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義?
這一次朱常洛是真的有些意外了,田義可不是一般人,也是內監當中的一位大拿,認真細算起來,田義和張誠陳矩是同時代的人物,當初陳矩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的時候,田義就已經和陳矩比肩了。
而現在,陳矩的地位水漲船高,田義自然也不會落下,就在兩年前,差不多是朱常洛剛剛回京不久,田義就調任南京司禮監掌印太監。
要知道,南京司禮監可是金陵城當中爲數不多的含金量極高的職位,概因當初世宗皇帝雖然廢除了鎮守太監製度,但是南京畢竟是國家重地,軍政大權不可能全部委於南京守備之手,故而南京司禮監掌印,一般都會掛上南京副守備的銜,和南京兵部尚書一同參贊機務。
只不過因爲南京司禮監掌印向來是宦官擔任,所以習慣上並不把他歸入大臣的三巨頭當中,但是毋庸置疑的是,田義的地位和權力絕對使不可忽視的。
而且更讓朱常洛疑惑的是,這件事情怎麼會跟田義扯上關係?
雖然朱常洛和他在宮裡只見過數面,但是卻知道,田義和陳矩乃是至交好友,二人性情相投,田義亦是性格方正,謹慎本分之輩,怎麼會和這個私鹽販子扯上關係!
不過這一點,很顯然方從哲也不清楚,他畢竟只是一個翰林編修,因爲和陸慶的關係不錯,纔會知道這麼多內幕,再多的消息,恐怕涉及到宮中隱秘,非是什麼人都能得知的,不過單單是這些東西,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送走了方從哲,朱常洛沉吟片刻,伸了伸手一招。
“王安,傳信給宮裡,讓樑永查查這件事情,要快!”
涉及到宦官的事情,單純靠外朝的力量已經難以解決,恐怕只有靠宮裡的力量才能查的清楚。
不得不說,田義的出現,的確給了朱常洛不小的壓力,鄭青山是鄭氏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他的背後絕不止站着鄭氏一個人。
如果是外朝的力量,那還好辦一點,但是田義這等大壋,卻是不好下手,當初朱常洛扳倒張誠就花了那麼大的力氣,田義在皇帝那裡的分量,可不比當初的張誠要低……
“是!”
王安也清楚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當下不敢耽擱,應是之後便即刻去辦了。
樑永的動作很快!
不過一天的功夫,就回了消息,說到底,樑永現在的身份不比從前,東廠提督的身份,比以前要自由的多,能夠調動的力量也多的多。
只是朱常洛拿到消息之後,臉色卻是變得一陣古怪。
樑永給他的答覆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或者說是一個名字,一個朱常洛很熟悉的名字。
楊榮!
說起來,此人才是他王府當中名正言順的奉承正,但是現在卻幾乎變成了一個小透明,整個府邸上下,幾乎都是以王安爲主,而楊榮反倒成了他的副手,只能管理管理王府當中日常的雜事。
歸根到底,還是因爲當初楊榮站錯了隊……
“奴婢楊榮參見殿下!”
朱常洛望着底下惴惴不安下拜的楊榮,心裡倒是忽然浮現出一絲恍如隔世的感覺,曾幾何時,自己還只是一個落魄的皇子,只能依靠各種陰謀詭計,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鋼絲上,但如今卻已經成了擁有偌大威望的未來太子,憶起當年的衝動之事,倒是不免有些莞爾。
“起來吧,本王找你過來,是有些事情想問你!”
往事已成過去,張誠都已經倒臺了,朱常洛自然也不會跟他的跟班太過計較,更何況楊榮這些日子下來,的確是安安分分,勤勤懇懇的,凡是交代給他的事情,都能妥妥當當的辦好,想來若是用好了,應當是一個不錯的親信。
一念至此,朱常洛的口氣便溫和了幾分,楊榮見狀,懸着的心也放下了幾分,緊着道。
“殿下請問,奴婢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起來,楊榮當初被張誠打發到了壽王府,心裡早已經恨透了他,但是沒有辦法,張誠當時還是司禮監掌印,胳膊擰不過大腿,楊榮也只能安安分分的做事。
指望着有一天能夠靠上朱常洛,畢竟這位可是未來可能成爲太子的人。
雖然在當時的情況下,楊榮其實對朱常洛是並不看好的,他在宮中呆的時間甚久,自是知曉鄭氏的勢力有多麼根深蒂固,皇帝又是如何厭惡朱常洛這個長子的,在他看來,太子終歸是皇家的事情,外臣鬧騰的再歡,也頂不過皇帝的一句話。
不過話雖如此說,可現如今他進了壽王府,身上也就打上了朱常洛的烙印,只能希望朱常洛真的能成爲太子了。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錯,短短的兩年時間之內,楊榮看到了這位殿下翻雲覆雨的手段,不僅僅是鄭氏,就連張誠都齊齊倒臺,而原本對他十分厭惡的皇帝,竟然奇蹟般的改變了主意,爲朱常洛行了冠禮,只差一步,朱常洛就能夠正位東宮,成爲名正言順的太子,而他楊榮,地位也必然會跟着水漲船高。
當然,楊榮是宮中廝混打滾多年的人,自然知道,越是這個時候,他越不能着急,朱常洛的地位一步步變高嗎,總有一天會用得着他,眼下老老實實的幹好自己手頭的事纔是本分,若是急急忙忙的靠上去,只會讓朱常洛對他的印象重新變差。
所以今天王安來找他的時候,楊榮心裡儘自緊張,但是卻也同時有些激動,宮裡出來的人,首要會察言觀色,還要精通時機,能夠抓得住機會。
直覺告訴他,這一次,自己的機會來了!
故而朱常洛一開口,楊榮就謙恭無比的道。
不過朱常洛自是不知道楊榮的這一番心理變化,不過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只會一笑置之。
臉色微微變得肅然起來,朱常洛問道。
“楊榮,你可知道鄭青山其人?”
說完,他便瞧見楊榮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有些支支吾吾起來,不過朱常洛卻是靜靜的望着他,並不說話,楊榮固然是一個突破點,但是他若是不願意說的話,朱常洛也不會爲難他,畢竟這些年下來,他管着府裡的雜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楊榮猶豫了片刻,猛地看到朱常洛平靜的臉色,心裡猛地一跳,直覺告訴他,錯過了這次,恐怕他的未來也就只能到這一步了,咬了咬牙,楊榮開口道。
“殿下,奴婢知道此人,當初奴婢在江浙一帶徵收礦稅的時候,曾經收受過他的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