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守友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雖然朱常洛肯定是要對付他,但是如今還不是時候,要是他能夠老老實實的,朱常洛也不介意讓他多蹦躂一段時間。
或許對府城當中的貴人們來說,四月末代表着夏天即將來臨,太陽肆意的散發着自己的熱度,開始灼燒着大地,白天該躲在府中乘涼,取出地窖當中儲存的冰塊,做上一碗冰糖蓮子羹,摟着美人兒吟詩作賦,到了晚間纔開始狂歡……
但是對於底層的老百姓們來說,他們卻沒有空去管府城當中是不是來了一位大人物,知府大人是不是被落了面子,四月之末對於他們來說,是春小麥收穫的季節,要是錯過了這一段,不僅老爺們的租子交不上了,就連自己一家子的口糧也成了問題。
走在鄉間的小道上,朱常洛看到的是熱火朝天的收割小麥的場景,甚至有許多家庭都是全家齊上陣,像他一樣十幾歲的孩子,已經是一個壯勞力了……
今天朱常洛雖然是白龍魚服,可身上穿的也是絲綢衣物,看得出來是個貴公子,可這些農人卻只是擡頭瞧了一眼,便繼續低下頭幹活。
“公子你看,那就是徐光啓了……”
王道亨的樣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遠處對朱常洛說道。
其實也不怪他如此,雖然王道亨不知道自己這個親王侄子找這個徐光啓幹什麼,但是在他想來,既然徐光啓是個士子,又能入得了朱常洛的眼,必定是個飽讀詩書的大才,如今卻出現在這副場景當中,不免讓人以爲是他沒照顧好人,是以有些不好意思。
“這……公子,真不是我讓他下地的,是他自己非要……”
王道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常洛擡手打斷了,因爲方纔被王道亨指着的那人,已經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
“王員外,您怎麼來了?這……你別誤會,着實是田裡忙不過來了,我纔來搭把手……”
朱常洛的面前,是一個三十如許的壯年人,長得壯實的很,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身上還帶着泥,略顯黝黑的臉上帶着一絲侷促不安,朝着王道亨行了個拱手禮,急急的開口道。
“你怎的這副樣子,我不是說過讓你在家中好好讀書準備明年科舉便是了嗎?難道我給你的銀子還不夠花嗎?”
瞧着徐光啓這般狼狽的樣子,王道亨更是來氣,一臉不悅的說道。
他並不清楚朱常洛爲何要讓他尋徐光啓,所以自然沒有對他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說自己欣賞他的才學,想要助他一臂之力,這種事情在江南很常見,蓋因江南繁華,有錢的大戶人家也多,自家考舉不中,故而時常有收納一些貧寒士子的,若有一日,這些貧寒士子飛黃騰達,自家自然也能受其庇護,歸正對於他們來說也花不了多少錢財……
毫無疑問的是,徐光啓也是這般貧寒士子當中的一員,故而見到了自己的金主,徐光啓纔會如此侷促不安,無他,王道亨給他銀子過活,是想讓他好好讀書,考上科舉的,但是他如今卻跑來務農,就好像做壞事被抓到了一樣。
“呵呵,王員外未免過於苛責了,農事乃是國之本也,徐兄如此有心於農事,也並非壞事!”
正在徐光啓尷尬的不知所措的時候,卻是見到王道亨身旁的一個少年開口說道。
說起來,朱常洛此刻纔來得及好好打量自己尋覓了好久的這位人物,渾身上下打扮利落,膚色黝黑,臂長腰壯,腿上還沾着泥巴,壓根不像是個讀書人,反倒是像個常年下地的農夫。
“咳咳,光啓啊,過來見過朱公子!”
王道亨的臉色微微有些尷尬,這才悻悻的住了嘴,開口說道。
與此同時,徐光啓也在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這個錦衣公子,雖然身子看起來有些瘦弱,但是禮儀不凡,談吐頗佳,行走之間自有一股貴氣,絕非小門小戶的人可有的。
何況他身後的兩個身材壯實的男子,明顯是侍衛之流,再說他雖然不知道王道亨究竟是什麼人,但是卻知道,這位資助他的員外並非簡單之輩,出手闊綽的很。
可即便是王員外,在這位朱公子面前,也是恭敬的很,可見這位的身份不簡單。
雖然今天王安沒有跟過來,但是朱常洛作爲親王,身邊自然是不缺人伺候的,不過這短短的片刻之間,便有下人送上了簡單的坐具,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帳篷。
“茶水簡陋,不知可堪徐兄一品?”
望着對面有些侷促不安的徐光啓,朱常洛呷了口茶,開口說道。
“公子客氣了,徐某不過落魄舉子而已,不敢當公子如此禮遇……”
事已至此,徐光啓也看出來了,恐怕一直在資助自己的,並不是那個王員外,而是面前的這位貴公子,只是他不論如何細想,都不清楚自己以前何處接觸過如此大人物。
“呵呵,徐兄不必緊張,如今士子皆以讀書爲高,惟徐兄尚能親務農事,可是叫我佩服的緊啊!”
朱常洛哈哈一笑,開口道。
這下倒是讓徐光啓鎮定了幾分,自嘲道。
“家中貧寒,無以爲繼,故而親下耕田,維持生計罷了!”
眼見對方這般姿態,朱常洛卻是眸光一閃,道。
“這麼說,徐兄志在仕宦嘍?”
這句話很平常,也很容易回答,所謂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讀書之人有幾個不想身居高位,牧守一方?
但是徐光啓卻不知爲何,陡然覺得這個問題或許會決定自己的一生。
思索了片刻,徐光啓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道。
“公子誤會了,徐某雖是讀書人,可心願卻並非身入朝堂,入仕當官,如果可以的話,某更願意躬耕于田地,研究農事,若能善加改進,有所增益,推而廣之,豈不比庸庸碌碌爲一官吏要好得多?”
這是徐光啓第一次朝別人吐露出自己的心思,說起來,徐氏乃是標準的耕讀傳家,到了徐光啓的祖父那一輩,家道中落,只能靠幾畝薄田勉勵爲生。
故而從小開始,徐光啓就懂得耕種的不易,每每見到父母辛辛苦苦一整年,卻只得溫飽之粟,若是遇上災年,尚且需要外出做工才能過活,他就暗下決心,自己以後一定要改進農事,讓如自己父母這般辛辛苦苦耕種的農人不再靠天吃飯,可想要做到這一點,何其難也?
如今的年景,乃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僅是徐光啓的父母,就連他的妻子,也都一直苦勸他好好讀書,不讓他下地幹活,爲的就是讓他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題名,今日若不是他妻子因爲收割麥子而體力不支,在家中將養,怕是也輪不着他來幹活……
ps:下一章九點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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