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們的楚尼斯總督,還在等着從臺中返回的援軍?”
聽了李嘯這句滿是揶揄的話語,旁邊的一衆猛虎軍將領,皆不覺大笑起來,而兩名被抓的熟番探子,則是一臉尷尬。
“是時候告訴你們楚尼斯總督真相了。”李嘯微笑着繼續說道:“殘酷的真實,總比虛假的自我安慰要好,至少可以讓人清醒。”
隨後,李嘯揮揮手,讓軍兵們先把這兩人帶下去。
接着,李嘯立刻對自已的貼身護衛隊長李浩然下令,讓他帶着十名護衛騎兵,迅速返回彰化城,去取一樣東西過來。
這樣東西,便是荷蘭總司令鮑德爾,那顆已被猛虎軍硝好的人頭。
“本伯相信,見到這顆人頭後,楚尼斯總督一定會應該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了。”李嘯笑着對李浩然說道。
“咳,李大人啊,早就應該這麼做了!要是我軍早點把鮑德爾那廝的頭顱拿來,讓那些守城的荷蘭番子看清楚,說不完這赤嵌城都已經投降了。“李浩然撓着頭回答道。
“不見得,我軍正與荷蘭軍相持對抗,想憑一顆頭顱就瓦解其鬥志,卻是不易。況且,即使把頭顱送進去,楚尼斯也會懷疑這顆頭顱,是我軍爲了誘降而假制的。現在若由他們的探子親自送回此頭顱的話,效果只會更好,完全能給他們一個“驚喜”。“
聽了李嘯這句回覆,李浩然恍然大悟,他大笑着點點頭,立刻率着十名騎兵,急急縱馬北去。
“李大人,若用此計,我軍還需再去切斷赤嵌城水源嗎?”約瑟夫在一旁問道。
“當然要,能給荷蘭人造成越大的恐慌就越好。”李嘯毫不猶豫地回答。“約瑟夫,你要知道,讓敵人越痛苦,他們將來的投降,就會越乾脆。”
兩個時辰後,通往赤嵌的暗渠被約瑟夫帶人找走,並順利將水源全部切斷。
赤嵌城中,立刻陷入的一片極其恐慌的狀態。
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後,總督楚尼斯有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沙發軟椅上。原本因爲守城主將德隆成功打退明人進攻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
“該死的!沒想到明軍竟有這樣的手段。”楚尼斯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隨後立刻對一旁的衛兵喝令道:“還愣着幹什麼,快把德隆上校叫來!”
“是!”
很快,肥胖如豬的德隆,腆着肚子氣喘吁吁地來到楚尼斯的辦公室內。
“德隆,現在明軍切斷了我赤嵌城的水源,這城中的士兵與居民,卻該怎麼辦?!”
德隆一進門,焦躁不安的楚尼斯,立刻大聲向他喝問。
德隆亦是一臉灰黯,他低着頭,許久才擡頭道:“總督先生,現在唯一之計,便是隻得在城中打井取水了。”
“哼,赤嵌城靠近海邊,以前打過的井,皆是又苦又鹹,根本吃不得!”楚尼斯皺着眉頭反駁了一句。
“總督先生,現在非常之時,只能這般先忍忍了,等到我派出去的探子帶着鮑德爾司令的大軍返回後,再把外面那些可惡的黃皮猴子,內外夾擊統統殺光!”
德隆說完,一臉猙獰地做了一個右手下劈的動作。
楚尼斯長嘆一聲,立刻吩咐道:“好了,就先這麼辦吧,去把井儘快打出來。”
德隆的速度倒還是挺快,僅僅只過了一天,就在城中打挖了三口井,果然,這些新打之井,與原先的井水一樣,又苦又鹹又澀,極其難於飲用。
楚尼斯淺嘗了一口這樣的水,一股強烈的反胃泛起,差點讓他把胃裡的酒食都吐了出來,好在他強自忍住,艱難地嚥下這口苦水。
唉,不喝這樣的水,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辦法麼?
畢竟,在現在極其缺水的赤嵌城中,有這樣的苦澀鹹水喝,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一連四天,在赤嵌城因爲缺水而極度恐慌沮喪之時,德隆在城牆上看到,城外的明軍倒是十分無事悠閒,他們也不進攻,僅僅是將城圍住,不讓裡面的人員逃出。
德隆對這些該死的明軍恨得直咬牙,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全部寄望於自已派出的兩名探子,能快點把鮑德爾的軍隊帶回。
而在第四天的黃昏之際,李浩然終於帶着一個碩大的木盒,從彰化城回返赤嵌城外明軍營地。
李嘯打開木盒,頓是一股撲鼻的臭氣撲面而來。李嘯凝眉細看,只見裡面裝個一顆碩大肥胖的紅番頭顱,那一頭亂糟糟的紅髮,那滿是橫肉的胖臉,那短粗的紅色眉毛和碩大鷹鉤的鼻子,不是那荷蘭軍司令鮑德爾,又還能是誰?
李嘯臉上,泛起莫名的微笑。
可嘆啊,人心不足蛇吞象,這荷蘭軍司令鮑德爾,自已已放過了他一次,卻沒想到,一心想着吞併臺中之地,一心想象報仇雪恨的鮑德爾,最終還是喪命在彰化城下。
時乎?命乎?
李嘯停住感慨,隨即下令:“速令平南營甲總監撫文官趙文采,前來見本伯。“
很快,趙文采匆匆而來。
這位趙文采,作爲跟隨臺灣拓殖團長丁佑等人最先來到臺灣的一批人員,因爲工作表現和態度,十分負責認真,故從最早的一名騎兵隊監撫,漸升爲平南營甲總監撫。而這段攻打臺北西班牙人與臺南荷蘭人的時間裡,因工作表現盡職盡責,故深受赤鳳伯李嘯賞識。
見到趙文采到來,李嘯道:“趙監撫,本伯命你帶上這荷蘭軍司令鮑德爾的頭顱,由四名橫行哨軍兵作爲保護,押着那兩名探子,一道復從赤嵌城下水道入口而入,前往城中勸降荷蘭總督楚尼斯。”
李嘯之所以選派這個趙文采,前去赤嵌城中勸降楚尼斯,是因爲他注意到,趙文采除了做事認真外,口才與膽氣均十分不錯,故李嘯經仔細考慮,決定派他前往。
而李嘯之所以再讓他們從下水道口重新進去,則是想要給荷蘭人更大的心理打擊。
因爲他認爲,若是荷蘭人發現自已派出的探子,竟與明軍的文官一道從下水道返回,一定會極度震驚。也可讓楚尼斯等人徹底明白,他的所作所爲與陰謀詭計,明軍皆已瞭如指掌,從而再不敢輕易耍花樣。
趙文采見自已擔此重任,心下十分激動,立即大聲應諾。
趙文采正欲離去,李嘯復叮囑道:“趙監撫,此去赤嵌城中,萬事小心。具體談話,可隨機應變,務必對那楚尼斯曉以厲害,讓其儘早來降便可。“
趙文采拱手答道:“大人放心,在下明白,定不負大人所託。“
天黑之際,趙文采一行人,從下水道口進入,直往赤嵌城中而去。
“你二人前面帶路,不可耍花招,不然,我等立刻結果了你們!“
進入下水道後,趙文采對這兩名探子冷冷地厲聲喝道。
聽了趙文采嚴厲的話語,兩名探子諾諾唯唯,點頭如搗蒜。
他們在有如迷宮一般又惡臭撲鼻的下水道中,鑽行了許久,纔在這兩名探子的帶領下,從城中總督府後院的一個下水道入口鑽出。
“什麼人?!你們是幹什麼的?!”
此時,見得這羣人有如鬼魅一般從下水道入口鑽出,正在後院中駐守的四名衛兵,驚恐地大叫起來。
整個院中,頓是警鈴大作。與此同時,院外大批的衛兵腳步聲,迅速傳入趙文采等人耳中。
四名衛兵抽出佩刀,便朝他們衝了過來,而護衛在趙文采旁邊的四名橫行哨軍兵,則立刻挺身而出,抽刀欲與這些荷蘭衛兵廝殺起來。
眼看一場廝殺在即,一名探子急急地用荷蘭話向衝在最前面的那個衛兵低聲說了幾聲,那名衛兵才急急喝止自已的同伴繼續上前。
而這時,大腹便便的德隆,帶着一衆親衛,氣喘吁吁地從院外跑入。
他一眼就看到自已派出的那兩名探子,臉上頓露驚喜之色,只不過,他很快就看到,這兩名探子旁邊,卻是四名身穿明軍盔甲的士兵,以及一名明人文官模樣的人,不由得臉上立刻涌出驚疑之色。
“怎麼回事?他們是什麼人?你們爲何帶他們入城?”德隆衝着那兩名探子大吼。
一名探子急急趨前,復湊在德隆耳邊,對他耳語了一陣。
德隆頓是臉色大變,原本黑紅的臉龐,驟變成蒼白色,嘴脣也不住地哆嗦起來。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德隆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趙文采懷裡緊抱的大木盒,聲音顫抖地向那名探子問道。
“千真萬確,明軍已在彰化城下,徹底擊敗了鮑德爾司令的軍隊,那鮑德爾司令的腦袋,就在那位文官的盒子裡。外面的明軍,在得到了彰化城送來鮑德爾司令的頭顱後,才讓這位趙監撫與我等一同返回。”探子一臉驚惶之狀地急急稟道。
“該死的明狗。。。。。。”
德隆皺着眉頭,一臉猙獰的他,邁開沉重的腳步,向趙文采行去,還未說話,忽聽得總督府樓上傳來急驟的腳步。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到了晚上都不得安寧!”
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隨即,後門被砰地一聲打開,披着一件睡衣的楚尼斯,一臉怒容地出現在門口。
德隆見楚尼斯親自前來,急急趨前,附在他耳邊向他稟告剛纔所發生的情況。
楚尼斯臉色瞬間慘白,雙腿竟不由自主地發抖。
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已心緒的楚尼斯,大步走到趙文采面前,皺着眉頭,將趙文采上下打量了一番。
趙文采同樣冷冷地看着他,一動不動。
一名探子急急地湊了過來,對趙文采低聲說道:“趙文官,這位便是我們的總督大人楚尼斯。”
趙文采哦了一聲,臉上浮起輕蔑的笑容,也不說話,順手將懷裡的木盒向楚尼斯遞過去。
楚尼斯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趙文采遞過來的木盒。
方一打開,一股石灰與腐肉混合的噁心味道,差點沒把他薰暈過去。
他定睛一看,裡面那個紅頭髮大腦袋一臉橫肉彷彿陷入深睡狀態的頭顱,不是鮑德爾又還能是誰!
一股悲涼冰冷的情緒,瞬間瀰漫了楚尼斯全身。
手託木盒的他,有如一具木偶一樣呆站着,而旁邊的德隆上校,亦是一臉呆滯的表情。
“楚尼斯總督,廢話本官就不多講了,我家李大人說了,希望你們認識形勢,不要再作徒勞抵抗,還是及時投降爲好。”
趙文采冰冷低沉的話語,迅速由探子翻譯給楚尼斯聽。這些話語,此時有如一柄重錘一般,狠狠地敲擊在楚尼斯心頭。
“哼,我荷蘭軍爲什麼要投降?!縱然鮑德爾司令與全部遠征軍都被你們消滅,但我軍坐守這座堅固的赤嵌城,你們又有什麼本事能打進來嗎?!”一旁的的德隆聽了趙文采的話,卻怒氣衝衝地反問道。
趙文采聽了探子的翻譯,臉上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果我告訴你,李大人這幾天,之所以不再發炮進攻,乃是爲了從彰化城中,再拉來更多重型火炮準備一舉克城,德隆上校會不會感覺十分驚訝?”趙文采微笑說道。
“你,你撒謊!你們若有這麼多重型火炮,肯定早就拉來了攻城了!何必現在還要用獻上鮑德爾頭顱的計策,來瓦解我軍軍心!”德隆冷哼一聲反駁道。
“那是因爲我家李大人行事謹慎,在打敗你們荷蘭遠征軍前,絕不會輕舉妄動。現在荷蘭遠征軍已徹底被我軍消滅,我軍纔可把彰化城中全部的一百門重型火炮,都拉過來對付你們了。”趙文采冷笑着加了句:“對了,你們荷蘭人爲了攻取我彰化城,帶了一百門火炮,我想告訴你的是,這些火炮,也和我軍的重型火炮一起,快運到赤嵌城來了。”
“你!。。。。。。”
趙文采淡淡的話語,讓德隆上校的話語一時噎住,卻讓總督楚尼斯心下,更是顫抖不已。
天啊,要是明軍真的拉來了一百門那種攻擊力十足的重型火炮,再加上從我軍中繳獲的一百門火炮,用這多達二百多門的火炮,一齊朝赤嵌城城牆轟擊的話,這赤嵌城,哪怕再堅固,卻也怕是守不住了。
若真到了這般糟糕的境地,自已可就連談條件的餘地,都沒有了。
在楚尼斯心情極度沮喪之際,趙文采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楚尼斯總督,我家李大人心地仁慈,行事磊落,實不願這般強硬攻城,致使赤嵌城中生靈塗炭,軍民遭殃。這纔派出在下,前來城中曉諭總督先生,希望總督先生深明大義,迷途知返,給自已,也給城中的軍民百姓一條活路啊。恕在下直言,若等火炮到齊,我軍強力破城之後,只怕這赤嵌城中,真的要玉石俱焚,雞犬不留了。何去何從,還請楚尼斯總督深思啊。”
聽趙文采以一種沉重的語氣說到這裡,楚尼斯雙目微閉,一臉痛苦地仰天長嘆一聲。
“好吧,本督願意投降,那接下來,我們兩軍可以談談條件了吧。”楚尼斯的聲音很低。
“很好,總督先生果然深明大義,能以全城軍民百姓性命安危爲重,亦是識時務之俊傑也。”趙文采臉上泛起笑容:“李大人說了,只要你們放下武器,開城投降,那他一定會保證保全全城的軍民百姓性命,而且會盡量給貴軍一個體面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