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朱常洛預料的很準,因爲在孫平將奏疏送過來的同時,徐弘胤一直在悄悄的等待着,他在等着朱常洛犯錯!
事實上,徐弘胤之所以能夠成爲徐弘基的眼中釘,讓徐弘基不惜一切都要將他趕出魏國公府,最大的原因就在於他能忍,他和徐弘基不同,前代魏國公的原配夫人早夭,所以並沒有嫡子留下,而徐弘基佔着長子的名分,天生就是魏國公的繼承人。
而徐弘胤不過是老魏國公一次酒後亂性的產物,他的母親也不過是個低賤的婢女,但是徐弘胤卻能夠一步步踩掉他哥哥們,成爲老魏國公最寵愛的兒子,甚至是威脅到徐弘基的地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能忍人所不能忍,就連他的母親被人設計陷害拖出去鞭打,他都能狠下心來置之不理,還有什麼能夠阻擋的了他呢?
只可惜的是,到最後他棋差一招才被徐弘基打到了壽王府當長史,而他還有另一個優點就是明白局勢,對於他來說,如今徐弘基已經承繼了爵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是沒什麼希望的。
故而到壽王府當長史這件事情他很樂意,甚至和徐弘基摒棄前嫌,共同設計了這場陷阱,因爲在他看來,對付朱常洛這樣的少年人,要遠比對付一個心機深沉的哥哥要容易的多。
而且若是他運作得當的話,憑藉長史的權力架空朱常洛也並非沒有可能,到時候手握整個封地的大權,豈不比區區一個魏國公好得多?
不過當他見到朱常洛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錯了,這個少年遠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好對付。
甚至就連自己那個城府頗深的哥哥,都在他手中都馬失前蹄,丟盡了面子!
但是徐弘胤卻並沒有氣餒,因爲他清楚,人在最成功,最得意的時候同時也是最容易犯錯的時候,他從現計劃失敗的時候,就立刻做出了決定,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伺機而動,最好能夠讓朱常洛以爲自己這個長史是個尸位餐素之輩更好。
這樣一來,得意之下的朱常洛必然會輕視和架空自己,而眼下就有一個好機會,恆隆錢莊這麼大的事情,無論朱常洛如何的驕橫,都必然要上書解釋一番。
而以他少年人的心性,眼見自己這麼綿軟無能,必然會選擇架空自己,等他自己上書之後,徐弘胤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上書彈劾壽王目無君上,驕橫無狀,無理欺壓百姓在前,罔顧王府長史在後,他有把握,這道奏疏一上,配合着朱常洛的私自上疏和魏國公府的奏疏,必定能夠坐實朱常洛的罪名,就算不能把他手中的權力全部奪過來,至少也能讓朝廷給他更大的節制朱常洛的權力……
畢竟要知道,王府長史乃是朝廷派遣到王府的官員,幾乎代表着中央朝廷,若是有不經過他的奏疏直接呈送朝廷,不單單會惹得皇帝不滿,也相當於在打文官集團的臉,畢竟長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屬於文官的序列當中的……
不過他的這些心思,全都隨着孫平遞過來的奏疏而化爲烏有……
“徐長史?你怎麼了?殿下吩咐,這份奏疏很重要,務必要儘快送抵京師,徐長史還是儘快用印吧!”
眼瞧着一陣愣的徐弘胤,孫平暗自偷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催促道。
凡是從王府送去朝廷的奏疏,都要蓋上長史司和王府的雙重印信,以證明是出自長史之手,由藩王認可的奏疏,這也是朝廷對於藩王最大的鉗制措施之一。
徐弘胤失神了片刻,這才臉色僵硬的接過了孫平手中的奏疏。
他清楚的很,昨天的事情原本就說不上是誰對誰錯,若是魏國公府和朱常洛這邊各執一詞的話,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開啓口水戰,最後不了了之!
而且朱常洛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般繞過自己上奏,那麼也就意味着自己最後的那點小心思也破產了……
一時之間,徐弘胤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心不在焉的翻開孫平遞過來的奏疏,徐弘胤的瞳孔卻是陡然一縮,旋即便是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半晌方纔謹慎的開口說道。
“孫千戶,殿下可還有其他奏疏要下官用印嗎?”
自從駱養性接管了王府護衛指揮使司之後,便讓孫平成爲了指揮使司千戶,協同他統領王府護衛,故而徐弘胤纔會稱呼他孫千戶。
其實也不怪徐弘胤如此謹慎,實在是眼下的場景讓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他簡直難以相信,朱常洛竟然會犯如此明顯的錯誤,他的這份奏疏當中通篇都沒有提起昨天大鬧武安侯府的事情,反而不着調的去提了另一件徐弘胤看來根本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他在奏疏當中說,南直隸的六部尚書多未到任,故而請皇帝允准,讓南京的六部侍郎來負責他的學業,除此之外,別無他言……
這纔是讓徐弘胤感到震驚的原因,要知道朱常洛如果不上疏向朝廷解釋這件事情的話,那麼就意味着,他將說明真相的權力交給了魏國公府,即便是以後朝廷再來文質詢他事情的經過,但是先入爲主之下,再想解釋清楚可就難了!
如果自己再加一把火的話……
徐弘胤感覺自己的心砰砰跳,簡直要躍出胸腔,要知道,身爲王府長史,徐弘胤是有直奏朝廷的權力的,雖然如此會被詬病,但是如果朱常洛未曾開口解釋,那麼自己也就成了壽王府的唯一一個出聲的人,配合着魏國公府的奏疏的話,徐弘胤嚥了口唾沫,心中的念頭就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
“沒有了,只有這一份奏疏需要徐長史用印!”
徐弘胤的這般神態,自然全都落在了孫平的眼皮子底下,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嘲諷,孫平接過已經蓋上長史司大印的奏疏,淡淡的開口道。
說罷便直接轉身離去,留下徐弘胤一個人在原地愣。
片刻之後,徐弘胤方纔反應過來,臉上神色一陣變幻,最終凝成了狠絕,一轉頭重新回到桌案之前,提起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