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準備完畢的荷蘭軍,從赤嵌城東端的安平港出發,沿着臺灣西邊海岸,悄然北上大肚地區而去。
這次出征的荷蘭軍隊,共出動了大小船隻五十一艘,其中,主力指揮艦爲一艘四桅三層共裝有一百零四門火炮的巨型風帆戰艦,另有四桅雙層裝有七十四門火炮的大型戰艦五艘,四十六炮武裝輕型戰艦十艘,二十炮雙桅快帆船十五艘,十炮單桅輕快帆船二十艘。
出征的荷蘭軍,兵力十分雄厚,幾乎集中了荷蘭人在臺灣南部的全部精銳,共包括海軍水手2150人,陸軍士兵1380人,熟番僕從軍近2000人。
而這次荷蘭大軍出戰消滅李嘯部的戰鬥,被信心滿滿的範德堡伯爵,命名爲紅龍計劃。
戎裝筆挺,手持千里鏡眺望遠方的範德堡希望,自已能有如那中世紀的英勇騎士前去消滅那些居住在山巔的邪惡紅龍一樣,把那批該死的明人李嘯部,徹底擊潰並消滅。
坐在主力指揮艦上的範德堡與鮑德爾兩人,都認爲,裝備精良人數衆多的荷蘭軍,這次出其不意的偷襲作戰,一定能一切順利,馬到成功。
鮑德爾甚至在樂觀地想象,那些突遭荷蘭軍的槍炮攻擊的明軍,將會以一種怎樣驚慌失措的模樣,逃竄或投降。
只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船隊還未從安平港出發之時,早在半年前就化裝成了小商販,早已潛入了赤嵌城落腳的猛虎軍安全司人員,已及時從整裝出發的熟番僕從軍處,打聽到了荷蘭大軍北上進攻猛虎軍的計劃,遂立即用飛鴿報信的方式,告訴了李嘯。
收到安全司情報人員緊急來信的李嘯,一臉沉峻如鐵。
他知道,一場決定自已能否順利在這臺灣呆下去的關鍵戰鬥,已是迫在眉睫。
這場決定命運大戰,相當而殘酷而現實。
只有獲勝,李嘯及其部下,才能在臺灣這片爭奪激烈土地上,繼續生存下去。若是戰敗,那李嘯先前的所有準備與巨大投入,都將會立時化爲烏有。
拓殖團長丁佑,一臉憂色地向李嘯緊急提出,要他立刻向在澎湖的鄭芝龍求援,以抵抗荷蘭人這次卑鄙的偷襲。
李嘯沉思良久,還是否決了丁佑的意見。
李嘯向一衆官員說道,這次荷蘭人來進攻自已,鄭芝龍等人,雖是自已的商業夥伴,但必竟不是同盟關係,未必不會存一個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以此來觀看我軍實力強弱。若自已立刻就向鄭芝龍求援,那鄭芝龍必定會因此小看自已,從而讓自已在今後與鄭芝龍的交往中,受其壓制,處於不利地位。而萬一鄭芝龍再以種種藉口,不肯派援軍的話,自已更只會徒遭其辱。
聽了李嘯的解釋,衆人皆是沉默,畢竟,李嘯的這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李嘯復對衆人道:“求人不如求已,我軍兵力,雖多有不足,卻也絕對有一戰之力。以本官看來,敵軍大舉前來,驕橫猖狂,必然輕兵冒進,只要我軍應對得當,完全有機會挫敗敵軍。只要此戰獲勝,我軍在臺灣當可穩如磐石,那鄭芝龍等人,也必會對我軍更加敬重!”
李嘯頓了下,目光灼灼的他,繼續說道:“荷蘭人此次前來,以本官來看,他們最強的部隊,是其海軍水師,然其若要擊敗我軍,卻是必須要上岸作戰,而且極可能直取我軍核心部位,即官府與倉庫。我軍卻可避實就虛,不在沙灘上與其水師交手,而以以逸待勞的方式,因地設伏,守其必取,打他們那些上岸來攻的陸軍一個措手不及!”
李嘯的話語,讓一衆官員將領心中勇氣頓起,衆人眼中皆閃出亮色。
李定國騰起站起,這位年輕的指揮官一臉慷慨激昂之色,他大聲說道;“李大人,你下命令吧,我臺灣派遣軍,一定誓死而戰,徹底打敗這些膽大妄爲的紅毛鬼!”
李嘯面露微笑,大聲道:“好!下面,請諸位聽本官安排之作戰計劃。。。。。。”
接下來,荷蘭人與李嘯猛虎軍的具體戰鬥經過,在荷蘭陸軍中士保羅的日記中,有詳細的描述與記錄,生動還原了本次作戰的過程。
在這個海霧沉沉的清晨,我軍龐大的船隊,終於到達了大肚地區那明國人修建的簡陋港口。
上帝保佑,我們來到這裡,竟然沒有遭到任何抵抗與阻擊。路上雖有偶遇的鄭軍船隻,但他們發現,我軍並不打算前往他們的據點澎湖後,頓時對我軍毫無興趣,讓我軍得以順利到達了登陸地點大肚。
據我們的隊長上尉伯蘭德說,我軍此次出征的規模極大,除了那數千名海軍外,準備派上陸地去進攻明軍的兵力爲,荷蘭本土陸軍一千多人,熟番僕從軍二千人。
伯蘭德是個種族觀念極強的人,用他的話來說,他這樣有明確種族概念的人,纔是真正的荷蘭人,這個自視甚高的人時常以此爲傲。
爲了體現象他這樣真正荷蘭人的優越性,他時常用一種蔑視的口吻,嘲笑那些由臺灣土著所組成的裝備簡陋的熟番僕從軍,他大聲譏笑這些穿着獸皮,赤着雙腳,只裝備了粗劣刀劍弓箭的土人,說他們簡直是一羣歷史的垃圾與古董,只能跟着英勇無敵的荷蘭正規軍隊屁股後面,打打順風仗撈點戰利品,其作用不會比一羣只會吃香蕉的猴子更大。
伯蘭德的觀點,我在心裡未必同意。因爲我親眼目睹過,那些土著打架時那悍不畏死的勁頭,在征服臺南的大小戰鬥中,熟番僕從軍每每衝陣在前,並也多有斬獲。只不過,伯蘭德卻鄙視地說道,在荷蘭人那現代化的槍炮下,土著人那點可憐的勇氣與戰力,完全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這次作戰,荷蘭大軍從上到下,都是信心滿滿,人人都認爲,在自已充分準備又是突然偷襲,而明人卻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這將是一場手到擒來的必勝之戰。
在這種樂觀的氛圍之中,我們的荷蘭臺灣駐軍司令鮑德爾,決定親自率軍上岸去攻打那明人李嘯的軍隊。
我在想,在這位肥胖如豬卻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耀武揚威的司令官心中,一定是在想着,這樣唾手可及的戰功,絕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當然,我確信司令官鮑德爾閣下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是,如果他攻獲了李嘯軍的大批金銀財寶,那然,這位勞苦功高的司令官,自然要以一種隱蔽而體面的方式,優先佔據這些財寶的大半。
我們在海軍士兵的咒罵聲上岸。
這般眼神充滿嫉妒的傢伙都以爲,我們這些陸軍,純粹是走了狗屎運,才撈到了這進入阿里巴巴的金銀寶洞大撈浮財的絕佳機會。
聽了他們酸溜溜的惡毒話語,我們陸軍士兵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加以還擊,伯蘭德上尉便對一個罵得最厲害的海員說道,如果這傢伙到時能一展口活技巧把他弄爽的話,他也許會看在他勤勉用心的份上,多給他一塊銀幣以作慰勞。
那個傢伙暴怒地衝過來,想與伯蘭德打一架,結果被上面更高的軍官嚴厲喝止。而此時,下船的舷梯已搭好,我們陸軍士兵也再沒心情與那些滿心嫉妒的海軍打嘴仗,畢竟,榮耀與財富,正在前方熱切地等待着我們。
很快,在司令官鮑德爾的一百五十多名龍騎兵護衛的督促下,由600名火銃手,500名長矛兵,10門八磅炮,20門六磅炮,以及2000人的熟番僕從軍組成的荷蘭大軍,從舷梯上岸,然後,便在一名據說是深得總督範德堡信任的熟番間諜的帶領下,向着大肚地區深處挺進而去。
之所以只帶輕型火炮,據說是因爲輕型火炮搬運方便,行動快捷,可以儘量縮短到達明人官衙的時間。據那名間諜說,這樣的輕型火炮其實已然夠用了,因爲明人的倉庫與崗樓,皆是竹木所制,有這30門輕型火炮,足以將它們徹底轟爛。
我們擺的陣列,與先前出征臺南各土著部落時,所採用的軍陣完全一樣,行走的隊伍最前頭的,是熟番僕從軍,如果突然遭遇敵情的話,這些廉價的炮灰,可以有效地減少荷蘭士兵的傷亡人數。
熟番僕從軍後面,便是長矛兵,這樣的安排有兩個好處,一是在熟番土著與突如其來的敵人交戰之際,後面的那些身穿鎧甲裝備精良的長矛兵,可以有效地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另外還有一點沒有明說的便是,萬一前面的熟番僕從軍敢有異心或者有潰散的風險的話,後面起監督與押陣作用的長矛兵,可以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就地捅殺。
而長矛兵之後,便是我們這些火銃手,由於有前面這些近戰步兵的抵擋,可以爲我們火銃手爭取更多的射擊準備時間。儘管前面的長矛兵們時常咒罵,說我們火銃手開槍時,常常打中了他們嬌嫩的屁股。但上帝作證,當我們開始開槍時,長矛兵做得最多的事情,卻是散開到一邊看熱鬧,然後大呼小叫地看着我們在一兩輪內,便把那些可憐的生番土著打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火銃手之後,便是火炮炮羣。在有充分準備的陣地戰中,火炮是威嚇臺灣土著最有效的武器,雖然實際殺傷有限,但光憑巨大的炮聲,便可把沒見過世面的土著軍隊嚇個半死。事實上,火炮的真正用途,還是在攻堅方面,那些土著們自以爲堅固的洞穴與防衛工事,在荷蘭人的火炮打擊下,往往一輪齊射,便土崩瓦解。
而在我們前行隊伍最後面的,自然是司令官鮑德爾和他的一衆裝備精裝的龍騎兵了,這些騎着高頭大馬,身着刻了家族徽章的精鋼胸甲,腰挎細長而鋒利的馬刀,手上還拿着小型火銃的傢伙,因爲是司令官貼身護衛之故,人人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當然,他們除了護衛長官外,還有一個功用,那就是,一旦發現有膽怯之徒臨陣逃跑,便會立刻縱馬揚鞭前去,一刀砍掉這個可憐傢伙的頭顱,以此來威懾軍隊,防止潰敗。
在間諜的帶領下,我軍前行的十分順利,此時海霧已消散殆盡,在我們前行的那條小土路兩邊,眼光可見之處,皆是片片新闢的稻田,和星星點點的鄉村民居。這些稻田中,現在都栽上了馬鈴薯,薯苗已長得很高,幾近成熟,放眼過去,彷彿是一片墨綠色的汪洋。
望着這一望無際的馬鈴薯田,我恍惚中有種回到了,荷蘭阿姆斯特丹郊外家鄉的錯覺,彷彿在某片馬鈴薯田的盡頭,便是那門口矗立的着吱呀作響的大風車的老家。
不知道我的母親與妹妹,在家中過得好不好。。。。。。
這種不合時宜的傷感,顯然很影響心情,於是,我使勁搖了搖頭,讓自已擺脫這般不良的情緒,和同伴一起,隨着軍中小鼓,低聲唱着《凡。拿騷》這首激昂的軍歌,繼續向前前進。
說來也怪,我軍已前行了二個多小時,除了偶爾看到,兩三名一見到我軍陣勢就嚇得遠遠逃走的農夫外,一直未見到明人軍隊的蹤影。
甚至在我軍行過了幾個崗樓時,那些崗樓都沉默無聲,沒有半點響動,好象裡面根本沒有人了一般。
這時,我們的隊長伯蘭德,便用一種輕蔑的語氣說道,這些膽小如鼠的明軍守兵,也許在看到我荷蘭大軍鐵流滾滾地開過來之際,便已嚇得早就躲了起來。
爲了儘快趕到明人的核心地帶官府衙門,去奪取明人的糧食與財富,我們一路上忍住了燒殺搶掠的強烈慾望,對於明軍那些竹木製成的崗樓,也忍住了用火炮,將這些崗樓與裡面的明軍守兵一齊轟爛的惡作劇想法。
隨後,我們又沿着嘩嘩西去的大肚溪河,行近了將近一個小時。
這時,那名領路間諜大叫起來,手指着遠處那些影影綽綽的建築物影子,向我們大喊起來,說那邊就是明人的官府與倉庫所在地,只要繞過了前面這座小山坡,便可到達目的地了。
原本因爲近三個小時長途行軍,而有些士氣低沉的荷蘭大軍,一下子興奮起來,每個人眼中都滿是貪婪與興奮的光芒,那些走在隊伍最前頭的熟番土著,更是激動不已,不少人發出有如狼嚎般興奮的嗥叫。
“荷蘭的勇士們,榮耀與財富,就在前面等待着我們!你們是男子漢嗎?你們有足夠的勇氣與信心嗎?如果你們是真正的荷蘭勇士,是敢於衝上山巔斬殺那邪惡紅龍的熱血騎士,就與我一起衝過去,將那些怯懦的殘餘明軍統統消滅,用你們堅硬的馬靴把這些卑賤的黃皮猴子徹底踩爛,把他們所有的糧食,所有的財寶,所有的女人統統搶過來!因爲這些東西,只配我們這樣真正的荷蘭勇士擁有!”
見得羣情振奮,後面押陣的總司令官鮑德爾,不失時機地發表了一番激昂的喊話。
整個荷蘭大軍,有如打了雞血一般,發出齊聲的吼叫,然後便大步向前面的小山坡衝去,試圖快速繞過山坡,直抵明人的官府與倉庫。
(謝謝臨海九天兄弟的打賞,多謝丁丁叮、malyvu等兄弟的月票,以前打賞與月票現在一時難於統計,作者在此也一併表示感謝。謝謝各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