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在趙士楨的心情的話,恐怕只有措手不及最爲合適!
今天生的事情,給他的衝擊着實是有點大,先是自己從一個毫無實權的右長史晉位成了王府官當中最有權力的左長史,爾後又見到了朱常洛翻雲覆雨的手段,如果說原本他只是感念朱常洛將他從鴻臚寺那個火坑救出來的恩情的話,那麼他現在就是真的完完全全忠誠於這位壽王殿下了。
別的不說,便是方纔朱常洛勾勒出來的前途,即便是沉穩如他,也忍不住心停跳了一拍。
別人或許認知不深,但是他久在京城,自然是清楚的很朝中的那些大人物們,在國本之事上態度又多麼堅定,眼前這位成爲太子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何況方纔朱常洛舉出的例子當中,那位當世名臣袁宗皋可就是興王府右長史……
不過忠誠是忠誠,志向是志向,興奮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忐忑,畢竟自己有幾斤幾兩,沒人比趙士楨更清楚!
他原本就不是正途得官,儘管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這是事實,就連他自己也清楚,關於地方事務他沒有什麼能力能夠管好,畢竟他原本只是區區士子,寫的一手好字才被授官,然後就一直在鴻臚寺坐冷板凳,哪有什麼時間去接觸地方事務……
故而當朱常洛提出稅賦問題的時候,趙士楨有一瞬間的頭腦是空白的,他能夠感覺到這是朱常洛在考校他,但是問題是,他壓根看不出來這其中隱藏着什麼樣的問題,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遲遲沒有開口。
所以實際上趙士楨壓根沒有考慮到什麼官場順序的問題,在楊漣開口的時候,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有人能夠猜透殿下的意思就好!
畢竟別人答出來和沒人答出來是兩個概念,沒人答出來的話,肯定是要追究他這個長史的責任。
而楊漣說出來的話,那好歹他還有一個領導有方的功勞……
故而趙士楨並不怪楊漣,反而是在他住口之後,心有再次懸了起來,畢竟只要不瞎都能看的出來,楊漣那麼篤定的說不可,定然是瞧出了其中的蹊蹺。
聽到朱常洛的問話,他深吸了口氣,開口說道。
“殿下恕罪,臣愚鈍不能明解其中深意,但想來那知府並非懷着好意……
頓了頓,趙士楨又轉向楊漣說道。
“楊紀善,今日殿下既命我等坐而論道,自可暢所欲言,不必諱言,若能對殿下有所助益,殿下定然不會虧待於你的!”
這就是在給楊漣吃定心丸了,讓他大膽的說。
朱常洛在一旁看着,倒是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他原本將趙士楨調過來的意義就不在於政務之上,如今這個左長史的職位其實是在趕鴨子上架,畢竟他沒有任命長史的權力。
不夠此刻趙士楨的態度則是讓他滿意的很,這纔是一個上位者應有的胸襟,若是處處按着所謂的官場規則,有能者難以出頭,那還得了?
有沒有具體處理事務的能力不要緊,重要的是要有知人善用的眼光的氣魄,就拿這件事情來說,楊漣事實上是搶了他的風頭的,對於很多官員來說,這個風頭即便是自己得不了,也不願意讓下屬得到的,不然的話豈不顯得自己無能?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私下裡將法子交給自己,然後由自己來出這個風頭。
而恰恰是趙士楨這等提攜後進的態度,讓朱常洛對他的好感度再次升高。
趙士楨卻不知道,他無意當中鼓勵楊漣的行爲竟然能在朱常洛心中得到這麼高的評價。
卻說楊漣忐忑不安的看了看趙士楨,確定他不是說反話之後,才放下心來,拱了拱手道。
“殿下恕罪,臣平生最崇敬之人,便是前輔張公,然而他老人家一生最爲人詬病之處,便是胡椒蘇木折俸之策……在臣看來,如今這劉知府所提的建議,和當年的胡椒蘇木折俸如出一轍,不過張公是爲了充裕國庫不得已而行之,而這位劉知府怕是爲了一己私利罷了!”
說到底,楊漣還是個帶着幾分熱血的年輕人,說着說着臉色便漲紅起來,變得有些義憤填膺。
“殿下,臣聞這劉知府乃是出身商賈之家,他的大兄便是這平安府最大的染織商人,此刻向殿下提此倡議,定是想要爲自家牟利!”
當然,更重要的一句話楊漣沒有說,他心中最崇敬的張居正,怎能任由這等小人玷污?
張公行此不得已之策是爲了國家,而這劉知府效仿之下,卻成了爲商人牟利之舉,簡直是在扇張公的臉啊!
“嗯,說的不錯!”
朱常洛微微點了點頭,雖然楊漣還是沒有全部說到點子上,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他的能力卻是有的,至少在這三人當中,只有他一個人最先看出其中的蹊蹺。
“不過楊紀善在來之前做過功課?”
不然的話,他怎麼會知道這劉守友的出身呢?
楊漣起身恭敬的答道。
“回殿下,臣有一位年兄在平安府做事,我等常有書信往來,得知即將到壽王府任職之後,我便在信中問了平安府的狀況……”
果然,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啊!
朱常洛感嘆了一聲,卻是將頭轉向了一旁的駱養性。
“駱指揮如何看待此事?”
不過他的這句問話倒是讓駱養性微微一愣,無他,雖然朱常洛剛剛是在問他們三人,但是駱養性壓根就沒有認真去想。
這其實也是朝中的老慣例了,自從永樂以後,勳臣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朝中事務大都被文臣包攬,除了軍務之外,大多數時候,武將都是泥塑雕像,聽着就行。
而稅賦問題,更是文官的禁臠,所以對於朱常洛開口問自己,駱養性多少是有些意外的。
不過他和趙士楨不同,他雖然不清楚劉守友打的什麼主意,但是他一直在錦衣衛當中混跡,通曉各種下作手段,很快便得出了結論。
“殿下,以臣之見,這絲綢折稅倒也不是不可,不過一匹絲綢折多少銀子,卻不能是那劉知府說了算!”
駱養性考慮問題的角度和趙士楨楊漣都不同,他想的是,如果他是劉守友,會如何來操作這件事情,讓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
毫無疑問的是,當然是用低價購入絲綢,然後高價折稅,這種手段是外出的內宦斂財常用的手段,駱養性自然清清楚楚,冷笑一聲,便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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