傢伙,沉石。
這玩意也簡單,一排空木桶中間綁一塊幾十斤上百斤重尖銳的大石頭,扔到海里沉下一半,專撞船底,這玩意扔海里其實作用小的可以,有時候撞到木桶顛簸一下了事,可偏偏這個彗星撞地球的機率讓海鵪鶉號趕上了,眼看着一塊大石頭結結實實鑲嵌進船底,海水噴涌着灌進來,宋勇忠的臉色就是一陣陣的難看。
“這下好了,大家都死在這兒吧!”
跟在後頭,扭頭看着巧研瞪圓了杏眼,鄭森無所謂的一聳肩。
似乎倭人也知道這兒有沉石,或許是反正勝利在望了,十幾條關船將兩條英國大帆船前進的路途給堵了上,這幫傢伙反倒是不急了,一條條關船彷彿餓狼那樣在停頓住的蓋倫帆船附近小心翼翼的遊弋着,作弄獵物那樣不斷接近着。
“大家不要心慌,早晨出發之前,我已經發出信號,接應咱們的艦隊就在左近,只要捱過這一會,大家就都能回家!”
宋勇忠是可算吐了口,對着聚攏在一起的水手們廝叫着,這話聽的鄭森卻是滿臉不耐,悶哼着抄起了他的太刀。
“茫茫大海,那也得撐的到援軍到來再說!”
現在鄭森是心裡更明鏡了,如果不是宋青書受益,宋勇忠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答應跟自己冒險,看來這一路上,這塊木頭瞞着自己等人,做了不少事兒,鄭森甚至懷疑,如果沒有宋青書默許,不光這塊木頭,就連小威廉那廝也不會跟來。
不過如今大家是真真切切的坐在一條船上,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一劫扛過去才行,拎着刀到了船頭,鄭森陰鬱的看着正對面,一條直勾勾的對着自己航行過來的關船,上面的倭兵高舉着日本刀露出了滿面猙獰。
“來吧孫子們!爺爺等着你們呢!”
…………
如果要是電影情節,應該兩條船被團團包圍,成千上萬的倭人衝上船來,殺得血流成河,千鈞一髮的功夫,援軍才趕到,不過今個,援軍卻是難得到的早了幾分,少了點血腥與浪漫。
幾條倭船鯊魚那樣左右逼近了自己帆船,上面的倭鬼手中日本刀反射着寒光。聽着難聽的鬼叫聲,巧研嘴皮子都有些發青,宋勇忠手裡的彎刀與左輪亦是握緊了不少,可就在這緊張的一刻,猛地在那些倭船身後,咔嚓一聲巨響撕破了瀰漫着的倭人吼叫聲。
這可不是什麼火藥爆破可以發出的,驚愕的猛地擡起頭眺望過去,一條龐大無比的大福船踩螞蟻那樣從後頭的倭人關船上碾壓了過去,前頭鋒利的撞角輕易地將倭人船樓撕得粉碎,驚恐的叫嚷聲中,關船上的倭人下餃子那般掉落進海里。
“嚇死本姑娘了!”
拍着飽滿的小胸脯,巧研一屁股坐在了宋勇忠腳邊上。
船頭,鄭森的眉頭卻是緊促了起來,跟着東南亞打了一圈,宋青書的艦隊是何等模樣,他再清楚不過了,不論應天戰列艦多麼龐大,也絕不可能如此直愣愣的撞進來,這不是同一支艦隊!
的的確確不是同一支艦隊,接二連三,大福船彷彿鯨魚那樣撞進來,輕易將倭人外圍陣型撕裂的粉碎,旋即千奇百怪,各式各樣如廣船,條船,蒼山船,大米艇等等各式各樣的明朝艦船從大福船撞破的缺口涌了進來,同樣靠着層層疊疊的槳,一條條艦船飛速切進倭人艦陣。
他們的戰法照比乞活軍落後半個世紀,可卻是最令人熱血沸騰的短兵相接,船挨着船撞上去,長短火銃與銃炮對着對面關船船頂噴發出一陣死亡火焰,旋即掛着跳索的大明海盜呼嘯着落在對面船上,光着腳的海盜咆哮着揮舞着彎刀,和那些舉着長槍,武士刀的倭兵廝殺成了一團,不是你將我砍落船下,就是我將你踹進海中。
熱血沸騰!
要再忍不住自己家艦隊,那就豬了!整個戰場迅速化作一件火海,那個剛剛還張牙舞爪要撲上自己船上的關船,如今卻被衝上的海盜點燃了半邊,上面的倭兵身上燃燒着火焰,慘叫着跳下船去,看着這一幕,鄭森無比亢奮的嘶吼道。
“這是鄭家船隊!”
一面用黑骷髏繪製着邊飾的大福船呼嘯着衝到海鵪鶉號旁邊,站在高聳的撞角上,不是鄭森的叔父鄭芝豹還是哪個?似乎剛劈了人,這個海里狂豹臉上,身上,到處瀰漫着鮮血,兩船交錯,鄭芝豹忽然把掛在船帆上的跳索狠狠對着鄭森擺了過去。
看樣子,宋青書可不僅僅是想要營救人質那麼簡單,暗地裡,他還與鄭家高層達成了些許不爲人知的秘密,否則的話,怎麼會有如此龐大的鄭家艦隊來迎接自己,不過此時,腦海中那些計謀,城府早已經被熱血蒸騰的一乾二淨,猛地抓住跳索,長長的呼嘯聲中,鄭森燕子那樣蕩了過去。
這纔是真正海盜,船艙下,划槳手整齊而富有韻律的號子聲,沉重的福船狠狠地裝進倭船船陣中,兩旁低矮狹小的關船簡直被不屑一顧,鄭家海盜瀟灑的怪叫着用火銃與短炮將上面那些東倒西歪的倭鬼給轟到冰冷的大海里,大福船彷彿一員無以匹敵的猛將那樣在凌亂的倭船中橫衝直撞着,終於,一個還算是看的過眼的對手橫亙在面前。
五十多米的倭國安宅船船樓上,在我軍將軍驚慌的叫嚷聲中,拿着弓箭的倭兵螞蟻一樣奔跑列隊到艦樓走廊上,飛蝗一樣的箭雨夾雜着大煙花鋪天蓋地奔着大福船射來,站在船首,鄭芝豹那滿面大鬍子流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偏過頭看他一眼,鄭森那年輕而英俊的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嗜血笑容,叔侄倆幾乎同時拋出了手中的套索,勾住了對方的船帆!
這纔是真正的海盜,長嘯着蕩了過去,雲豹那樣翻滾進船樓走廊,在那些倭人弓箭手驚恐的吼叫聲中,野太刀凌厲的砍進他們的後背,鮮血宛若漫天櫻花那樣飛濺着,最後落在鄭森那張獰笑的臉上。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