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一隊守衛森嚴的車隊緩緩向前行來,奔騰的馬蹄蕩起地上的塵土,將一輛古樸的馬車護在中間,而馬車的前後,皆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軍士。』』『
當頭一人身着窄袖蟒袍,胯下棗紅馬,神駿之極,車隊往前,一座古老的城池隱隱出現,來人揮手示意車隊降下度,自己則一勒馬頭,轉回馬車旁邊,低頭道。
“殿下,前面就是濟南府了!”
口氣端的是輕聲細語,恭敬之極,若是被他的下屬聽見了,怕是眼珠子都會瞪出來,這還是他們那位平素不苟言笑的廠公嗎?
不錯,此人正是如今的東廠提督樑永!而這長長的車隊,正是朱常洛的車駕!
如今距離他離開京師,已經有將近七日了,而他這個“備倭副總兵官”,卻早就被大軍拉在了後面,理由嘛,當然是因爲朱常洛這個車隊行進太慢,跟不上大軍急行軍的度。
此戰的主帥雖然是李如鬆,和朱常洛有些交情,但是一旦帶起兵來,他卻是令行禁止,絕不會爲了一個人而拖延行軍度,哪怕這個人是朱常洛!
故而再三和朱常洛交涉之後,李如鬆毅然決定,將他丟在後面,自己率軍先行趕往漢城。
而朱常洛也不着急,優哉遊哉的在後面吊着,彷彿就是一個出來混軍功的紈絝子弟。
簾子掀起,露出朱常洛懶洋洋的面孔,淡淡的道。
“濟南府?本王沒記錯的話,遼東巡撫李植就在此地吧,可知會過他了?”
若說朱常洛這次出京,不容易還在其次,重點是所有的朝臣們都一臉擔心,生怕他在戰場上出了什麼事兒,全力支持大軍出征不說,一路上官員們更是殷勤到了極點。
最讓朱常洛感到無語的是,據說李如鬆將他丟在大軍後面,自己獨自帶兵奔赴遼東的消息傳回京城之後,朝臣們罕見的沒有拿此事做文章,而是大讚李如鬆做得對……
恐怕在他們看來,朱常洛只要好好的呆在大後方,等李如鬆打完仗之後,跟着大軍一起回程,然後順順利利的登上太子大位,這樣才最合他們的心意。
“回殿下,知會過了,李大人已經帶着濟南府的官員,在城門口迎候殿下了!”
樑永雖騎在馬上,但是身子卻依舊躬着,恭敬的說道。
說起來,這次出征,樑永得利最大,雖說在抓捕奸細的時候,東廠吃了虧,全讓錦衣衛將風頭搶去了,但是這次出征,皇帝卻特意將樑永派了過來,命他無論如何要保護好朱常洛的安全。
而且爲了更加名正言順,樑永直接從御馬監太監被提升爲了司禮監秉筆太監,並且成了遼東大軍的監軍!
“嗯,大軍行進到何處了?”
朱常洛點了點頭,旋即便坐直身子,開口問道。
“回殿下,半個時辰之前,剛剛得到軍報,大軍已至平壤,再過兩日,即可到達漢城!”
頓了頓,樑永壓低聲音繼續道。
“京城那邊也傳來消息,說邢侍郎也已經啓程,半月之內,會於大軍會和!建州那邊的探子回報,說努爾哈赤的糧草已經全部調集完畢,恐怕半個月內就會徹底和海西女真開戰”
朱常洛聽完之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望着濟南府,喃喃道。
“半個月啊……”
隨即,馬車上的簾子放下,樑永一勒馬頭,重新回到了車隊之前,隊伍行進的度,也明顯加快。
片刻之後,原本隱約可見的城牆已經近在眼前,朱常洛從馬車上下來,卻見一名緋袍老者上前兩步,低頭拱手道。
“臣巡撫遼東李植參見殿下!”
而在他的身後,一羣各色官服的官員也是紛紛行禮,道。
“參見殿下!”
朱常洛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淡淡的道。
“李巡撫客氣了,本王此番乃是隨軍出征,不必擺這麼大的禮數!”
眼前之人,便是遼東巡撫李植,當然,雖說是遼東巡撫,可他卻遠遠比不上李三才,概因這李植的本官是光祿寺卿兼右僉都御史,右僉都御史是正四品的銜,光祿寺卿是正三品的銜,何況即便同爲虛授,這光祿寺卿和戶部尚書,那差別可不僅僅是品級。
“殿下千金之軀,親赴戰場,禮不可廢,禮不可廢啊!”
感受到朱常洛言語中的溫和之意,李植的臉上頓時浮起一絲笑意,連聲說道。
頓了頓,卻是眉頭微皺,露出一絲疑惑,問道。
“殿下,臣先前得旨,殿下乃是備倭副總兵官,爲何這身旁只有這麼點人?隨行大軍呢?”
不說還好,此言一出,朱常洛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而一旁的樑永則是趕忙上前道。
“李大人,殿下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進城去吧!”
李植臉色一滯,顯然是瞧見了朱常洛的神色,頓時情知自己說錯了話,低頭道。
“這位公公說得對,是臣顧慮不周,臣在城中準備了洗塵宴,還請殿下移步……”
“不必了,本王累了,李大人還是自己去吧!”
朱常洛卻是臉色難看,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轉身便上了馬車。
留下一臉尷尬的李植,而樑永亦是微微有些意外,不過旋即就露出一絲苦笑,道。
“李大人莫怪,殿下可能是沿途勞累,咱家這就帶殿下先去休息了!”
“公公客氣了,是老夫考慮不周……”
李植拱了拱手,卻是讓開一條路,道。
而樑永拱了拱手,翻身上馬,帶着車隊徑直進了城。
待得車隊消失在城門口,李植背後的一名青袍官員方纔皺着眉頭上前,道。
“大人,這壽王殿下的架子也太大了吧!大人好歹是巡撫之尊,他還不是太子呢,就囂張至此,簡直是不將遼東軍民放在眼中啊!”
不料李植卻是搖了搖頭,冷哼一聲,嚴厲的說道。
“胡說什麼,殿下一路勞頓,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再有這等挑撥離間之語,本官定不饒你!”
“是……”
那名青袍官員眼見拍馬屁拍到了馬蹄上,自知無趣,只得訕訕的退了下去。
只是他沒有瞧見的是,望着車隊消失的方向,嘴角猛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