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嘯的三項條件,陳子龍與姜曰廣皆不覺呆了一呆,二人一時皆有些反應不過來。
原來他們以爲,李嘯會趁機要求豪格大獻物貨財產,甚至趁機要求豪格強行劃定唐清兩地邊界,卻沒有想到,這李嘯的胃口是如此之大,這何止只是從清朝身上生生撕扯下一大塊肥肉下來,這幾乎是要把清朝給近乎生生肢解了一般!
這位平遼王,真真好大的胃口啊。
這既要獨佔幾乎整個外滿地區,又要讓唐軍去征服蒙古諸部以代替清朝成爲蒙古的宗主國,還要強行割佔錦州、金州、復州三州之地,這等於是把整個清朝給豆剖瓜分一般巨大的野望,實非他人可以想見。
見陳子龍與姜曰廣二人,皆是一副面帶猶豫若有所思的模樣,李嘯心下,不由得一聲暗笑。
這二位最貼心的贊畫,看來在心中,還是認爲自已所提的條件太過苟刻,從而不敢附議啊。
李嘯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二位,你們可是認爲本王要價太高了麼?非也。以本王看來,現在那豪格身處窘境,乃是即將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是定要想盡辦法抓住,這三項條件,豪格那廝,就算想不答應也不成。”
陳子龍拱手回道:“李大人,在下在想,您的三項條件,雖然那豪格可能會畏於多爾袞的強大攻勢,爲了保命,只能暫時虛假答應。但其最終無法兌現的話,簽下這項協定,卻亦是難於執行呢。”
李嘯呵呵一笑,便道:“臥子,你太多慮了。這三項條件,乃是本王深思熟慮之結果,只要那豪格願意以此條件來與我軍結盟,那麼,他最終也只有完全遵循這些條款一條路可走。而且,這些條款看起來對清朝的利益損害十分嚴重,但如果仔細分析,你們會發現,這些條款,完全皆在清虜的承受範圍之內。”
李嘯頓了下,便對二人繼續解釋道:“這樣吧,下面本王來對你們詳細解釋一番,讓你們看看本王所提的三項條件,清朝爲何最終會不得不答應。”
“首先,來看第一條,本王打算,把黑龍江以北、阿速江以東的廣大外滿地區,讓清朝承認是我軍統治範圍,兩國疆界以黑龍江與阿速江爲界河。對於這一條,其實現在,我軍因爲修建了廟街堡與海參崴堡,實際上已在這外滿地區打下了兩顆牢不可破的釘子,當地的土著業已服從我軍的管理與宣化,清朝對這些地區的影響力可謂已是微乎其微。這樣的外滿地區,實際已處於清朝再無力管控的狀態,那麼再進一步,讓這些地區以白紙黑字的形勢固定下來,讓它們成爲我唐軍治下的新拓領土,對於清朝來說,不過僅是一個面子問題,又有何妨呢?”
李嘯說到這裡,姜曰廣連連點頭,插話道:“李大人說得是,想來現在的外滿當地土著,在我軍的獵頭令政策下,不斷襲擾小股的清軍與滿州韃虜,以此來換取我軍的獎賞,這些當地土著,對於清朝來說,有如一隻只不停吸血的牛虻一般,讓他們防不勝防又厭倦不堪。如果能通過和約的方式,讓他們停止這樣進乎無休止的襲擾,對於清朝來說,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姜曰廣說完,陳子龍也接過話說道:“學生也想明白了,想來這些韃虜,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傷亡了數萬兵馬,就連皇帝都被炸成重傷不能理事的情況下,都未能攻克海參崴堡,那麼他們再想控制整個外滿地區,只怕亦是有心無力罷了。在清朝內戰將起的環境下,李大人提這樣的條件,他們除了面子上過不去外,也確是最終只能順水推舟地加以同意。”
李嘯笑道:“臥子說的是啊,哪怕皇太極不受傷,清廷在遭此重創後,亦難再對外滿進行征伐,更不用說現在清廷內戰將起,即將互相狗咬狗廝殺不休了。可以說,無論是豪格還是多爾袞,現在的他們,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消滅對方,搶佔清朝的最高權力之上,如何還有空來管這蠻荒一片的外滿歸屬。故而,這整個黑龍江以北,阿速江以東的廣大地區,本王卻是當仁不讓地佔定了!”
聽了李嘯這堅定的回答,姜曰廣又點頭讚道:“李大人目光如炬,看得透徹,那麼,學生來分析下,是不是可以同樣認爲,那清朝既然對外滿地區失去了控制,那西邊僅是名義上服從的蒙古諸部,只怕亦是統管乏力了。雖然清廷名義上是蒙古諸部的宗主國,但畢竟缺乏實際的管控與治理,只不過是據一個虛名罷了。那些內心懷有不滿想脫離其管控的蒙古部落,細算起來,又何只一兩家?這清廷內亂一起,那些蒙古諸部,只怕是會立刻異心大起,再不馴服於清朝了。”
陳子龍亦嘆道:“曰廣說得是啊,清廷內亂一起,以學生看來,那內藩蒙古,尚可在表面上服從清朝,也可能會聽從多爾袞的調兵之令,從其部徵集兵力,補充到蒙古八旗之中。但對於原本就面服心不服,堪稱清朝鞭長莫及的外藩蒙古,只怕會就此脫離清朝的管控,各自爲政或另立可汗,卻是極有可能發生之事呢。”
李嘯點了點頭,十分認可二人的說法,他長長地感嘆一聲,便繼續說道:“所以說,在清朝收縮兵力,準備開始大規模內戰之際,那蒙古諸部,一定會有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失去管控。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有蒙古部落叛清自立,或者聯合起來推舉可汗,清朝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而毫無辦法。因爲蒙古人都知道,清朝在內戰結束之前,想重新徵服叛變的蒙古部落是不可能的。而這樣一來,一盤散沙又心懷異志的蒙古部落,完全可以被分而化之各個擊破,實是我軍最好不過的征伐與拉攏對象。我軍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把定北營的兵力,全面推進到漠北一帶,從而把整個蒙古諸部,從清朝手中完全奪過來,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
李嘯頓了下,又冷笑道:“由此可見,清朝內戰一起,這蒙古諸部,也與外滿一樣,最終只會一步步脫離清朝的統治,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軍不插手蒙古,將來清朝內戰決出勝負,那麼,無論是多爾袞還是豪格,皆無法在國力大損兵員大傷的前提下,再對蒙古進行征伐,這蒙古諸部,尤其是外喀爾喀蒙古,藉機脫離清朝,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定局。所以,本王這第二條,要清朝承認我軍對蒙古諸部的統轄權,讓他們從清朝的名義統治下,轉而成爲了我軍手下恭順而聽話的附屬部落。而這一條款,對於清朝來說,雖然極傷面子,卻是最終還會無奈答應的,畢竟,他們也知道,與其將來要面對一個基本脫離管控再難收服的蒙古,還不如與外滿地區一樣,順水推舟的將這宗主國虛名扔掉,讓自已再不必去管那蒙古草原上亂糟糟的各個蒙古部落,卻是最爲省心,也最爲可取之事。”
李嘯的這番說法,得到了陳子龍與姜曰廣兩人的一致贊同。
陳子龍感慨地說道;“聽了李大人這番分析,學生可謂茅塞頓開,心緒霍然清明瞭啊。只不過,學生在想,雖然那外滿地區與蒙古諸部,將來必定要被我軍牢牢佔據的話,但是,那錦州、金州、復州三地,卻是清朝的核心土地,若要豪格同意將這些土地割給我們,怕是對他在清朝的統治權威造成重大打擊,只怕他萬難接受平遼王的這項條件。”
陳子龍說完,姜曰廣亦插話道:“陳贊畫說得是,這三州之地,乃是清朝的核心本土,若豪格敢把這三州之地作爲酬勞割讓我軍,只怕清廷的滿朝文武,都會對他大有意見,讓他的臉面大損。所以,學生我認爲,那豪格對平遼王的這一條,極可能只會在迫於多爾袞大兵壓境的壓力,而違心地同意,但在與我軍交割時,只怕此人必會反悔,從而讓我軍所籤的協定,最終無法實行。“
聽完姜曰廣的話,李嘯卻是大笑起來,朗聲道:“姜贊畫,你之所慮,未免太過老實。他豪格想不給,就沒想過本王可以自已去取嗎?而且,本王奪取這三州之地,乃是名正言順,豪格斷然無話可說。“
姜曰廣聞言一驚,忙問道:“學生智計淺薄,卻不知道,平遼王何以這般自信?”
李嘯冷笑道:“你們想想,如果豪格與我軍達成了盟約的話,那麼,我軍接下來,必然要開始對多爾袞部展開進攻,以緩解那據佔瀋陽的豪格那巨大的壓力。而我軍要對清朝展開攻勢的話,自然也會與先前進攻清朝一樣,首攻金州、再攻復州、然後在以這二州爲據點,派水師搭載軍兵前去進攻錦州,在拿下錦州後,再兵分兩路,一路從遼南向北進攻,直攻海城,一路從遼西向北進攻,徑取廣寧。從而實現對多爾袞部的兩面包夾之勢。這樣一樣,這三州之地,皆已爲我軍所牢牢據佔,那豪格縱然想反悔不給,又豈能由得了他麼?就算他成功後想翻臉,但他在好不容易抗住了多爾袞的攻勢後,定會勢力大損,兵力衰微,自保亦是艱難,如何還有能力再重奪我軍據佔的三州之地呢?相形之下,被滿朝文武背地裡看不起,暗中嘲笑諷刺,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李嘯的這番話,說得陳子龍與姜曰廣大笑起來,二人皆是連聲感嘆,對李嘯的說法十分贊同。
陳子龍昂然道:“李大人說得是,現在豪格的命運,可謂基本全捏在我軍手中,他若想調皮翻臉,那我軍絕對有能力要他好看。更何況,豪格這般屈辱繼位,就算奪得了清朝的統治大權,其下面亦是人心渙散,各懷異志,整個清朝都會變成一盤散沙。這樣的話,就算我軍尚難一口吞下整個清國,但這樣的飽受戰爭創傷,又暗流涌動內亂不息的清朝,又有還有多大作爲,還能給我軍造成多大的麻煩呢?“
姜曰廣亦笑道:“李大人,這樣看來,這三項條件,卻是豪格皆無法違抗而必段同意之事呢。那我們當可告訴郝澤仁,讓他在接下來與豪格的談判中,一定要牢牢咬緊,斷不可鬆口,讓豪格最終只能無奈地同意我軍的全部條件方好。“
李嘯一臉笑容地連連點頭,朗聲道:“正是此意。那本王接下來,就立刻修書回信,把我軍同意與豪格部結盟的條件告訴郝澤仁,讓他作爲我軍的全權代表,去與豪格進行談判,同樣讓他務必緊守這三項條件,不可鬆口更改,一定要讓豪格乖乖就範,方可同意與其結盟共抗多爾袞的請求。“
李嘯說完,即刻修書,同樣以飛鴿傳信的方式,在次日下午,便將此信送到了郝澤仁的手中。
郝澤仁看完來信,頓是眉開眼笑,他復將李嘯的回信給帳房先生陳舉義觀看,陳舉義看完,亦是大笑不止。
“哎,我就說嘛,主公李大人是何其精明厲害之人,一定能從清朝身上狠狠撕下一大塊肉來,這下可好,這三項條件,卻是足以把清朝七解八剖,從一個幅員萬里的大國,重新變回成一個孱弱無爲的小國了。“陳舉義一臉喜孜孜地說道。
郝澤仁亦是一臉笑容:“是啊,李大人真是太厲害了。只不過這三項條件,那豪格現在爲了保命與奪權,只怕是心中再不願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畢竟,世間沒有白吃的午餐,豪格想得到我軍的援助,這些對於清朝來說喪權辱國的條款,他卻是必須同意,而再無其他選擇了。而且,我敢打包票,就算這廝有異心,那李大人將來也一定有本事,讓豪格乖乖遵守協定,斷不敢生出二心,甚至與我軍翻臉爲敵。“
陳舉義一臉興奮之色,他急急地衝着郝澤仁說道:“好,既然李大人的意見與要求也傳給我們了,又指派了郝掌櫃你擔任談判代表,那我們現在就派夥計去告訴那豪格吧。我在想,也許現在的豪格,正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家中急得團團轉呢。”
郝澤仁大笑道:“舉義說得對,事不宜遲,那本掌櫃現在就派夥計去告訴他,讓他親自再來我鹹旺鐵器鋪,與我等商議簽定盟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