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火銃的研究很深,就連燧發槍都是他弄出來的,自然對火銃的作戰相當瞭解。
即使孔有德拿出來的這把火銃很是精良,但他覺得不可能他的軍隊都裝備有這種火銃,多半隻是他這個主將的個人武器,一般領兵主將的武器大多隻是裝飾,製作精良而且美觀,底下的士兵不會裝備的這麼好。
退一步來講,即使他們裝備的都是這種火銃,也不可能以一百之兵抵擋三倍的騎兵,騎兵可不是步兵,起衝擊速度遠比步兵要快。
所以,他很自信,絕對這個孔有德太過盲目自大了。
看到畢懋康答應了,孔有德差點笑了出來,可以說,畢懋康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隨即,在他的命令下,除了城牆上的二十多個狙擊手,一些戰略要點的十來個狙擊手,剩餘的接近四十個狙擊手都被擊中起來,同時又從警衛營中抽調六十多人,組成了一支一百人的隊伍。
隊伍依舊由楚中天統帥,其實換城黃桂中,李養性或者毛承福都沒什麼區別。
其實這也算是孔有德玩的一個小花招,如果只是普通的戰士,他可沒有必勝的信心。
這次參加戰鬥的,都是天策軍最精銳的戰士,手上拿的都是最精銳的武器,用於對付三百沒怎麼打過仗的騎兵,孔有德是相當有信心的。
不過這也不算違反賭約,他派出來的確實是一百人,而且使用的是火銃。
雙方的戰場是華亭大街,也就是從姚坊門通往神策門的道路,作爲一條主街道,花亭街道的寬度是相當可觀的,雖然沒有長安城的朱雀大街一百五米那麼寬,但還是有接近七十米。
在楚中天的指揮下,一百戰士排成了一條整齊的橫列,踏着整齊的步伐朝着明軍騎兵的方向挺近。
而作爲這次打賭對象的振武營騎兵,對此仍舊渾然不知,除卻一些放哨的,大部分都在吃着早飯。
他們並沒有打算主動進攻,而且也沒有這個膽量,分配給他們的任務是掩護後方即將抵達的火炮,也就是從京師城的城牆上面卸下來,調派給神機營使用的火炮。
昨天夜裡這些火炮就被運下來了,但夜裡太過混亂,到了早晨神策門大開才朝着姚坊門運送,他們這些騎兵提前趕赴這裡,防止火炮抵達的時候被敵人騎兵攻擊,也就犯不着主動惹事。
這一支騎兵的指揮官是個把總,名叫李虎,此刻正焦急的等待着其他騎兵的抵達,他是個自幼出生在南京的人,把總的職位也是從他老爹那繼承過來的,在南京城安逸的生活了三十多年,卻突然要他來打仗,不恐懼是不正常。
昨晚上的交戰結果,他也知道了,敵人遠比他們想象的要難對付,幾乎每一個衛所,每一個戰兵營,都參與過進攻,結果都是慘敗而歸,包括振武營的另外一部分兵馬。
他是很不情願出戰的,昨晚他們白的實在是太慘了,好多他認識人的都在昨晚丟掉了性命,有傳聞說倭寇有一些神射手,專門射殺他們這些軍官,李虎就更加不敢出戰了。
結果定遠侯鄧文鬱嚴令他率軍出動,如若不然就按照戰場抗命處理。
幸好他的任務不需要主動出擊,部下都是騎兵,他也會騎馬,萬一打不過能跑得掉,他才勉強硬着頭皮出發了。
但他還是很擔心,按照計劃,這次護衛神機營炮兵的還有另外兩支騎兵,加起來一千多人,結果現在纔來了他一個,而且這個距離,距離敵人的位置實在太近了,也就一里多點,他一點底氣都沒有。
“將軍,敵人衝上來了!”
正在盼着其他友軍的李虎聽到敵人來了,慌忙的騎上戰馬,這個時候友軍還沒到,倭寇卻先衝上來了,他可不覺得自己有本事打得贏,所以打算直接撤退。
然而,當他騎上馬一看,才發現敵人只有一百來人,而且都是步兵,手裡拿的都是火銃,他還以爲自己看錯了。
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居然真的只有一百來號敵人。
想到剛纔自己窘迫的樣子,李虎就氣不打一處來,區區一百號步兵,也敢出動找他的晦氣,還害得他在部下面前丟臉,他李虎也是個有脾氣的人。
“弟兄們,敵人只有一百步兵,如果咱們這就撤退了,起步成了其他人眼中的笑柄!咱們立功的時候到了,都給我把刀擦亮了,打起精神!消滅一個倭寇,除了朝廷的賞賜,本將軍再額外賞銀五十兩!”
對於底下的士兵來說,這樣高規格的賞銀是很有誘惑力的,紛紛整軍備戰,拿眼前這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寇開刀。
看到自己的金錢攻勢很有效果,李虎鬱悶的心情稍微緩解一些,他這次之所以這麼大膽,就是不想再打第二場戰鬥了。
眼前的敵人算起來並不難對付,區區一百號步兵,儘管有火銃,但也不足爲慮,哪怕能幹掉他一百人,他還有兩百人呢,只要拿下這麼一個功勞,之後的戰鬥哪怕他臨陣脫逃,最後頂多是個將功抵過罷了。
另一邊,天策軍的戰士們邁着整齊的步伐,朝着振武營騎兵靠近。
“停止前進!“
“持槍!”
“瞄準!”
在楚中天的口令下,百名戰士停下腳步,而後依次完成相應動作,選定了各自的目標。
看到敵人不前進了,李虎肯定不會和麼乾等着,通過在高處的士兵確認敵人沒有埋伏之後,便下令全軍出擊,三百騎兵如洪峰般沿着街道向天策軍衝去。
當明軍抵達六十丈的時候,楚中天果斷下令“全體聽令!自由射擊!”
旋即槍聲大作,成片的彈丸飛向來襲的明軍,而戰士們根本不看自己的射擊有沒有擊中敵人,立馬開始重新裝藥,裝填子彈,夯實,而後重新瞄準,選定合適的目標後,立馬扣動扳機。
站在一處視野良好的閣樓上,畢懋康親眼看到了第一輪射擊的成果,只見原本勢頭兇猛的振武營騎兵,頃刻間減員至少三十人。
一些是人被擊中落馬,一些明顯是戰馬被擊中,上面的騎兵和戰馬一起掉落下來,這樣的衝擊下,不死也是重傷。
還沒等他驚歎天策軍的勢力,第二輪的打擊又開始來。
儘管楚中天下達的是自由射擊的命令,但戰士們的戰鬥水平都很高,裝填速度都很快,大概也就五六個呼吸的功夫,就重新裝填完畢。
瞄準並不費多少時間,狙擊手們都是專業的,總能第一時間找尋到合適的目標,其他的戰士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瞄準某一個人,反正敵人那麼多,只需要瞄準一個大概的方向,把子彈打出去就行。
儘管也有一些零星的槍響,但大部分都集中在那麼一兩秒鐘內,效果同樣顯著。
看到第二輪的射擊結果,畢懋康呆住了,第一輪只是讓他有些驚訝,這第二輪已經是讓他震驚了。
這些戰士,居然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裝填射擊,如果要讓神機營來做,起碼要多出一半的時間才能完成。
而且這些戰士的準頭不降反增,第一輪只擊中三十人,第二輪下去至少有四十人被命中,這事何其恐怖的精度啊。
他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恐怕這次打賭自己要輸了。
又是五六個呼吸的時間,第三輪密集的射擊又開始了,這一次就沒有第二次那麼密集了,隨着次數的增多,各個戰士之間的差異也體現出來了。
在他們射擊的時候,明軍騎兵已經靠近到了二十餘丈的位置,這一輪的打擊,效果出奇的好。
對於狙擊手們來說,一人一馬這麼大的目標,如果這個距離如果還能空,說出去都丟人,所以幾乎所有狙擊手都命中了目標。
不過由於存在超過一個狙擊手瞄準同一個騎兵的情況,這一次殺傷的明軍騎兵還是沒能超過六十人。
即使如此,這一輪的打擊對於明軍來說仍然是致命的,三輪下來傷亡一百三十人,超過了四成,對於這些沒怎麼打過仗的老爺兵來說,是根本無法承受的。
而且按照眼前敵人的射擊速度,在他們衝到面前之前,還能夠再完成一次射擊,按照這一輪的準頭,活下來的希望非常渺茫。
於是,這些明軍就像事先安排好了一般,全部急忙調轉馬頭,扭頭狂奔,在此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胡亂,有被戰馬摔下來的,有和同伴撞倒一起的。
李虎這個時候已經不想着怎麼阻止了,現在逃命要緊,這些倭寇實在是太恐怖了,三輪射擊就幹掉了他這麼多人,這還是人嗎?
然而,躲過了前三輪射擊的他,這次再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隨着天策軍第四輪射擊,包括李虎在內的四十來號明軍成爲了槍下亡魂。
隨即,楚中天下令追擊,雖然殺傷不了幾個逃跑的明軍,但這些戰馬和武器盔甲總是要拿回來的。
觀看完整場戰鬥的畢懋康,此刻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了,這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百來號振武營的騎兵,就損失超過半數,潰散而逃,而消滅他們只是區區一百個火銃兵。
他的認知被徹底的顛覆了,世界上居然存在如此強大的軍隊,這一次與敵軍騎兵的交戰,徹徹底底額折服了他,世間竟有如此強大之軍隊。
他朝着孔有德激動地說道“孔將軍,你有如此犀利之火銃,如此善戰治軍,倘若去遼東戰場,必然能夠打的韃子落花流水,光復遼東不在話下,卻爲何非要與朝廷作對,舉兵反叛呢?如果重新歸順朝廷,掃平流寇,蕩平東虜,消滅北奴完全不在話下,封王都不是不可能啊!”
孔有德卻肯定淡定的說道“畢大人,你覺得可能嗎?”
“此話何解?”
畢懋康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是不願意,還是說沒辦法做到這些。
“實話跟您說吧,我的這些火銃,其實都是在您老研製的自生銃的基礎上改進而來的!今年正月,我偶然間得到一把短管自生銃,隨後便安排匠人防止,進而改進一些不足,逐漸提升了性能,纔有這麼強大火銃!”
說着,孔有德讓警衛拿出了一把短管燧發槍,正是當初在新城,徐爾默送給他的那一支,雖然沒怎麼用,但他一直都保存着在。
將其遞到畢懋康手上,他開口道“畢大人,這把火銃,就是天策軍裝備的火銃原型,你看看是不是跟你研製的自生銃一模一樣?”
端詳着這把槍,畢懋康肯定的說道“這把自生銃確實和我設計的一樣,無論是外觀還是內部細節,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老夫有些不敢相信,孔將軍的火銃居然是據此改進的!還有,這把火銃孔將軍從何而來?”
“確實如此,要不然我怎麼靠着九千多人,擊潰範景文的四萬大軍?這麼說起來,畢大人還算是我的恩人呢!不過,至於這把自生銃的來源,暫時不方便透露!”
雖然確定這把燧發槍的來歷,就是徐爾默根據畢懋康的法子弄出來的,但他暫時還不打算說出來,萬一泄露出去,恐怕對他們不利。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更應該歸順朝廷啊,有了朝廷的財力支持,你等便有了更遠大的前途!”
孔有德略帶嘲笑意味的說道“我說畢大人,你想的太簡單了,你知道當初我們爲何再要吳橋起兵嗎?無非就是大雪封路,那吳橋知縣畢自寅因爲一些私怨不提供大軍所需糧草,甚至利用權力恐嚇周邊商民百姓,不允許與我等交易!最後又誣陷我等叛亂,聯絡瀋陽中屯衛,河間衛等周邊衛所意圖消滅我們!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才選擇起兵,否則不是被餓死就是被當做反賊剿滅!”
“至於現在,我們也不是不想重新歸順朝廷,不過這些事情還在談判,萊州的戰事也停下來了!只要朝廷有誠意,我們重新歸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再想回到以前那樣,輸了算我們作戰不利,贏了是文官運籌帷幄的情況,肯定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