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意漸涼,一場場秋雨徹底帶走了夏日的燥熱,送來一陣陣的寒意。
崇教坊位於京城的東北角,毗鄰安定門,南接皇城,向來是京城中達官貴人的居處,無數的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就是能夠在崇教坊有一座自己的宅子,毫不誇張的說,能夠住在這裡就是身份的象徵!
雖然說封了郡王,但是朱常洛卻是低調的很,一輛古樸的馬車,身邊帶着兩個小廝,就這麼悠悠的停在了一座闊氣的府門之前。
宅子很大,甚至比朱常洛如今住的還要大的多,大理石的地磚,硃紅色的大門,兩個威風凜凜的石獅子穩穩的立在門前,門匾上書“崇信伯府”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古拙大氣,着實是讓某個沒見過世面的少年狠狠的震驚了一番。
“這就是崇信伯府嗎?真威風啊!”
王長錫吞了口唾沫,似乎是被這股氣勢給鎮住了,就連說話都帶着一股子豔羨之意。
“百年傳承,自然是底蘊深厚的很!”
朱常洛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他在宮中見慣了大氣的建築,便是在那毓德宮中也絲毫不亂,這區區的伯爵府邸,自然是不會讓他有什麼異狀。
只是對於自己這個表哥卻是有些無奈,分明他連宮裡也去過,怎的到了這兒這般失態!
到最後,朱常洛還是沒能坳過王氏和老外公,將王長錫留在了身邊,只當是一個玩伴也好,不過讓他有些頭疼的是,這個表哥着實是有些太不正經了,纔到府中沒兩天,就收了一大幫小弟,就連王大牛那個傻小子提起長錫大哥,也是一陣陣的傻笑。
今天是張素功和費玉兒定親的日子,朱常洛本想帶着王安過來就好,只是沒想到王長錫竟然也非要跟來……
“王爺表弟,那個,你幫我問問,這家還有沒出嫁的女兒沒有?倒插門也行啊!”
朱常洛眼角微微一抽,他就知道今天帶王長錫過來是個大大的錯誤,當下板起臉嚴肅的說道。
“他家有沒有未嫁的女兒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要是把你剛剛的話告訴舅舅,你就等死吧!”
要知道,王家可是一脈單傳,這一輩就只有王長錫一個男丁,還指着他傳宗接代呢!要是這句話給他那便宜舅舅聽到,不打死也得打的半殘!
王長錫縮了縮脖子,顯然是對於自家老爹的畏懼不是一星半點,不過望向府門豔羨的目光卻是絲毫不減,頓了頓,梗着脖子道。
“哼,你不必小瞧人!等有一天,我也要有一座和這棟宅子一樣的府邸,不,比這個還要大!”
王長錫拿手比劃着,滿臉的不服氣。
倒是一下子將朱常洛給逗樂了,要知道,這個時代,各種宅邸都是有規制的,不是你想建多大就有多大,他們眼前的這座府邸,乃是標標準準的伯爵規制,若是再大,就是侯爵府邸了。
但是數遍大明朝的歷史,只有太祖時和成祖時才封過侯爵,後世即便是軍功再盛,也不過伯爵而已,自己這個表哥的志向倒真是遠大……
朱常洛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府門之中一名青衣老者匆匆走來,朝着自己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開口道。
“見過王爺,老朽費誠,乃是這府中的管家,我家老爺已經在大堂中等候已久了,請三位跟老朽來吧!”
無論是神色還是姿態,都讓朱常洛挑不出一點毛病,即便是對着隨從打扮的王安和王長錫,也沒有絲毫的怠慢,一看就是大家族中浸染出來的氣度,讓朱常洛微微有些感嘆。
世人說三代而貴,果真不假,從待人接物的氣度便能看的出來,絕非那種驟然而貴的暴發戶可比的。
雖然在外面等了一小會,但是朱常洛卻也不甚在意,像費家這樣傳承百年的家族,一舉一動都要考慮的很多,今天請自己過來,然後又讓自己在外面等候一會,絕非是想要給一個下馬威什麼的,只是在向某些人表明,他並無意摻和到某些事情當中去。
何況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王,還當不得崇信伯出門親迎,那是太子纔有的待遇!
這般想着,卻是已經走到了費府的大堂當中。
粗略一看,大堂當中有七八個人,正在互相攀談着,倒是一副和諧的景象,眼見費誠引着朱常洛進來,主位上一名壯年男子卻是緩緩起身,帶着大堂當中的所有人迎了出來。
“費甲金見過王爺!”
此人面色方正,身上並無一般的武人身上堅毅的氣勢,神色溫和,拱手行禮,不卑不亢,顧盼之間自有一股身居高位的氣勢瀰漫開來。
正是當代崇信伯,中軍都督府都督費甲金。
他身旁跟着一位面容慈祥的婦人,眉眼之間和費玉兒有幾分相似,想必是費家主母,再後面是李如鬆和張天華,皆是恭恭敬敬的施禮。
至於今天定親的兩個主角,則是壓根沒見他們露面。
“費伯父客氣了,今天乃是素功和令嬡定親的日子,常洛厚顏,來討一杯水酒,想必費伯父不會拒絕吧!”
他先前還在奇怪,爲何這費家今天定親,卻並沒有開門宴客,甚至連想象中的喜字也沒有,如今方纔明白,自己是被前世的各種訂婚給搞糊塗了。
古人成親,自有一套程序,所謂六禮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大操大辦只有最後一步的親迎,而所謂的定親,也就是納徵和請期,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民間所說的下聘禮!
再通俗的說,就是雙方都已經看對眼了,兩邊家長合計合計日子,就準備成親了!
故而這種場合,一般只有雙方的父母出席,了不起再請幾位至交好友做見證,至於三天三夜流水席什麼的,就是想象中的產物了!
雖然有點失望,但是既來之則安之,朱常洛也就順水推舟進了大堂,和李如鬆共同當一會見證人,畢竟這樁親事,也和他有些關係……
過程倒是無聊的很,王長錫耐不住性子,早就不知道偷偷溜到哪去了。
而費甲金和張天華這對親家對着黃曆挑挑揀揀,總算是定下了一個黃道吉日,不過已經拖到了明年去了,畢竟崇信伯府只有這麼一個掌上明珠,嫁人可要好好準備,不能委屈了。
接下來,費夫人帶着張夫人去了後院,而張天華也尋了個藉口離開了,朱常洛才感覺到了氣氛有一絲不對,貌似……他被人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