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聲音望去,之間一名身着王服的少年長身而立,身邊跟着一干內侍護衛,胸口的蟠龍紋飾更是清清楚楚的昭示着來人的身份。
“參見壽王殿下!”
圍觀的百姓自的讓出一條路,朱常洛緩步向前,終是在鴻臚寺的大門前站定。
鴻臚寺卿張棟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兩步,大禮參拜,緊接着,駱思恭和一干錦衣衛也悄悄的放開手中的繡春刀,朝着朱常洛拱了拱手。
唯有李高仍舊坐在椅子上,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直到朱常洛走到他面前,方纔反應過來,慌忙起身拱了拱手道。
“見過壽王殿下!”
按理來說,李高是李太后的嫡兄,皇帝的親舅舅,算下來,是朱常洛的舅爺爺,按着本朝孝道爲大的原則,朱常洛作爲晚輩,應該還禮。
但是朱常洛卻是並未作聲,徑直走到李高原本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的道。
“本王方纔途經此處,現此處爭執不休,上前一瞧,才現是武清伯和錦衣衛在對峙,只是不知是何事,讓武清伯如此爲難駱指揮使啊?”
“殿下,這錦衣衛假仗陛下名義胡作非爲,敗壞皇家顏面,老夫雖身爲外戚,但遇見這等不平之事,總要管一管!”
看着朱常洛目中無人的樣子,李高的額頭猛地一跳,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更是怒火上竄,不過顧忌着朱常洛的身份,按下心中怒意,低頭解釋道。
不料朱常洛卻是冷笑一聲,轉頭朝着駱思恭問道。
“駱指揮使,武清伯說你錦衣衛依仗父皇名義胡作非爲,你作何解釋?”
“回殿下,臣此來實爲清查一件大案,需請這幾位博士協助,並非如武清伯所說濫抓無辜!”
駱思恭在見到朱常洛的那一刻起,便心中大定,沉聲說道。
“好,本王沒記錯的話,這位就是鴻臚寺張寺卿吧?”
朱常洛點點頭,再度轉向張棟。
“回殿下,正是下官!”
從見到朱常洛的時候,張棟便也已經反應過來,恐怕今天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最近京中都在盛傳,陛下動用廠衛清查倭國內監,而這件事情雖然名義上是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和東廠提督樑永共同負責,但是真正負責的人卻是這位未來的儲君,自己眼前的壽王殿下。
原本駱思恭來的時候,他還沒多想,畢竟這位指揮使大人要的是精通蒙文的博士,而並非精通倭國文字的博士,但是現在看到朱常洛現身,他才驚覺起來,恐怕自己這次無意當中,竟是摻和進了這麼一場朝局風波當中。
不過朱常洛卻是並未拿出方纔的威勢,輕聲問道。
“張寺卿,方纔駱指揮使所言,可否屬實?”
“回殿下,的確屬實,駱指揮使的確對下官說,需要自鴻臚寺抽調人手協助查案,這些博士全是下官親自挑的,並未有武力脅迫之舉!”
此刻張棟也顧不上什麼立場問題了,老老實實的說道。
朱常洛這才轉回向着李高道。
“張寺卿所言,武清伯都聽到了,可還有什麼疑問?”
“這……”
李高卻沒想到,關鍵時刻這張棟竟會如此壞事,想到這些人被帶走的後果,心中一急,道。
“胡說八道,你如此和廠衛同流合污,就不怕朝廷悠悠衆口嗎?”
張棟神情一滯,頓時有些猶豫,不料朱常洛卻是沉下臉色,冷冷的說道。
“武清伯這是什麼意思?本王敬你是太后長兄,但是廠衛乃是朝廷之器,奉父皇聖諭行事,何來同流合污之說?”
“這……殿下,老夫不是那個意思!”
李高的臉色頓時憋得通紅,只是望着朱常洛冷然的目光,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有着太后妹子的庇佑,這京城裡九成九的勢力都招惹的起,但是唯有一處是招惹不起的,很不幸的是,那人便是朱常洛!
李高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外戚,他的榮耀全都來自於李太后,但是李太后如今已經六七十歲了,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去了。
而自己眼前這位,可是未來的儲君,自己要是得罪了他,等哪一天李太后去了,朱常洛想要收拾自己,簡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就算是朱常洛的態度強硬到讓他想要打人,還是不得不低下頭。
不過想起來時那人的囑咐,李高還是有些不甘心,道。
“殿下,就算是借調,也應該從吏部拿堪合過來,如此直接帶人走,未免有些太不合規矩,何況駱指揮使執意不肯說清楚要這些博士去作甚,難道不是心虛之舉嗎?”
場面微微有些凝滯,朱常洛眯起雙眼,右手輕輕的敲着椅子的扶手,沉默着沒有說話。
但是李高卻猛然感到一陣強大的壓力朝他襲來,令他差點都有些站不穩。
半晌,朱常洛猛地往前一壓身子,溫和的開口道。
“舅爺爺,你來之前,那人有沒有教你,若是駱指揮使非要帶人衝出去,該如何做?”
李高感到周邊的壓力猛地消失,頓時變得輕鬆許多,又聽朱常洛叫的親熱,不由得便是心頭一鬆,張口便道。
“那就直接進宮去找……”
話一出口,李高便察覺食言,但是已經晚了,朱常洛的臉色頓時變得冰冷無比,冷哼一聲道。
“去找誰?找慈聖皇太后娘娘告狀嗎?”
李高只感覺一股比方纔更強的壓力襲來,加上失言之後心頭慌張,一時之間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朱常洛冷笑一聲,霍的起身,意味深長的掃了一眼李高,一甩袖子,轉身對着駱思恭說道。
“我們走!”
看着李高呆滯的樣子,駱思恭搖了搖頭,隨即便拱了拱手,帶着人從李高身旁穿過。
直到一干人走出鴻臚寺,李高才猛地反應過來,着急的喊道。
“你們不能走!”
朱常洛卻是猛地回身,雙目如刀,冷冷的說道。
“本王提醒武清伯一句,幾日之前,父皇明詔內閣,令錦衣衛緝捕京中可疑人等,準便宜行事,莫說駱指揮使不是來抓人,就是真的來抓人,也理所應當!便是內閣的王先生在此,亦是如此!本王勸你一句,不要莫名其妙被人當了槍使!”
說罷,不再理會李高,徑直上了車駕離去。
而李高的神色卻是一陣難看,半晌方纔咬了咬牙,對着身旁的小廝道。
“去東城李大人府邸!”
不過片刻,李高的車駕也離開了鴻臚寺,而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離開的時候,身後多了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