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大人,你這般擡愛在下,李嘯誠惶誠恐,只是在下在哨騎隊已呆習慣,實無改任大人家丁副隊之念。”
李嘯終於站起身來,向一臉錯愕的王道奇鄭重地拱手致歉。
“你。。。。。。”
王道奇一口茶喝到一半,險些噎住,他一臉錯愕地睜大眯縫眼,怔怔地望着一臉歉意的李嘯,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話。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家丁隊長任光遠,臉上卻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李嘯,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本官給你一條陽光道不走,卻要偏行這獨木橋,將來莫要後悔!莫非,你真沒爲自已的前程着想麼?”王道奇猶未放棄,言語之中多了點威脅之意。
“在下想清楚了,李某深受高把總之恩,不可輕易背棄。現在哨騎隊局面雖甚困難,將來卻也未必沒有改觀之時。”李嘯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李嘯,你既已這麼說,那本官也不多說甚話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在這哨騎隊,混出個什麼樣子來!”
滿臉怒容的王道奇,恨恨地站起身來,掉頭便向屋外走去。
任光遠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李嘯一眼,也趕緊跟行而去。
“在下恭送守備大人。”李嘯在兩人身後拱手致禮。
回答他的,是一聲重重的砰的關門聲。
李嘯佇望窗外,臉色冰冷而落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哼!這個李嘯,本官貴爲守備,親自來挖他當我家丁副隊,此人竟這般不知好歹,卻是可恨!”王道奇行得遠了,忍不住痛罵道。
“大人,那李嘯不識大人提拔之好心,執意不從,確是不知擡舉。”任光遠亦是嘆道。
“那李嘯,未免過於高看了他自已這點武藝了,他在這錦州之地,無人脈無關係,僅憑一身武力,便想要出人頭地,豈非笑談。”王道奇猶是恨罵不休。
“大人,您給他一條通天大道不走,卻要在這個泥坑裡滾泥巴,還是那李嘯沒眼力啊,”任光遠連聲附合,臉上卻是輕鬆之色。
王道奇任光遠二人回到府中後,忽有軍士來報,說錦州城大光布行的張得貴掌櫃求見。
王道奇臉色頓是陡變,他支開任光遠,連忙讓軍士帶張得貴進來,引入一間密室中坐下。
兩人相見,拱手致禮,眼神中,卻是滿滿的彼此心照不宣之色。
張得貴入得室內,分賓主坐下後,便有軍士上來獻茶。
軍士獻茶後,立刻掩門離去,室中只有張得貴與王道奇兩人。
兩人寒暄了一陣,張得貴呷茶一口,掃了一眼四周,便低聲對王道奇說道:“王大人,那拉攏李嘯之事,卻辦得如何了?範大人那邊,可等着回覆呢。”
張得貴所說的範大人,便是後金的文館大學士范文程。
當日,范文程在接到皇太極要求調查李嘯來歷的任務之後,不敢怠慢,立刻聯繫自已安插在遼西的細作張得貴去打探消息。
這張得貴,明面上是大光布行的掌櫃,卻一直在偷偷地做些走私後金的違法商業活動,由於他爲人精明,處世練達,很快便引起了後金方面的注意,由管理細作的范文程出面,幾番拉攏後,便成了後金安插在遼西的一名間諜細作。
明金兩頭通吃的張得貴,接得任務後,立刻便了解到,此人便是現在名動錦州,斬殺韃虜的哨騎英雄李嘯。
瞭解情況後的張得貴心下感嘆,這個金州的鄉下獵戶李嘯,前不久纔在錦州城內錦華酒樓處,與自已一衆手下發生衝突,幸虧自已調理得當,才未造成廝殺事故。卻未想到,當時一介白身的他,現在卻已升爲百戶,掛職百總,升遷卻是恁地迅速。
現在此人這般受後金重視,竟派出頗受皇太極重視的文館大學士范文程,來親自探查瞭解情況,這運數窮奇,豈可一言道哉。
張得貴不敢怠慢,隨後立刻將李嘯的消息上報范文程,范文程在對李嘯的身世與武功驚歎一番後,接下來便派他來負責將李嘯拉攏過來,並許之以高官厚祿,以使李嘯成爲大金之得力干將。
張得貴在仔細思慮後,決定利用廣寧中屯所守備王道奇爲突破口。
因爲王道奇的家族生意中,亦有很大一部分是見不得人的對後金的走私活動,並且多是走張得貴這條線,故兩人交情頗熟。
在李嘯正式晉升之後,張得貴暗地約見王道奇,並向他提出,讓他幫忙拉攏李嘯過來,並最終讓李嘯投靠後金。
王道奇很快被張得貴的重金厚禮所打動,一口答應下來。兩人隨後定計,先讓王道奇利誘李嘯成爲他的家丁副隊長,等李嘯咬了這鉤後,然後再慢慢地拉他下水,最終逼他投入後金的懷抱。
本來滿以爲李嘯會一口咬鉤,卻沒想到此人竟立刻便回絕了自已,這讓王道奇又憤怒又沮喪。
看到張得貴滿是探詢的目光,王道奇心下不禁又是一陣惱火,他冷哼一聲說道:“本官剛從此人之處回來,本以爲這般優厚條件可拉攏其爲我所用,卻不料此人如茅廁裡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竟然當場拒絕了本官的一片好意,實爲可恨。”
“哦,竟是這般,想不到這李嘯竟如此難於說動。”張得貴皺起眉頭。
“可不是,本官看他是被那高樸施了糊塗油蒙了心,才這般心甘情願呆在哨騎隊。唉,你說,這範大人也真是,偏偏定要拉攏這般死心眼之人,卻是何苦。”王道奇斜了張得貴一眼,語氣頗爲耐煩。
“這。。。。。。在下也是辦差之人,安敢多嘴。範大人一直對小的說,說什麼人才難得,才需這般拉攏,他提出此要求,在下只能照辦。畢竟咱們的生意,都要範大人照拂不是?”張得貴聲音低了下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啊。我王家想把生意做大,沒範大人在那邊照顧扶持,自是不成。只是,於今之計,那李嘯死活不肯上套,本官卻亦是無計了。”王道奇臉色陰沉,長長地嘆了口氣。
“呵呵,大人在李嘯處碰了釘子,卻也在範大人料想之中。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李嘯,也許該讓他吃點苦頭方好。”張得貴輕輕地笑了起來。
“張掌櫃的意思是。。。。。”
“恕在下直言,那李嘯,這般晉職封賞,心下定甚是得意而心高氣傲。哼,現在,我等卻需給他當頭棒喝,讓他好好地認清形勢!”張得貴言語冰冷。
“張掌櫃但請詳言。”
“王大人,聽說錦州附近,多有荒廢之墩堡,您不如下達軍令,就說爲了加強中屯所之安全防護,着哨騎隊分兵派往墩堡駐守。那些墩堡,地處荒僻,居處困難,李嘯等人領兵駐守之後,定會過得苦不堪言。然後大人再以種種理由,停其錢糧供給,如此一來,那李嘯定然難以爲繼,手下兵員也會鬧餉不休。到了這般無奈之境,李嘯可謂將是走投無路。這時,大人再趁勢關懷收納,那李嘯,只怕會對大人感激涕零,再無二話了。”
張得貴說完這一段話,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端起茶來細啜。
“張掌櫃之計甚好!”王道奇眼中閃出亮光,他騰地站起,臉上便浮現了陰狠的表情:“李嘯啊李嘯,你既要自找苦吃,那本官就只好成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