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弼的聲音蒼勁有力,帶着壓抑濃重的怒火,伴着老大人穩重的步伐,頓時讓營中的人感到一股厚重的氣勢撲面而來。
“何人膽敢擅闖神機營?”
朱常洛隨着陳良弼入內,卻見正中間主位之上,一名身材健壯的中年人,身着緋色武官袍服,緊皺眉頭望着來人,面生不悅,從座位的位置來看,想必這位就是他們要找的人,神機營提督週一乾!
“李定邦?誰給你的膽子肆意闖帳?真想嚐嚐本官的軍法嗎?”
待得週一乾看清陳良弼身後跟着的李定邦,臉色更是沉了下來,冷冷的開口道。
“哼,軍法?本侯倒看不出來,這神機營還有軍法一說!”
陳良弼冷笑一聲,譏諷的望着週一乾,冷哼一聲道。
“放肆,來人啊!給本官將這個大膽狂徒抓起來!”
週一乾的臉色頓時由黑變青,指着陳良弼道,帳外頓時涌進來幾個身備甲冑的兵士,不過朱常洛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言不合立刻將兵器全都拔了出來,毫無懼色的和這幫兵士對峙。
“大人不可!這位是……”
眼見週一乾如此衝動,一旁的李定邦頓時急了,剛要開口,卻被朱常洛擡手製止了。
李定邦雖然不知朱常洛是誰,但是一路上卻見到陳良弼對他執禮甚恭,便知朱常洛的身份非凡,再聯想起京中最近的傳言,這位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是以朱常洛一擡手,他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嚥了下去,只是望着週一乾的目光,不免多了幾分擔憂。
“這位周大人,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又可知道,抓了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朱常洛的臉色帶着幾分玩味,略帶輕佻的問道。
那樣子仿若深陷重圍的人不是他一樣。
“哼,既然敢自稱本侯,想必是朝廷的哪位侯爺,不過不管你是誰,這神機營都不是你可以隨意撒野的地方!來人,給本官拿下!”
週一乾眉頭微皺,不過旋即便是舒展開來,同樣冷哼一聲道。
方纔衝進來的軍士,明顯是週一乾的親兵,聽得他這般下令,頓時蠢蠢欲動起來。
“放肆,太子殿下當面,誰敢胡來!”
眼見局面變得難以控制,朱常洛身旁的孫平頓時利劍出鞘,大喝一聲道。
“太……太子殿下?!”
一干親兵頓時噤若寒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敢亂動。
而臺上的週一乾更是愣在了原地,倒是朱常洛施施然的帶着王安上前,道。
“王安,將本太子的印信給這位周提督瞧瞧,免得他以爲,是有人胡說八道!”
說罷,從腰間解下一隻錦囊,遞給了王安。
王安恭恭敬敬的接過,拆開錦囊,露出了一隻小巧的鈐印,擺在了週一乾的面前,頓時讓後者清醒過來,頓時一個激烈,疾步從臺上走了下來,躬身下拜。
“臣神機營提督週一乾參見太子殿下!臣冒犯殿下,罪該萬死!請殿下治罪!”
一旁的衆人也跟着慌忙下拜。
朱常洛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道。
“諸位都起來吧,周提督也起來吧!你沒什麼冒犯本宮的,不過你冒犯的人也不是好惹的,本宮向你介紹一下……”
頓了頓,朱常洛笑眯眯的伸手,指着陳良弼道。
“這位,剛剛你揚言在神機營隨意撒野的人,的確是朝廷的一位侯爵,爵名泰寧侯,是父皇新晉任命的總督京營戎政大臣!”
“啊?!陳……陳總督?!”
週一乾剛剛起身,聽見朱常洛這句話,頓時額冒冷汗,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陳良弼望着他這番做派,皺了皺眉,卻是不似方纔般生氣,冷冷的道。
“且先退下一旁,本侯待會再收拾你!”
週一乾擦了擦汗水,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旁。
陳良弼在朱常洛身邊坐下,臉色一收,不似剛剛的陰沉,但依舊是冷冷的,轉過頭,對着一旁文官袍服的官員問道。
“本侯方纔在帳外聽見,你是工部的主事?”
“下官工部營繕司主事王立方參見陳總督!”
那名官員明顯是被在場的陣仗嚇着了,立刻上前參拜道。
陳良弼眉頭一皺,開口問道。
“既是工部之人,到神機營所爲何事?”
“這……回陳總督,下官奉命調撥神機營所屬,前往修繕宮中昆德殿!”
當着陳良弼的面,這名叫王立方的工部主事明顯態度大不相同,頓了頓,從袖中拿出一份公文,恭敬的擺在桌案上,道。
“這是工部調撥的公文,請陳總督過目!”
陳良弼皺着眉頭,掃了一眼公文,竟然意外的見到,上面真的蓋着工部的大印,臉色頓時一沉,轉手便將公文遞到了朱常洛的面前。
“修繕宮中殿宇,理應由工部徵調民夫,神機營乃京師戍守軍隊,職責之內可沒有修繕宮中殿宇這一項!”
沉着一張臉,陳良弼望着這名工部主事,冷冷的道。
多年位高權重的氣勢,壓得王立方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道。
“陳總督明鑑,下官……下官只是奉命而爲,從神機營調撥人手,是上頭的意思……何況……何況這公文您也看了,下官……”
“本宮沒記錯的話!”
這個時候,朱常洛也看完了公文,搖了搖頭,隨手搖了搖手中的公文,淡淡的道。
“京營直屬五軍都督府,並非工部的下屬,這份公文上,並沒有加蓋五軍都督府的大印,還是勞駕王主事回去再跑一趟吧!”
說罷,隨手將公文遞給一旁的王安,王安頓時會意,將公文原封不動的送回了王主事的手裡。
“這……”
王主事一臉有苦說不出,只可惜形勢比人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後只得拱了拱手道。
“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唉聲嘆氣的退出了大帳。
不過營帳當中的氣氛,並沒有因爲他的離去而變得輕鬆起來,反而變得愈加凝重,尤其是一旁的週一乾,儘管低着頭,卻依舊能夠感到陳良弼冷冽如刀的目光,臉上的汗水更是流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