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樑永本來在一旁看着張誠氣急交加,心中正是爽快不已。
雖然他知道朱常洛並不是在替他出頭,但是隻要看到張誠吃癟,樑永的心裡就高興,尤其是看到朱常洛輕描淡寫的將張誠氣的一片青紫,更是覺得這麼多年受的氣全都找補了回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不過片刻之間,情勢就急轉直下,張誠竟仗着旨意在手,想要強行將朱常洛鎖拿,這可就玩大發了,任他朱常洛再聰明詭辯,也抵不過張誠人多勢衆啊……
當下樑永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走了出來!
可是當張誠眯起眼睛,帶着擇人而噬的目光冷冷的盯着他的時候,樑永的心中方纔有些爲自己的冒失而後悔,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了退路。
何況自從前幾天見過朱常洛強勢的那一面之後,樑永的心中就一直隱隱約約有預感,這位哥兒並非庸庸碌碌之輩,反正他已經和張誠交惡了,絕不能再將哥兒也得罪了!
心中一橫,樑永也發了狠,大步向前,擋在了張誠的面前。
“張掌印,哥兒乃是皇爺長子,您是來宣旨的,若是就此貿然對哥兒動手,恐怕說不過去吧!”
一旁的朱常洛眉頭一挑,卻是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樑永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但是這姿態卻是明明白白的在示好,何況這話雖然說的委婉,但是張誠積威深重,樑永能夠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
說實話,朱常洛心中對於樑永沒什麼惡感,大抵是因爲他一直在神宗身邊伺候,並不常摻和進後宮的爭鬥當中,所以和王氏母子也沒什麼過節。
就算是幾天前的時候,有些許不愉快,這樑永的態度也算是不錯,故而朱常洛也沒想着要和他計較。
只是今天的事情,既然是朱常洛自己惹出來的,他自然不會假手於人,讓別人代他受過,當下繞過身前的兩人,大步走到了張誠的面前,面色倨傲,聲音卻是冰冷。
“張掌印真是好大的威風!今天朱常洛就站在這裡,隨你處置!只是莫怪我沒有提醒你,鄭氏的教訓尚在眼前,她尚且算是個人物!
可你算個什麼東西,司禮監掌印太監?不過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罷了!
別忘了你今兒來的差事,仔細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想綁了小爺,這後果,怕是你承擔不起!”
朱常洛毫無懼色,口氣嚴厲,甚至連“小爺”這種稱呼都用了上來,可見他是真的怒了!
說到底,他根本不怕張誠,或許別的時候,張誠還能耍些威風,但是現在,就連神宗都要求着他,區區一個內使,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撒野撒到了自家門口了!
朱常洛猜也能猜的出來,神宗這麼着急的下旨過來,無非是想趕在朝臣知道封王之事前,將生米煮成熟飯!今天要是真惹得他不高興,這旨意他還就不接了!
到時候封王的事情再起風波,頭疼的是神宗,朱常洛就不相信,這個讓原本順利的事情平添變數的張誠,還能討得到好果子吃!
一番話說的張誠一愣一愣的,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前朝,來到後宮的機會不多,今天要不是恰逢其會,傳旨的事情也輪不上他親自過來,故而對於朱常洛的認識,還停留在那個懦弱無能的皇子身上,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個被自己不屑的皇子,竟然能爆發出這種攝人的氣勢……
在宮中混跡了這麼多年,張誠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夠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朱常洛篤定的口氣不似作僞,難不成他這次猜錯了?皇爺真的有什麼急事找他?
念頭升起,張誠又想起今天接旨的時候,神宗慎重的口氣,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顧不上其他,展開黃帛一看,頓時面色變得無比精彩。
“這……哥兒,都是誤會,皇爺的旨意最重,哥兒還是先接旨吧!”
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張誠的態度卻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不是個笨蛋,單看這旨意當中急促的口氣,張誠就知道神宗對這件事情有多麼着急。
而來的時候,皇爺特地囑咐自己此行要低調,可見這件事情不合適宣揚出去,若是真的鬧大了,自己在神宗那裡會如何,張誠真的不敢想象!
方纔朱常洛所說的話雖然難聽,但是不得不承認,大部分都是事實,內使的地位和朝臣不同,和皇帝的恩寵息息相關,即便他今天權傾朝野,趕明兒皇爺一個念頭,就能打發他到鳳陽守陵。
所以哪怕是朱常洛這番話威脅之意濃厚,哪怕是當面辱罵於他,張誠都顧不得了,他只求這位小祖宗不要把事情鬧大!
“接旨是小事,這後宮當中最重規矩,奴才見了主子應當如何,張掌印還是帶個頭吧!”
張誠的臉色變得快,朱常洛變得更快,方纔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現在就一副笑吟吟的說道,只是說出的話,卻是讓張誠差點當場暴走!
他自認自己的姿態已經放的夠低了,可朱常洛竟然仍舊還如此欺人太甚,他堂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即便是見到皇后也不過是拱手爲禮,難不成現在要讓他對一個小小的恭妃下跪行禮?
當下面色青紫,眼中怨毒之意一閃而逝。
“哥兒莫要欺人太甚,此乃皇爺的親筆手書,難不成你要抗旨不遵不成?”
張誠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說出來的,口氣也是相當的不善。
“呵,皇上的親筆手書,好大的名頭!抗旨不遵,好大的罪名!”
不料朱常洛卻是嘲諷一笑,反脣相譏道。
“張掌印常年在司禮監做事,朝廷的流程應當比我清楚的多,想讓我跪接聖旨,容易!拿着你手裡的東西滾回去,先請內閣的先生們擬旨用印,再送去禮科覈准簽發,到時候常洛必定擺設香案,大禮迎接!否則的話,這抗旨不遵四個字,還請張掌印收回去!”
要知道,古代的聖旨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首先是擬旨,皇帝寫的不算,必須是內閣草擬聖旨,寫好之後請示皇帝,然後加蓋寶璽,再下發到六科覈准,最後派專人宣旨!
也就是說,正式有效的聖旨,內容是要經過內閣的朝臣以及六科的大臣們共同認可的,像張誠手中的這道黃帛,說是神宗親筆,但是其實就是個三無產品!
頂多算一道中旨,還是不會被大多數人認可的那種,張誠這分明是在欺負他不懂朝事,想嚇唬他!
“這……咱家都來了,總不好再回去,這畢竟是皇爺的旨意,咱家還有事,就不講那些繁文縟節了,哥兒就接了吧!”
張誠也沒想到朱常洛這麼小的年紀,哪知道的這些。
他手中的是什麼東西,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對朱常洛這般狂妄的人,怕是效力真的不大,若是他執意不接旨,或者不奉旨,那今天的差事可真就算是辦砸了!
別的不算,要是真的耽誤了皇爺的事兒,那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只是到底張誠還是抹不下面子,拳頭握了又鬆,臉色黑了又紫,最終還是翁裡翁氣的說道。
“呵,這禮節不可廢啊!張掌印若是連個禮都捨不得行,這旨意還是原樣帶回去吧!”
張誠想要善了,可朱常洛卻不是好惹的!
都欺到了自己家門口了,哪能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口氣懶洋洋的,臉色卻是嚴肅的很。
態度很明確,今兒他還就非爲難爲難這位司禮監掌印了!
“你!”
張誠臉色漲的通紅,咬牙切齒的說道,似乎下一刻就會拂袖而去。
但是朱常洛卻依舊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沒錯,他是急着出宮,可他更想讓人知道,他們母子絕不是好欺負的!
敢犯我者,百倍千倍還之!
“咱家……見過恭妃娘娘!”
最終,到底是張誠最先吃不住勁兒,臉上雖然不甘,但是雙腿一彎,卻是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之是眼中濃濃的怨毒之色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哥兒,這旨意能接了吧!”
不過沾了沾地,張誠便立刻就起了身,他發誓,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被人逼到這種程度,要是朱常洛再繼續不依不饒的話,他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與他干休!
可惜朱常洛是什麼人,他自然不會毫無分寸,今兒他只是要立威,目的達到了也就滿意了。
“早這樣多好,得了,旨意留下,帶着你的人滾吧!”
眼瞧着朱常洛揮了揮手,一臉不屑的像趕蒼蠅一樣驅趕自己,張誠簡直想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打死他。
不過到底是宮中混跡多年的人物,最終還是理智壓過了衝動,將黃帛往王安的手中一塞,張誠轉身就走,只是經過朱常洛所站的地方的時候,卻是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你莫要得意,咱家終有一天要全部討回來!”
朱常洛灑然一笑。
“那我等着!只期望你不會比今天更慘!”
口氣輕鬆,彷彿絲毫沒有將張誠的威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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