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你想幹什麼!”王妃拼命掙扎,想躲開那直伸過來的黑手。
見到王妃竟被一個緬兵污辱,所有人都一時間呆住了。尤其是那桂王朱由榔,一時間,他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上頭頂。
“放開我母妃,你們快放開她!”
在一衆大人都呆住了時,那年僅八歲的桂王之子朱慈煊,哭喊着衝上前去,揮着小小的拳頭,朝那名施暴的緬兵又抓又打。
那緬兵淫興正濃,見這麼個小孩子前來踢打自已,頓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啐罵一聲,飛起一腳,猛踢在朱慈煊心口。
朱慈煊一聲慘叫,被緬兵這勢大力沉的一腳踢得凌空飛起,在空中劃過一道短短的弧線,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重摔於地的他,立刻昏迷,再不動彈,想是受傷極重。
“煊兒!”
王妃大聲哀哭,她急急扭身想去查看朱慈煊傷情,卻又被那名緬兵淫笑着攔住。
這緬兵一臉淫蕩的表情,嘴裡說着髒話,作勢又要向她撲來。
“混蛋!你想幹什麼!”
一名護衛再也看不過去了,他迅疾衝過去攔在王妃面前,並一把將那緬兵用力推開。
那緬兵被推得踉蹌後退數步,他惱羞成怒,刷的一聲抽出尖頭腰刀,朝這名已然繳械手無寸鐵的護衛,當胸猛刺而去。
噗哧一聲輕響,那尖頭腰刀,直直地捅穿了護衛心口,從他後背猙獰透出。
大團的血霧從這名護衛胸口激噴而起,他大張着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卻有大股鮮血又從嘴中噴涌而出。
緬兵刷地抽刀,這名護衛撲通一聲,仰栽於地,身體猶在一動一動地抽搐,眼神卻已漸漸渙散。
見到自已朝夕相處的夥伴就這樣慘死在自已面前,另外那十九名護衛,皆是激動憤恨得近乎發狂,他們立即從地上重新撿拾起武器,作勢就要朝那些緬兵攻去。
而一衆緬兵亦紛紛抽刀,嚎叫着對衝過來,一場廝殺眼看就要爆發了。
那桂王朱由榔,見到這短短的數息之內,竟有這般異變,一時間,他的腦袋有如短路一般,完全一片空白。
而旁邊那馬吉翔與李國泰,亦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從關內傳來一聲威嚴的怒喝:“住手!都不許擅動!”
馬吉翔聞聲一愣,他知道,這是那主事大臣變牙簡的聲音。
果然不出所料,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即從緬關中快步走出,馬吉翔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變牙簡。
“是緬甸主事大臣變牙簡,各位速速放下武器,萬萬不可廝殺爭鬥!”馬吉翔衝着自家那十九名護衛急急地連聲大喊。
那十九名一臉憤恨的護衛,聽到他的喊話,各人俱是恨得直咬牙,卻又不得不遵其命令,紛紛丟了武器。
對面的緬兵見他們棄了刀槍,亦是紛紛收刀入鞘,然後皆轉身向從關內走出的變牙簡行禮。
變牙簡嗯了一聲,便快步向那馬吉翔走來。而馬吉翔見他過來,亦快步迎上前去。
“變牙簡主事,真沒想到,你也在這裡,唉,要不是你來,可就……”馬吉翔一臉諂笑與委屈交織的模樣,讓他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變牙簡微微一笑,便道:“馬公公,貴部前來我緬甸,實在有失遠迎。我亦是剛剛纔到緬關,卻沒想到,正好在此處得見貴部,倒甚是趕巧了。”
馬吉翔心下暗罵,呸,什麼趕巧,你這廝早就躲在關中,此番作爲,不過是想給我桂王主臣一個下馬威罷了,還這般惺惺作態。
不過,他在臉上卻依舊滿是笑容:“是啊,真是湊巧,本來桂王前來,我部應該先去向貴國通稟一番的,只是時間緊急,這才……”
變牙簡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說,又故作一臉惋惜地說道:”沒想到啊,本主事一時疏忽,沒有交待好手下,才發生這般讓人痛惜的慘事。方纔這般爭鬥,倒是我方無禮了,本主事在此,向各位賠罪。”
他衝着馬吉翔等人略拱了拱手,但轉過身來,故作一臉嚴厲地對後面的緬兵喊道:“此人誤殺桂王護衛,雖罪無可遣,但情有可原,來人,先將他拿下關押,日後再治其罪。”
“喏!”
數名緬兵匆匆上前,將那捅殺的緬兵反扭了臂膀,押着他往關內走去。
那緬兵一臉沮喪,只不過此人臨進關時,還扭過臉來,衝着朱由榔等人,作了一個猙獰威嚇的表情。
見到變牙簡這般名爲懲罰,實爲袒護其手下,那十九名護衛以及隨行的官員,皆是恨得直咬牙,卻又無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們身在緬境,又無武器護衛,已是任人宰割的肥豬,安可復有半點反抗餘地!
變牙簡隨後又緩步走到那名被捅死的護衛前,故作痛惜地看了一番,便又朝剩餘的緬兵喊道:“你們幾個,且把此護衛給好生安葬了,萬萬不可輕忽對待。”
“喏!”
幾名緬兵上前,擡起這名護衛屍首,擡向旁邊的山崗處。另有緬兵開始臨時釘打木板,準備做一副簡單的棺木,給這名可憐的護衛安葬。
交待完這些事項後,那變牙簡才故意恍然大悟般地對馬吉翔說道:“你看我,真是不知禮數,這一時忙亂,竟忘了問你桂王身在何處,本主事還要向他問安呢。”
見變牙簡這般做態,馬吉翔心下羞惱不已。卻還是隻能臉上堆着笑容,引他到人羣后面,見那正呆站此處的桂王朱由榔。
變牙簡那尖刻的三角眼,迅速地將一臉惶然的朱由榔上下打量了個遍,嘴角隱泛笑意,便微微的伏身拱手:“在下是緬甸主事大臣變牙簡,見過大明桂王。”
桂王朱由榔,彷彿直到現在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他哦的一聲,轉身看到這微伏拱手的變牙簡,內心的憤恨與羞辱,卻是難以言說。
入他孃的緬人!你們辱我王妃,傷我王兒,殺我護衛,現在又來惺惺求見,演的真是好一齣雙簧,你們真的以爲,本王是個瞎子,看不出你們的可惡用心嗎?!
只不過,現在的自已,還真的能爲了此事,而與緬人翻臉不成?
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
朱由榔一聲輕嘆,抑制着內心那翻騰不已的憤怒,對變牙簡輕聲道:“變牙簡主事,你且平身說話吧。”
變牙簡起身後,便又拱手道:“桂王,今天之事,說起來純是一場誤會,這樣吧,各位既已自去武器,我等也不再詳察了,此事就此揭過。就請桂王以及各位隨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那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實階城,在那裡好好定居吧。”
見變牙簡這般風輕雲淡地就揭過此事,再無任何賠償與安慰的話語,朱由榔心頭的怒頭,又騰騰而起。
只不過,朱由榔卻沒有半點膽量來斥責變牙簡。
畢竟,現在他們,生殺予奪全部被緬甸人所操控,再於此處爭論口舌,又有什麼意義。
朱由榔一聲輕嘆,將心下那口惡氣吞了又吞,纔對變牙簡說道:“好吧,有煩變牙簡主事了,我等就隨你一道上路吧。”
變牙簡點了點頭,便招呼衆人道:“諸位,請速速準備,與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實階城。”
各人聞令,亦不多言,皆是默默收拾行李。準備與變牙簡一道,繼續西去前往那阿瓦城對面的實階城。
直到這進,桂王朱由榔才趕緊跑過去,看那已被王妃抱在懷中的朱慈煊,其傷勢到底如何。
此時的朱慈煊,猶是陷入昏迷,他胸口衣服已然解開,可以看到從胸口到肚腹,一個碩大烏黑腳印赫然在目,腫脹得老高,看上去十分駭人。
王妃兀地哭個不休,她不停地喚着朱慈煊的名字,想把他從昏迷中喚醒,一旁見到兒子這般慘狀的朱由榔,心頭亦是有如刀割。
這時,還是一名懂點醫術的金書官張拱極過來,仔細查看了一下朱慈煊的傷勢,便對朱由榔道:“桂王,王妃,王子雖遭重踢,幸得其胸內着了棉甲,減緩了衝力,故內臟未曾受傷,僅是斷了兩條肋骨。等下我打好夾板,就讓王子在車輛上好生休息,不久定會醒來。還望桂王與王妃匆要太過憂慮。”
聽完張拱極的話,朱由榔與王妃心頭稍是一鬆,卻又悲從中來,兩個人竟忍不住相對而泣。
這張拱極,則是急急地尋了兩塊木板,將朱慈煊前胸與後背分別用木板固定,然後用細繩仔細綁好。
他這樣做成一個簡易夾板,是爲了固定斷骨,防止朱慈煊醒來後因爲疼痛掙扎,而讓斷裂的肋骨戳傷肺部。做完這一切後,他方與兩名護衛一起,將朱慈煊小心翼翼地擡上馬車。
至此,朱由榔一行人重新上路,跟着那主事大臣變牙簡,一路朝實階城行去。
這一路上,那些護送他們的緬兵,幾乎人人皆不懷好意,他們看到朱由榔以及一衆官員那隨身攜帶的大量財物,皆是虎視眈眈十分貪求,好在有變牙簡提前發了禁令,要他們嚴守本份,不得搶掠騷擾朱由榔一行人,才讓這些人有所忌憚,不敢妄行。
當然,這樣的保護,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就是,這一路上朱由榔不得不掏出大量財貨,來討取那變牙簡的歡心。讓他能盡心盡力地保護一行人的旅途安全。
而變牙簡在大大咧咧地收取了財貨後,大部分收入腰包,又把其中一小部分,分給了那一衆護送的緬兵,才讓這幫心懷鬼胎的傢伙稍爲平靜了些,不再時時刻刻打着搶掠財物的主意。
好在僅僅了一天後,那王子朱慈煊果如張拱極所說的那般,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了,並能開始吃些流質食物。看到這孩子漸漸恢復,讓桂王朱由榔與王妃王氏不覺多了一絲安慰。
朱由榔一行人,一路西行,跋山涉水,終於在數日後,到了那阿瓦城對岸的實階城外的親漂辛佛塔。
抵達實階城後,變牙簡便與朱由榔等人告別,去王宮向緬王莽達覆命。
當然,在這臨別之際,他也沒有忘記,再狠狠地敲了朱由榔一大筆財物,作爲他一路保護的酬謝之禮,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隨後,朱由榔和一衆官員等人,就在那實階城外的親漂佛塔處,就地購買竹子,搭建竹棚,總算是在緬甸正式落腳定居了。
望着一衆忙碌的手下,又遠遠地眺望了一番密埃河對岸,那氣勢宏勢了緬甸王都阿瓦城,朱由榔的心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形容。
喪家之犬,寄人籬下,種種辛酸的詞彙在他心頭一同泛起,讓他忍不住搖頭嘆息。
自已真的還有重返故國,再爲藩王的一天嗎?
誰知道呢。
朱由榔等人忙於搭建竹屋安家落戶,那變牙簡已返回阿瓦城,徑去王宮,立即向那緬王莽達,彙報了現在朱由榔等人已在實階城親漂辛定居一事。
那緬王莽達,正眯着眼半臥在一張象牙牀上,由數名婢女給他按揉身體,一副十分閒適的模樣。他聽完變牙簡的稟報,只是微微了睜開眼睛,神情倒是沒有半點變化。
“這麼說,那桂王朱由榔,已在實階城親漂辛安頓好了?”莽達淡淡一問。
“稟陛下,安頓好了。在下已給他們劃派土地,讓他們在那裡自行搭建竹屋定居。陛下,你可是有意,要召見那桂王朱由榔麼?”變牙簡目光閃閃。
莽達一聲冷笑,搖了搖頭:“不必見了。桂王朱由榔已是如此悽慘,形如喪家之犬。若來相見,定令他自形慚穢,反是尷尬。還是不要相見的好。只不過,變牙簡吾交給你一件事,你務必去辦好。”
“陛下但請吩咐。”
莽達坐起身來,眼中一道冷光閃過:“吾要你派出暗探,密切注意朱由榔等人的動靜,若發現他們有不軌之舉,或是有逃離親漂辛的行動,就立即派人去他們全部扣下。”
“喏!此事在下一定努力辦好。只不過,陛下此意可是……”變牙簡眨巴着那雙三角眼,一臉探詢之色。
“哼!那是因爲吾不想因爲朱由榔這些人的到來,導致國中生亂。更何況,將來萬一唐軍派人來交涉,本王也可將朱由榔等人牢牢控制,以便隨時掌控局勢,進退自如。”莽達冷笑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