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應天府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作爲太祖皇帝欽定的國都,在明初的時候它曾經是整個大明朝當之無愧的政治經濟中心,但是在成祖皇帝靖難之後,他老人家覺得江南世風頹靡,奢華過度,容易侵蝕後輩的心志,故而決定遷都京城,不過如此一來,就面臨着一個很大的問題!
成祖皇帝當初入主應天,登基爲帝,打的是“靖難”的名義,所謂靖難,掃除妖氛,匡扶社稷之意,也就是說,成祖皇帝之所以起兵,是因爲黃子澄,齊泰等人在建文帝身側蠱惑,想要廢除祖制,所以成祖皇帝爲了維護他老爹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才起兵“清君側”……
這是成祖皇帝登基爲帝的大義所在,也是他皇帝名分的來源,絕對是不可動搖的,所以即便是成祖皇帝同樣行了削藩之實,但是他在名義上卻是必須維護祖制的,而應天的帝都名分,正是當初太祖皇帝欽定的,現在貿貿然要遷都,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涉及到統治根基的事情,可不是鬧着玩的,當時有許多大臣苦勸成祖皇帝,希望他放棄遷都的想法,但是成祖皇帝一代英傑,已經決定的事情又如何會改變?所以他拒絕了所有大臣的勸諫,執意要遷都。
當然,更重要的是,每一個皇帝都會有自己的執政方針,而成祖皇帝的執政方針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若是將國都定在中原腹地,那還如何守國門?所以對於成祖皇帝來說,遷都是必然要行的事情。
不過這如何行事,就有講頭了,成祖皇帝當然不會那麼笨,直接行遷都之議,而是先將京城作爲陪都,就如同唐高宗之時的洛陽一般,然後逐步將政治中心朝京城移動,最後推行了南北二京的旨意,在京師和應天府都設置相同的六部九寺五監,名義上等級相同,但是實際上權力中心已經被轉移到了京師,到如今南京六部所轄者,不過南直隸一地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作爲名義上的國都,南京的諸般設置都是依照京城來的,六部主官齊全,品級也是二品大員。
而朱常洛面前的這三位,準確來說是兩位,纔是南直隸的實際長官,胸前繡彩繡獅子的是南京守備中軍都督府都督陳良弼,一品大員,節制南直隸諸衛所,手握軍權,而另一位南京兵部尚書參贊機務周世選雖然手中沒有軍權,但是卻是手握武將的銓選之權,足可以和陳良弼分庭抗禮。
剩下的南京禮部尚書黃鳳翔則是因爲此次迎接朱常洛的諸般事務都是由南京禮部主持,故而他才一同站在了前列。
說起來,應天府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在於,它不僅沒有內閣,而且在南京六部當中,並非以南京吏部爲首,而是以南京兵部爲首,歸根結底,遷都之後,南京六部的權力被嚴重壓縮,原本最重要的南京吏部,手中的權力僅僅能夠安排科考,負責南直隸的官員安置,甚至有許多地方還做不了主,相比之下,能夠鉗制南京守備的兵部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朱常洛下了馬車,反而苦笑一聲,急步上前將三位扶起,躬身回禮說道。
“三位折煞本王了,此等禮節着實是重了!”
要知道,諸侯郊迎,本是皇帝的專有禮儀,發展到後來,天子回京出迎十里,太子五里,像這般全城官員無分大小,盡皆出迎的禮儀,可是妥妥的太子之禮啊!
摸不清楚對方用意的情況下,朱常洛着實是不敢大大咧咧的就這麼受了禮……
“殿下自謙了,今上未有嫡子,殿下身爲長子,自當正位東宮,此乃大義,吾等不過盡人臣本分而已!”
今天的事情全都是南京禮部操持的,所以黃鳳翔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站出來,拱手說道。
倒是讓朱常洛啞口無言,他總算是認識到,嫡長子繼承製在文官集團當中的生命力有多麼強大了,不僅僅體現在中央當中,就連地方上都如此根深蒂固,怪不得就連他那個便宜老爹身爲皇帝都沒有法子直接改立,只能一拖再拖……
就像現在,太子未立之下,即便朱常洛什麼也不做,朝野上下都將他當做第一順位繼承人,他們一直在和皇帝鬥爭的,不過是太子這個名分而已。
換句話說,皇帝想要改立太子,就要扭轉整個文官的思想,甚至影響到文官集團的立身之本,他們不跟皇帝死磕纔怪!
當然,這也和嘉靖以來的世風有關,明初的時候對於禮儀要求的比較嚴格,商人甚至不許穿絲綢衣服,但是發展到現在,別說是絲綢了,綾羅綢緞那幫商人都是稀鬆平常的,甚至有些人還敢將大門漆成紅色,就連宮中僭越的風氣也很嚴重,以往只有皇帝才能戴的翼善冠,現在宮中的內使宦官也敢私下戴着……
相比之下,不過區區出迎有些逾制,壓根不算什麼!
倒是一旁的陳良弼嘀咕道。
“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還不是因爲你那禮部清閒的緊,好不容易撈到點活兒幹,還不把排場弄的大些!”
三人當中,除了陳良弼看起來不過四十如許之外,剩下的兩位早已經是白髮蒼蒼,朱常洛保守估計也該有六十歲了……
如此高齡還在職位上發光發熱,朱常洛只能感嘆,這些老人家真是老而彌堅。
“你說什麼?”
倒是黃鳳翔聽見這般言語,老臉一紅,轉身怒而對着陳良弼說道。
不得不說,這次陳良弼倒是沒說假話,南京六部被剝奪了大部分權力,本就清閒的緊,而本就清貴的禮部更是不用多說,除了每年的祭祀之外,壓根沒別的露臉機會,這也是南京六部被稱爲養老六部的原因。
這回迎候朱常洛,算是禮部難得的機會了,黃老大人自然要大操大辦一番,客串一番維護禮制的衛道士,只是沒想到被陳良弼就這麼當面戳破了……
“呵呵,我什麼也沒說,只是這大熱的天,讓殿下一直在這裡等着也不合適吧,我等還是儘快進城吧……”
陳良弼乾笑一聲,開口說道,算是讓黃老大人不再糾纏,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倒是朱常洛看見這般有意思的景象忍不住微微一笑,看來這應天府和他想象當中的氣氛,着實是不大相同啊……
ps:下一章十點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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