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坤的事情在朝野當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大多數人都贊成戴士衡的猜想,認爲呂坤有勾結內宮的嫌疑,但是無奈此事還沒有發酵開來,就被皇帝制止,既然皇帝都已經下旨澄清《閨範》乃是他親賜給鄭妃的,朝臣也不好過多追究。
更重要的是,一直被皇帝引而不發的另一件重務,終於是又被提上了日程。
萬曆二十二年正月二十五,中旨下,準吏部所請,以兵部左侍郎陳有年爲吏部尚書,加太子太保,文選司員外郎顧憲成爲文選司郎中,暫代考功司事,命吏部文選司會推閣臣一二。
朱常洛第一眼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皇帝在打着什麼樣的主意。
無非是見到這幫大臣們又開始鬧國本之事,所以給這些精力無處發泄的朝臣找點事兒幹。
要知道,吏部尚書的候選人有三位,無論是孫丕揚還是羅萬化,都比陳有年合適的多,前者性子溫和,但是手腕卻不弱,若是由他來接掌吏部,必定能夠用最快的速度穩定局面,讓吏部重新走入正軌。
而後者性格方正,素有清名,能力和人品都是上上之選,若是接掌吏部,說不準還能重整旗鼓,恢復吏部這次損耗的勢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次輔王錫爵交好,但是這一點相比於大局來說,卻是微不足道了。
但是皇帝放着這兩位不用,偏偏選了一個年老體衰的陳有年!
此人性格綿軟不說,早已經有求去之意,即便是到了吏部,也是個不管事兒的,如此一來,可以算計的東西就多了。
再加上皇帝此刻竟然拋出會推閣臣這塊大餡餅,說當中沒有小心思,朱常洛是萬萬不信的。
不過如此也好,朝堂這邊鬧得越厲害,自己這邊的小動作,恐怕也就沒有人會發現了,前提是,今天的事情能夠辦成!
朱常洛擡頭,看着這座不起眼的宅子上寫着的南鎮撫司四個大字,心中如是想道。
“殿下,指揮使大人有請!”
一陣恭敬的聲音打斷了朱常洛的思考,擡頭一看,卻是許久不見的駱四,很難相信,他這麼一個冷麪高手,竟然會做出如此謙恭的姿態。
剛一踏進南鎮撫司的門檻,朱常洛就忍不住眉頭一皺,無他,這座院子當中的氣氛着實是不怎麼好,即便是如今外面豔陽高照,裡面也同樣讓人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氣息。
“稀客,稀客,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見過殿下!”
暖閣當中,一身飛魚服,眼眸狹長,臉上雖是帶着笑意,但是卻意外的讓朱常洛感到一陣危險的氣息。
“駱指揮使客氣了,你這南鎮撫司威名赫赫,恐怕進來的人非官即貴,我不過一個區區郡王,怎能當得稀客二字!”
朱常洛笑了笑,卻是不客氣的在駱思恭對面坐下,淡然說道。
口氣不卑不亢,讓駱思恭的眼神微微一眯,渾身瀰漫起毒蛇般的氣息,舔了舔嘴脣說道。
“他們都是被本指揮“請”進來的,進了南鎮撫司,下一個去處就是北鎮撫司,殿下可是第一個不請自來之人,自然當得稀客二字!”
錦衣衛下設南北鎮撫司,南鎮撫司因爲臨近皇城,被歷代指揮使當做辦公之地,相比之下,北鎮撫司就顯得冷清的很,但是相反的是,北鎮撫司纔是最爲人所懼的,因爲大名鼎鼎的詔獄,就坐落在北鎮撫司當中,很顯然,那些被駱思恭“請”來的人,最後的下場都不怎麼好!
“那駱指揮使覺得,本王的下一個去處,會不會是北鎮撫司呢?”
朱常洛依舊是一副淡笑的模樣,輕聲問道。
只是袖袍之下的手,卻是不由自主的握緊,望向駱思恭的目光當中,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忌憚。
“呵,殿下千金之軀,我怎敢冒犯?便是犯了什麼錯,也要有皇上處置不是,錦衣衛可不敢越俎代庖!”
不過出乎朱常洛意料的是,駱思恭卻是渾身氣勢一收,開口說道。
只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比什麼氣勢都要管用,瞬間讓朱常洛臉上的笑意完全斂去。
袖袍下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片刻之後,朱常洛舒了口氣,沉聲說道。
“駱指揮就不感興趣,本王今天爲何敢來嗎?”
事已至此,朱常洛也不打算接着打機鋒了,他做的那些小動作,雖然能夠瞞得過朝堂衆臣,但是怎麼可能瞞得過遍佈京師的錦衣衛緹騎,他本來對此還抱有一絲希望。
但是駱思恭的話,卻是徹底讓他死了心,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除非自己犯錯,否則皇帝又怎麼會貿貿然處置他?
“無論殿下爲何而來,都不重要,錦衣衛只忠於陛下,這一點永不會變!”
駱思恭面色平靜,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恭敬之色,開口說道。
作爲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很清楚自己的生存根基是什麼,某種程度上說,錦衣衛的權力和內宦一樣,都是來自於皇帝。
所以無論朱常洛開出怎樣的條件,他都不可能背叛皇帝。
何況,他們兩個貌似不僅沒有交情,還有仇怨來着……
駱思恭饒有興趣的看着臉色忽變的朱常洛,心中微微有些快意,要說上次無緣無故的被捲進一場風波當中,他沒有怨氣,那肯定是假的。
不過他身爲錦衣衛指揮使,倒還不至於因爲這點事情就前去報復,要知道,對方的身份也不是輕易可以動的。
但是這絕對不包括,對方自己撞到自己的手中……
“駱指揮這話未免說的有些早了,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絕對的忠誠,所謂忠誠,只不過是背叛的籌碼不夠罷了!這一點,駱指揮應當比本王更加清楚!”
不過出乎駱思恭意料的是,朱常洛的眼神凝滯了片刻,忽然之間灑然一笑,開口說道。
駱思恭微微一愣,旋即臉上升起一絲欣賞之色。
看多了那般僞君子模樣,朱常洛的這番話倒是他頭一次聽別人說出來,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道理他的確比所有人都明白,身爲錦衣衛指揮使,他見過了太多陰暗的人性,所謂的忠誠,有時候的確是脆弱的不堪一擊!
“那不知道,殿下又能拿出什麼樣的籌碼呢?”
把玩着手中的玉盞,駱思恭有些放肆的笑着,他倒是想看看,這個不過十三歲的少年,能夠拿出怎樣的籌碼!
茶杯中的水漸漸涼了下來,朱常洛卻恍若不覺,輕輕呷了一口,擡頭直視着駱思恭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駱指揮的命,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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