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良弼在朱常洛的面前一向是十分隨和的形象,但是這位南京守備在軍中可是出了名的治軍嚴謹,軍法森嚴。
這一點別人不知道,週一乾卻是清楚的很,要知道,定國公被調走,新來了一位頂頭上司,週一乾自然要好好打聽這位的脾氣性格。
可誰又能曉得,這位上任的第一天,就被自己給得罪死了!
早知道如此,今天他就不該到這城守五營來。
“週一乾!”
“卑職在!”
過了半晌,陳良弼方纔沉聲叫到,口氣中仍是滿滿的生氣,週一乾不敢怠慢,連忙上前。
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週一乾索性也不害怕了,直愣愣的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副隨您處置的樣子。
不過讓他意料之外的是,陳良弼雖然口氣不悅,但並沒有責怪與他。
“你去將五軍營和神樞營的提督將軍都請過來,本侯有事要說!”
“啊?是……是,卑職這就去!不過……要不要將王大人也請過來……”
週一乾一愣,旋即臉上有股如蒙大赦的喜意,後退了兩步,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小心的問道。
“本侯說的不夠清楚嗎?”
陳良弼頓時沉下臉色,冷冷的道。
“是!”
眼見這番樣子,週一乾自知說錯了話,不敢多留,一溜煙的跑出了大帳,與此同時,一旁的兩個副將也識趣的退出了大帳。
“本宮倒是頭一次見着陳侯這般官威,瞧瞧那週一乾,堂堂的神機營提督,剛剛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大帳裡只剩下自己人,朱常洛也就不再拘束,笑了笑開口調侃道。
“殿下說笑了,老夫以前不曾見過這些人,哪來的什麼官威,不過是他們做錯了事,正巧被本侯撞見,心虛罷了!”
當着朱常洛,陳良弼也不好再繃着臉,嘆了口氣道。
“說來,陳侯倒是好脾氣,那週一乾,陳侯就打算這麼輕拿輕放了?”
開了句玩笑,朱常洛正色道。
方纔陳良弼自然是生氣得很,但是他的心情也沒好到哪去,他早知道三大營的兵員被挪用出去已經十分嚴重,可誰想到竟然嚴重到了這等地步,堂堂工部,竟然會爲這等事情出具公文,儼然已經成了朝廷法度一般,可見平日裡這種情況有多麼嚴重。
更何況就他們剛剛在大帳外聽到的那些東西來看,這可不僅僅是挪用兵員那麼簡單,其中明顯有更深層的內幕。
“殿下明鑑,今天之事,本侯固然生氣,但也並非全無意料,三大營之弊,非一日可成,今天不過被殿下和本侯恰好撞上了而已,何況事情尚未弄清楚,若貿貿然處置別人,圍邊有失公允……”
陳良弼也是嚴肅起來,開口道。
頓了頓,朝外面瞥了一眼,繼續道。
“那個週一乾,本侯以前聽說過他,曾任山西參將,襄助過麻貴將軍平叛,算得上是一員將才,方纔的表現,也算得上有幾分骨氣,只可惜這骨氣用錯了地方,本侯便暫且放他一馬,留待日後再觀!”
“如此也好,不過陳侯初來三大營,議事不叫上王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適?”
眼見陳良弼心意已定,朱常洛便不再勸,轉而開口說道。
三大營常設總督京營戎政大臣一名,爲正印官,總理京營營務,由勳戚充任,另設協理大臣一名,輔佐總督大臣統領三大營,由文臣充任。
如今的協理京營大臣,是兵部右侍郎王世揚,此人長於軍務,歷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宣府巡撫等職,早在三年前調任京營,協理營務。
可算得上是三大營如今的管理者,畢竟原本的總督大臣是徐文壁,徐老公爺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便不大管這些營務,平素的事務,大多都是由王世揚處理的。
如今陳良弼剛一上任,就撇開這位副手,單獨召集三大營提督,的確是有些不合規矩。
“殿下放心,就算本侯不找他,恐怕他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陳良弼倒是笑了笑,神色之間有些莫名。
“殿下,陳侯,協理京營大臣王世揚,神機營提督週一乾,五軍營提督施朝卿,神樞營提督任自強四位大人在外求見!”
話音剛落,王安便走了進來,稟報道。
“哦?陳侯果然料事如神,來的倒是挺快,傳他們進來!”
朱常洛微微有些詫異,不過旋即便拋到腦後,擺了擺手開口道。
“是!”
“臣兵部右侍郎協理京營大臣王世揚,參見太子殿下!”
當先進帳之人,是一位緋袍老者,胸前補子繡着孔雀,也是四個人當中,唯一一個繡着文官補子的人,毫無疑問,這就是那位京營協理大臣,王世揚。
王世揚背後,並排而立着三人,同樣身着緋袍,不過胸前補子繡着虎豹,明顯是武官。
左手邊一人是週一乾,中間一人人高馬大,滿臉絡腮鬍子,十足十的武臣風範。
“臣五軍營提督施朝卿,參見太子殿下!”
和施朝卿不同的是,一旁的神樞營提督就顯得低調的多,身子骨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甚至帶着幾分文氣,令人絕想不到他竟是統領神樞營的提督,而且有一個威風的名字,任自強。
“諸位請起,本宮今日無事,又恰逢陳侯的關防尚未鑄好,便陪着陳侯前來上任,諸位儘可自便!”
文臣有官印,武臣有關防,因着並非是正常的更替,所以兵部來不及鑄造新的關防給陳良弼,不過其實也無所謂,他泰寧侯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必這整個京師,也數不出來第二個陳良弼。
衆人起身,這才轉過身對着陳良弼抱拳行了個軍中禮節。
“卑職等,見過總督大人!”
“諸位不必多禮,各自坐下吧!”
陳良弼擡手還禮,淡淡的道,臉上不帶絲毫波動。
待得衆人落座,陳良弼緩緩掃視一週,方纔開口道。
“諸位皆是三大營之肱骨,想必對三大營的狀況十分了解,本侯今日第一次到營,便撞見了一件荒唐之事,週一乾,你來說說,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