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慶宮。
“什麼?皇上讓殿下提調軍務?而且要調撥陳侯來輔佐殿下?”
出了乾清宮,朱常洛便徑直回到了慈慶宮當中,並且命人找來了李廷機等人,畢竟這樣的大事,還是要找人商量商量的。
待得他將奏對的狀況對在場衆人描述之後,李廷機便皺起了眉頭,臉色中透着凝重。
“不錯,等到本宮收拾完倭國國書的手尾,想必正式的旨意就該下來了!怎麼,先生覺得有何不妥?”
望着李廷機異常的神色,朱常洛亦是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李廷機張了張口,卻是朝着周圍掃視了一眼,沉吟道。
“殿下,三大營積弊已久,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啊!”
朱常洛望了他一眼,頓了頓,亦是開口道。
“先生所言,本宮知道,三大營本爲京師戍守之力量,然則如今軍紀廢弛,兵士淪爲雜役之流,軍費更是被人四處挪用,總督大臣換了再換,卻毫無作用,想要重整軍紀,的確不易!不過陳侯在南京之時,素以軍紀嚴明著稱,若是有他襄助,想必能令三大營之現狀有所改觀!”
“的確,不過殿下,三大營之弊由來已久,和朝中勳戚有着錯綜複雜的關係,若是要重整軍紀的話,勢必要和勳戚發生衝突……”
這話卻是方從哲所說,他久居京城,對三大營的事情比其他人都要了解。
三大營之所以會軍紀廢弛,最大的原因就在於勳戚,按照規制,三大營由各家勳戚統領,文臣是插不進手去的,甚至於在嘉靖以前,三大營曾改爲十二團營,明確規定每團營由侯爵執掌。
近些年來,朝廷雖然分設了廠臣和文臣督辦軍務,但是說到底,三大營是勳戚的傳統地盤,不是那麼容易滲透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京中的勳戚,幾乎家家都和三大營牽扯的上關係,三大營的軍費支出,有一大半都落在了這幫人的口袋裡。
要重整軍紀,勢必要和整個勳戚集團對起來,這對於現在的朱常洛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說是個燙手的山芋,倒真是不錯!
“這一點本宮知曉,不過此事倒也不必擔憂,父皇之所以此刻提出三大營一事,便是因爲本宮手中的國書,可以分散部分勳戚世家的注意力,倭國多礦石,備倭軍之設又爲新軍,想必會有不少勳戚願意前去!”
朱常洛點了點頭,卻是沉吟道。
勳戚方面他考慮過,單刀直面的去動這塊蛋糕,必定會引起勳戚集團的反彈,任你是什麼太子都不例外。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給他們一塊更大的蛋糕,胡蘿蔔大棒一起上,才能解決問題。
“可是……”
方從哲卻是沒有那麼樂觀,有些擔憂道。
“殿下,備倭軍的確是一條出路,可臣擔心,那些紙醉金迷的紈絝子弟,未必會願意遠赴重洋去異國他鄉戍守啊!何況將備倭軍的重任交給一幫只會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這……”
京師之地的紈絝子弟多得很,但是章臺走馬他們玩的純熟,可要論及戍守一地,處理政事,他們絕對是兩眼一摸黑。
將倭國的事務交給他們,真的能辦好嗎?
更何況,怎麼讓他們去,也是個問題,這備倭軍是要長久駐紮在倭國的,倭國畢竟是邊陲小國,貧瘠不堪,真的能吸引這幫紈絝子弟嗎?
不過他這句話,卻不必朱常洛回答,一旁的葉向高便笑道。
“方兄難道還看不懂嗎?這就是陛下將三大營事務交給殿下來辦的原因所在!”
望着方從哲迷茫的神色,葉向高繼續道。
“方兄可是忘了,當初詹事府新立,有多少人拼着頭破血流也要佔得一席之地嗎?”
方從哲頓時瞭然,他真是糊塗了。
勳戚是靠什麼吃飯的?皇恩啊!
只有緊緊的抱住皇帝的大腿,纔是一個勳戚世家長久存活興盛的秘訣,朱常洛是誰?東宮太子,未來的儲君。
這備倭軍,是他第一次在軍隊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可以視作是由他一手組建。
雖然不在身邊,但是卻毫無疑問的會是朱常洛未來的親信之軍,這種機會,可是別人拼了頭都搶不來的,還怕沒有人來?
相比之下,不過是去倭國熬上兩三年罷了,又不是一去不回,區區兩三年,換上一個從龍之功,簡直是賺大發了。
眼見方從哲明白了過來,葉向高也轉過身,道。
“殿下,陛下之意,想必是要利用殿下和勳戚之間良好的關係,來組建備倭軍,進而藉此機會,重整三大營軍務,故此,臣以爲,殿下是時候去拜訪一下京中的各勳戚世家了!”
要說如今朝中和朱常洛最親近的勢力,其實非勳戚莫屬了。
且不說崇信伯費甲金早已經是朱常洛最親近的大臣,就是其他的勳戚世家,因爲當初的那件事情,也多多少少和朱常洛有交情。
認真細論起來,說朱常洛對京師的勳戚們有恩也不爲過。
恐怕這也是皇帝將這件事情交給朱常洛辦的原因所在……
送走了方從哲和葉向高,朱常洛卻是單獨將李廷機留了下來,從剛剛得知消息開始,他就發現自己這個老師的情緒有些不對,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
這可一點都不像他的性格!
“先生,如今沒有殿內沒有其他人了,先生可是有什麼不同的想法,想要對本宮說?”
驅散了一旁服侍的婢女內侍,朱常洛皺眉問道。
李廷機似是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殿下,關於三大營之事,臣有個想法,如今三大營軍紀廢弛,是需要一批新的力量來充裕的時候了,殿下當初在王府所率的護衛指揮使司,如今正好可以調撥過來,充入三大營的編制當中,配合陳侯的訓練,想必能使三大營現狀改善不少!”
一句話出,大殿當中忽的靜了下來,朱常洛的臉色一沉,緊緊的盯着李廷機,半晌,方纔臉色凝重的開口問道。
“先生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