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張勇本能的拔劍,卻被一股黑血噴射出來,糊了一臉,慌亂之下閉着眼拼命亂刺,土人竟一時近不了身。左右,被森嚴軍紀威懾的士卒有人帶了頭,便紛紛壯着膽子衝了上來,一通亂刺。那隊官數處受傷竟越發驍勇,得麾下士卒解了圍又將刀一擺,左一刀,右一刀,竟刀不落空越發兇悍了。
“張勇,狗東西,記你一功!”
那隊官劇烈喘息着,肩膀,大腿上的傷口汩汩流血,卻又將刀一橫踩着碎步,竟領着初次上陣的幾個麾下新兵,往村寨深處殺去。張勇打個哆嗦慌忙抹了把臉,面前視線才驟然清晰起來,見同袍已追隨隊官殺出去數十步,心中一慌趕忙大步追上去。
“殺!”
聲嘶力竭的一嗓子吼出來,張勇突然一身的輕鬆,竟熱血上頭覺得身輕如燕,大步追趕驍勇的隊官去了。
“好刀法!”
山腳下,李定國一拍大腿,讚歎道。
他誇的倒不是那驍勇隊官,這般驍勇的隊官都是遼軍精銳,個個善戰,刀法更是千錘百煉,那便是純粹是在於建虜征戰中練就的殺人術,能不犀利麼。
“這戚爺爺所創刀法,果真犀利!”
李定國讚不絕口,亢奮道:“遼兵之勇,冠絕天下,咱敗的不冤。”
左近,一個張部出身的親兵,卻不忿道:“對單,放對,咱可不輸他。”
李定國咧嘴一笑,灑脫道:“你那是走鏢護院的本事,人家是軍伍戰爭之法,能一樣麼,兩個打兩個,你等走不過三招!”
一衆親兵雖有些不忿,卻心中生怯,軍中切磋也是常有,單對單將大刀舞的潑水不進,不落下風,二對二,三對三,這些武藝出衆的狠角色卻在遼軍手中走不了幾招,遼軍自有一套小組搏殺之術,人數越多越佔便宜。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仍不服氣麼!”
李定國大嘴一咧,灑脫笑道,左右親兵紛紛低頭施禮,嘴上不服,心中也早被遼兵打服了。
一個時辰後,土人村寨中。
李定國跨過遍地屍體,好生審視着這座石寨,讚歎道:“這寨子可真不小!”
話音方落,前頭便停到殺豬般叫聲:“軍爺饒命,某是明人,明人!”
李定國微一錯愕,便看到前頭一隊兵正圍着一個穿皮袍,山羊鬍的老頭拳打腳踢,便命人帶過來。
“將軍饒命,我是成都府人,行商,我是行商!”
那山羊鬍行商被帶至近前,撲通跪倒小雞啄米般猛磕頭頭。
“皇明天兵竟打到域外來了,老朽給將軍磕頭了,天兵威武吶!”
李定國見他乖巧,便溫言道:“你是川人,與土人做的什麼生意?”
那行商慌忙不迭道:“茶馬生意,也賣鹽,老朽是有官憑的。”
驗看了官憑李定國便心中有數了,以茶換馬,以鹽換馬,這處便是參謀長說的茶馬古道了。參謀長那個人雖是爲人刻板了些,學問卻是極高深的,那可是一位二甲進士吶。李定國對這域外飛地兩眼抹黑,參謀長卻給他講的很清楚,叫他沿着茶馬古道一路打,將盛產戰馬的地盤都佔了準沒錯。
茶馬古道有兩條,一條是打雲南往西藏去的,一條是往印度去的。
大明軍中普遍配備的優質藏馬是從哪來的,就是用茶葉,中原特產從這地方換回去的。李定國便琢磨着王爺的意思,換東西嫌慢,還要看這些土人的臉色,不如盡取之,李定國便是個流寇出身,就覺得這個事情真是太有道理了,能不花一文錢便將這盛產戰馬的地盤取了,爲什麼要拿東西換吶,天底下沒這個道理嘛。
李定國打小就是個流寇,搶東西搶順手了,他就覺得王爺的做法很有道理,天經地義。
那行商見他面色和氣,便叫起苦來:“將軍,殺錯了吶,這是薔薇人的寨子,襲擊大軍的是廓爾喀人,殺錯了呀!”
李定國聽着這些拗口的名字便腦仁疼,不以爲意道:“殺錯了麼,有何不同,不都是野人麼。”
那行商臉色發苦,慌忙辯解:“這薔薇人是心向大明的,將軍明查,小人在此地行商多年,薔薇人從無加害咱明人。”
李定國是什麼人,那是連馬城都十分讚賞的軍事天才,他會被一個奸商騙了麼,那便是個天大的笑話。怒從胸中起,李定國便狠狠一腳踹過去,將那行商踹的蝦米一般蜷縮起來,蜷縮在地上大喘氣。
李定國恨恨罵道:“吃裡扒外的狗東西,心向大明,還給土人通風報信麼,老子的大營剛紮下來,夜裡土人就來偷營,消息又是如何傳出去的,竟敢欺瞞老子!”
噗哧!
左近,幾個士卒狠狠幾記銃劍,將那行商生生刺死在地上,一個奸猾的行商慘叫着抽搐了一陣,脖子一歪斷了氣。
李定國厭惡的跨過屍體,森然道:“殺!”
一個陰森森的殺字,便爲忠貞營南征定了章程,李定國手按戰刀晃下山去,卻仍是心中狐疑,他一個流寇尚且懂得同胞骨肉,血脈相連,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這行商卻爲何心中,竟然不拿自己當明人呢,這問題怎也想不通,在心中憋悶了一陣便提起筆來,用他歪歪扭扭的筆跡給參謀長寫了封書信,參謀長可是二甲進士,一定懂的,這問題困擾李定國很多年,在心中淤積的時間久了,竟成了一塊心病。
當年,十三家反王齊聚洛陽,圍攻洛陽,他便看着馬回回,革左五營很不順眼,極力反對於馬回回結盟,因此還吃了他義父張獻忠的軍法。李定國是真的心中困惑,他義父,那些個反王爲何樂得與馬回回勾結,心中竟好無愧疚吶。
不幾日,參謀長的回信,隨着補充兵員到了。
信中便只有幾個端莊的大字,曰,此中緣由,蓋國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國,故此當開民智,宣講忠義,教化百姓忠君愛國。
李定國心中疑惑解開,錯不在百姓,竟在官府身上麼,官府不知愛護百姓,百姓便不知忠君愛國,原來如此。他心中多年疑惑終於解開,心情舒暢,卻不知這番話卻不是他的參謀長說的,而是馬王爺說的,後來被他的參謀長,一個刻板的人,二甲進士信奉爲經典,一生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