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慶宮。
一大清早,慈慶宮中便聚滿了人,入眼盡是緋袍,將整個正殿擠得滿滿當當,不過這些大佬的臉色明顯不怎麼好。
尤其是工部尚書楊一魁,神色更是難看的很,說句實話,自從皇帝下旨,命太子殿下整拾京營軍紀之時,朝中大臣便議論紛紛。
要知道,這滿京城大大小小的衙門,哪個跟京營沒有點牽扯!
更何況咱們這位太子殿下,可明顯不是個好想與的角色,瞧瞧那揚州大案,硬生生是整掉了一個戶部尚書,兩個封疆大吏,還搭上了一個前魏國公。
這回主持京營營務,想必又是一番不小的動靜。
可楊一魁怎麼也沒想到,太子殿下這第一把火,竟然燒到了工部的頭上!
他這又是招誰惹誰了?
“趙尚書,這次殿下談下了倭國的條約,你這日子怕是要好過不少了吧!”
擡頭看了看時間,沒奈何,楊一魁轉過身跟一旁的新任戶部尚書趙世卿搭話道。
說來,這位新任的戶部尚書運氣也是好,擱在以前,國庫年年吃緊,這戶部尚書的活可是吃力不討好。
但是如今不同了,雖然朝臣面子上反對太子殿下的那份條約,但是真要通過了,卻開始羨慕這大筆大筆的銀子。
至於這位新任的戶部尚書,更是成爲了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當這個戶部尚書,若是手頭沒錢,自然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可這手頭要是有了錢,那可是權力可以比肩吏部天官的人物,各個衙門都要當大爺供着。
“楊尚書不要打趣老夫了,這筆銀錢固然是談下來了,可到最後能有多少落進國庫當中,可還是兩說呢!如今的國庫當中,可還是吃緊的很啊!要說過得舒心,恐怕得數石尚書了,平倭大軍大勝還朝,石尚書又跟着太子殿下談下了這麼緊要的條約,朝中同僚可都是羨煞的很呢!”
趙世卿矜持一笑,卻是不接這個話茬。
這倭國條約談下來了,國庫固然能夠落下不少銀子,不過他自家事自家知,這大軍出征之前,皇帝用捐獻的名義,朝着勳戚商賈籌集了幾百萬兩軍費,這些銀子可是要還的!
倭國的那筆賠銀,光是這一筆支出,就要佔去將近一半之數。
至於剩下的那些,恐怕還要再有大半是要進了皇帝的內庫的,誰讓當初支出軍費的時候,國庫扭扭捏捏,只拿出了不到一百萬兩銀子,這個時候就算是讓趙世卿這個戶部尚書去跟皇帝據理力爭,他也沒什麼底氣了。
不過雖則如此,趙世卿最近的心情還是不錯了,概因就算這麼七算八算下來,國庫當中也最少能夠落下五六百萬兩銀子,幾乎相當於朝廷兩年的歲入了。
有了這筆錢,他手頭的確活泛了不少,這戶部尚書的活也好乾了不少。
只是在朝中混跡的人物,誰不懂得悶聲發大財的道理,趙世卿謙虛兩句,便將話頭引到了一旁的兵部尚書石星身上。
說起來,趙世卿的話也沒錯,這些日子以來,石星纔算得上是風頭正勁的人物。
坐鎮京師,指揮大軍得勝還朝,又配合太子殿下順利完成了和倭國的和談,更重要的是,經過此事,石星和東宮的關係明顯近了一步,這可比什麼都實惠。
不過聽得二人如此調侃自己,石星也忍不住搖了搖頭,道。
“二位還是莫要調笑老夫了,這都快火燒眉毛了,二位難道就不擔心嗎?”
一句話讓兩位尚書大人的臉色都是沉重起來。
“石尚書跟太子殿下打的交道多些,依石尚書看來,這回殿下叫我等幾人過來是?”
到最後,還是楊一魁最先繃不住,開口問道。
在場的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昨天在神機營發生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對於朱常洛將他們叫過來的原因,這幾位早已經心知肚明。
唯一的疑問就是,這位太子殿下,到底打算拿誰開刀?
要知道,昨天的事情,看似是因爲工部而起,但是事情卻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在京師當中的各大衙門當中,工部做的算是厚道的,用了三大營的人,還會照價支付銀兩,只不過有些時候,存在拖欠的狀況也在所難免。
而以太子殿下的心智,明顯不會只看到如此表面的東西。
三大營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其實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工部徭役數量缺乏,所以不得不從三大營身上打主意,可若沒有好處,三大營又憑什麼給工部出徭役,還不是因爲三大營缺錢!
至於三大營爲什麼缺錢,就要問在座的另外兩位了!
京營隸屬於五軍都督府,而五軍都督府統管天下兵馬,理論上不隸屬於任何部門,但是五軍都督府包括京營的軍費調撥,可都掐在兵部的手中。
而兵部的銀子又從何來?自然是戶部!
說來說去,這京營的積弊,單單從表層去探究,便牽扯出朝廷的三大部門,也怪不得沒有人敢去招惹這攤子事兒。
可這一次明顯不同了,太子殿下一次將他們幾個人都叫了過來,明顯是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不過這到底拿誰開刀,卻是一個問題。
兵部雖不統管京營,可卻有轄制之權,照理來說,從京營調兵,是需要經過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同意的,但是如今三大營亂成這個樣子,兵部是肯定脫不了干係的。
而戶部更不用說,三大營的軍費,就沒有一年是照常撥付的,殿下若是要以此爲由發火,也不是沒有道理。
至於工部這邊,更逃不過去,畢竟說到底,這事情是由工部而起!
“這……楊尚書稍安勿躁,這太子殿下的性情,老夫也拿不準,只是……”
石星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不過話剛說了一半,就聽得殿門處傳來一陣略顯尖利的聲音。
“太子殿下到!”
衆人立刻止住話頭,起身上前迎候。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諸位大人不必多禮,坐吧!”
朱常洛看起來倒是沒什麼不悅的,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擺了擺手,道。
“謝殿下!”
衆人起身之後,擡頭一瞧,才發現,跟着朱常洛進來的,還有兩人,赫然便是中軍都督府左都督費甲金和新任的總督京營戎政大臣陳良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