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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本是上直二十六衛的一支,負責天子的侍衛親軍和儀仗,但是這只是明面上的,錦衣衛從誕生的時候,就註定它非同凡響。
就如同本來只是參贊機要的內閣一般,錦衣衛因爲其真正的作用,監察天下而被歷代皇帝重用,地位早就遠超上直二十六衛的其他諸衛。
就連其中的大部分官職,也就併入了勳爵的一部分。
要知道,錦衣衛千戶分兩種,一種是普通的錦衣衛千戶,一種是世襲錦衣衛千戶,兩種差別就差別在世襲兩個字上。
王棟的爵位是錦衣衛千戶,聽起來威風,但是實際上也就是幹這麼一任的意思,等他死了,這爵位就取消了。
而且除了這兩種分法之外,錦衣衛千戶還可以分爲實職錦衣衛千戶和虛銜錦衣衛千戶兩種。
這也算是大明朝的特色,官銜是官銜,差事是差事,所謂的實職錦衣衛千戶,是指既有官銜又有差事的,比如方纔朱常洛說的,入值南鎮撫司,這就是差事,而不是官銜。
相對而言,能否握有實權,還是要看官銜後面跟着的差事!
王皇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雖貴爲皇后,蔭庇一族,可風光之日終究有到頭的時候,無論是她弟弟的錦衣衛千戶,還是她父親的永年伯爵位,都不是世襲爵位。
也就是說,待得她一死,朝廷就會將爵位收回,重新跌回普通之家。
但是不要忘了,這官場好進可不好出,無論他們家是如何進的這官場,在這官場有無實權,可到底是進來了。
這些年即便是謹守本分,也難免樹敵,若是王皇后在一日,自然無人敢動,可等到他們身死爵除,就未必了,王家這麼些年來積攢下來的家財,可是一筆動人的財帛。
這也算是王皇后的一塊心病了,但是沒辦法,國朝祖制如此,她也難以改變,但是朱常洛的一句話,卻讓她看到了希望。
“母后放心,朕既說出了口,就能做得到,只是此事尚需母后和母妃的配合,而且……”
朱常洛鄭重的點了點頭。
外戚固然是一柄雙刃劍,但是用的得當的話,卻能收到出其不意之效,不過國朝慣例,外戚不得入仕,所以若是朱常洛真的要啓用外戚,尚需好好佈置一番,而且……
“朕和母后是自家人,就不避諱了,朕欲以舅父爲引子,打破勳戚和文臣之間的壁壘,此事朕會全力運作,但是舅父那邊,恐怕也會承受不小的壓力!”
大明朝有個東西叫慣例,這玩意看不見摸不着,不落於紙面之上,但是卻深入人心,讓無數人在它面前退避三舍,最明顯的例子是非翰林不得入閣,非內書房出身不得入司禮監,非清流不得入御史科道官,當然也有一條叫外戚不得入仕。
朱常洛自信他這邊能夠扛得住羣臣的壓力,但是王棟那邊卻未必,若是自己這邊準備停當,結果臨了他那裡卻出了差錯,白辛苦一場尚且是小事,他的威信恐怕也要大大受到打擊。
“皇帝不必說了,哀家應了!”
王皇后當機立斷,開口說道。
她一介婦人,固然不懂得前朝政事,但是她總歸知道歷代先帝的舊事,縱觀整個大明,不論是外戚還是宦官抑或是文臣,只要皇帝有心想要擡舉的,就壓根沒有擡舉不起來的。
何況她看的分明,這是她王家最後的出路了。
拒了這條路子,或許能保得平安,但是過些年,待得她故去之後,她這家中一樣是要敗落下去的。
便是現在又如何?王皇后心裡跟明鏡一樣,在朱常洛登基之前,她固然是朱常洛必須依靠的底牌,但是登基之後她的作用就急速縮水,變得可有可無。
先帝的嫡母仁聖陳太后何嘗不是正宮國母?但是她在這宮中呆了這二十多年,見陳太后踏出宮門的次數,卻不超過三次。
和風光赫赫的先帝生母李太后相比,差了不知多少!
想的惡劣些,皇帝不是隻有她一家外戚可選,現如今她代行六宮大權,一則是因爲新後未立,二則是因爲皇帝生母恭妃不欲爭搶,但是一旦她擋了皇帝的路,保不齊就跟陳太后一樣,被供在仁壽宮頤養天年,萬事莫問了。
何況這南鎮撫司的差事,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只要王棟能夠扛得住壓力,至少能夠撈得一個世襲錦衣衛千戶,這樣至少能夠保她一家榮華富貴,拒絕和答應之間,籌碼並不相等,所以王皇后猶豫都沒猶豫,就乾脆的答應了下來。
“謝母后體恤!”
朱常洛笑了,拱手爲意,有了王皇后這句話,他就安心了。
而王氏在一旁聽得雲山霧罩,她本不是什麼心思玲瓏的性格,不然當初也不會落得那般境地,不過終歸算是有一點聽明白了的,自家兒子沒有忘恩負義,這便是好事情。
於是暖閣當中的氣氛又漸漸恢復過來,母子三人其樂融融,倒也算得上是難得的空閒,不過這空閒沒過片刻,外頭便有小內侍進來通稟。
“皇上,陳公公從內閣回來了,說是帶回了廷議的條陳,現在養心殿候着陛下!”
朱常洛擡頭看了看時間,時候的確是差不多了,便告了聲罪,從仁壽宮出來,擺駕回了乾清宮。
養心殿中,陳矩眼瞧着皇帝進來,連忙施禮。
“臣見過陛下!”
“陳大監不必多禮了,快起來吧,廷議的結果如何?李先生那,可解決了?”
朱常洛擺了擺手,坐在御座上,便開口問道。
“仰賴陛下英明神算,羣臣廷議,已經認可了以一條鞭法取代礦稅的法子,至於李閣老那邊,所幸王安公公來的及時,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最後諸臣會議試行之地時,李閣老和朱閣老卻是產生了爭執,這是臣命書吏記下的條陳,請陛下御覽!”
陳矩簡單的將廷議的狀況說明之後,便自袖中拿出一份奏疏,恭敬的擺在了朱常洛的御案上。
不過他的話,卻是叫朱常洛一陣皺眉,這個李廷機,也未免太不讓人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