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剛過午時,衷貞吉和趙煥便趕到了這刑部大牢前,卻見尚無人過來,便尋了處地方坐下先談着。
“衷總憲,這不是說好了初四提審人犯的嗎?怎麼突然就改成今日了?老夫這老胳膊老腿的,趕回來可算是累壞了!”
趙煥坐下,抿了口茶水,發牢騷道。
他昨日還在底下的大興縣裡追查一樁身負多條人命的江洋大盜的案子,誰曉得剛回到住處歇下,便聽到使者傳來消息,今日要提審慈寧宮遇襲一案的案犯,早早便起來趕路,到現在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趙尚書勤勉,老夫佩服!不過這次提審人犯,乃是壽王殿下提出來的,想是他覺得夜長夢多,想要早日查出此案的真相吧!此案乃是朝廷大案,早一日審清楚,也能早一日對朝野有個交代,我等辛苦便辛苦些吧!”
衷貞吉倒是不慌不忙,嘆了口氣道。
趙煥的神色卻是突然一凜,道。
“衷總憲,不知道這幾日京中流傳的謠言,衷總憲可曾聽聞?”
“怎麼,趙尚書身在大興縣,也聽到風聲了?”
衷貞吉的臉色也是微微嚴肅,道。
“這幾日朝廷當中的確流傳着不少謠言,而且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大約都是在傳,這次殿下慈寧宮遇襲,乃是長春宮裡那位授意,鄭國泰一手操辦的,雖說有些失實,可相信的人倒也不少,朝中已經有人上疏請陛下公佈案情,就連都察院的科道御史們,也有不少已經忍不住給陛下上了奏疏,請陛下嚴懲鄭國泰的!”
“看來衷總憲這幾日,受到的壓力可不小啊!”
趙煥搖了搖頭,道。
他和衷貞吉乃是此案的主審官,此等舉朝矚目的大案,本就要承受不小的壓力,如今各種流言甚囂塵上,恐怕處境更是不好受,這也是他這幾日故意不在京城的原因,他害怕自己家的門檻,都會被打探消息的各色同僚踏破……
“倒也無妨,老夫稱病拒接了所有的帖子,到底這京城裡還是有規矩的,還沒人敢強闖老夫的府邸!”
衷貞吉一笑,卻是不甚在意的說道。
他在朝中混跡了這麼多年了,總不可能連這點壓力都應付不了。
頓了頓,衷貞吉臉上收起笑意,略微有些嚴肅的道。
“不過說起來,此案到了如此地步,想必也瞞不住多久了,趙尚書乃是老刑名了,不知對此案的真相,可有什麼猜測?”
“呃,衷總憲說笑了,此案錯綜複雜,老夫豈敢妄加揣測,事實真相究竟如何,還須等審理清楚之後,再行定論!”
趙煥卻是尷尬一笑,道。
倒是衷貞吉大方的很,端起茶杯抿了口,淡淡的說道。
“趙尚書不說也罷,不過今日你我閒聊,倒也不必如此忌諱,老夫倒是覺得,外邊的那些流言雖是有些失實,可總歸不會是空穴來風,就現在我等掌握的證據來看,的確是對某些人不利,趙尚書以爲呢?”
“這……衷總憲,陛下既命我等和董寺卿,壽王殿下同審此案,還是等他們到了之後,再一同討論案情吧!”
趙煥沒想到衷貞吉說的如此露骨,猶豫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道。
倒是讓衷貞吉有幾分失望,這趙煥在朝中做老好人是出了名的,不過他沒想到,在這樣的大案上,趙煥的態度竟也如此搖擺不定。
衷貞吉雖非浙黨,可他卻是力定國本的支持者,在他看來,這一次是一個大好機會,只要能夠證明此案的幕後主使者是鄭氏,便能一舉將鄭氏的勢力剪除,將東宮大位定下。
這也是他一個堂堂的左都御史,
卻在主審此案的時候以朱常洛爲主的原因。
搖了搖頭,衷貞吉想了想,有些擔憂的開口道。
“說起此事,老夫倒是想起一件事來,那日我等進宮稟明案情之後,陛下便下了旨意,讓司禮監掌印太監張誠一同前來監審,老夫聽聞,那張誠素來和宮裡的貴妃娘娘交好,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呃,這倒是真的,不過想來有衷總憲和壽王殿下在,也不會讓那張誠有什麼小動作的機會!衷總憲放心,老夫也會秉公審理此案的!”
趙煥沉吟了片刻,總算是不情不願的道。
衷貞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卻是不再多說。
看來這趙煥是打定主意不摻和這趟渾水了,如今的審案之人當中,他和壽王自然是想將案子審清楚的,而剩下的董裕和張誠明顯是偏向宮裡頭那位,u看書趙煥雖搖擺不定,可說到底他也是個文臣,這番表態雖算不得讓衷貞吉滿意,但也算的上不錯了。
這邊說着話,東邊便是浩浩蕩蕩的來了一隊人馬,行至刑部大牢門前,從馬車上下來一個身着窄袖蟒紋圓領袍的內監,張誠!
“咱家見過衷總憲,見過趙尚書!”
張誠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衷貞吉和趙煥亦是起身回禮。
“見過張掌印!”
不過話音方落,卻見張誠的馬車上又下了一人,身着緋色朝服,卻是大理寺卿董裕!
“今日來時,碰巧遇見了董寺卿也要過來,咱家便順帶着捎了他一程!”
張誠解釋道。
但是衷貞吉的臉上卻是忍不住浮起一絲擔憂之色,看來這董裕,的確是要和張誠站到一塊去了啊……
“這時候也不早了,壽王殿下怎麼還是未到?衷總憲,趙尚書,不若我等先開始審案?”
剛坐下片刻,張誠便開口說道。
不知爲何,衷貞吉竟覺得今日張誠浮躁的很,搖了搖頭,拱手道。
“張掌印不必着急,我等約定的是未時初刻,倒是還有些時間,殿下定會及時趕到的……”
張誠卻是皺起了眉頭,道。
“衷總憲,咱家的司禮監裡還有大堆的事情要辦,沒空在這裡磨時間。”
不料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嘲諷的聲音。
“張掌印這麼着急,難不成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能比皇上親自下旨審案的事情更重要?”
衆人一擡頭,卻見朱常洛一身輕便的窄袖圓領袍,笑吟吟的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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