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的地盤越來越大,如何守成便成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塞北地廣人稀,歷史上大唐帝國也曾經管轄過這樣的地盤,西域,然而唐人卻始終未曾真正掌控過西域,只在西域設置了所謂的安西都護府,所謂的都護府,說白了便是大點的派出所,連駐軍都不算精銳常備軍,就那麼點人馬能管什麼用吶。
爲何自漢唐以後,中原王朝的地盤越來越西域,塞北通通被人家佔去了,國力最強盛的明朝也拿不回來吶。究其原因,國強,民弱,軍隊打的贏人家管什麼用,軍隊來了人家會跑,軍隊走了人家又回來了,手無寸鐵的大明百姓打不過人家的百姓呀。
幾十萬軍隊總不可能長期駐紮在西域,塞北,地盤終究還是要靠百姓去佔領。大明的百姓打不過蒙古人,打不過回回人,連西南部茹毛飲血的野人都打不過,地盤自然便一天天被蠶食,被人屠殺也是理所應當。
馬城便痛定思痛,在這廣袤的塞北,徹底摒棄中原王朝那一套弱民政策,禁甲不禁兵,禁弩不禁弓。只是這樣還不夠,也不禁民間型號的手銃,短銃,讓移民塞北的大明百姓合法的擁有武器。馬城盤算着不如此,過不了幾十年,西伯利亞就得丟啦。
二十二萬大軍不可能長期駐紮在西伯利亞,巨大的補給壓力,就能將整個大明的財政壓垮。日後天下平定了,馬放南山,大軍撤回遼東了,孱弱的塞北明人,又如何抵擋兇悍的哥薩克人,又如何統治野蠻的土著奴隸,用不着幾年就的讓人家殺絕了。
塞北,關外之民合法擁有武器,這是必然,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地盤,可不能再讓出去了。盧象升等人在塞北設計這一套行政體系,是具備大明特徵的殖民體系,獨樹一幟。以貝加爾湖地區爲例,計劃修建三個大型城市,一東,一南,一北,三個大城互爲犄角,互相策應。
以三座堅城爲中心,城與城之間以道路相連,道路兩側分佈着一個個市集,市集周圍便是一個個大型農場,牧場。每座大城駐軍兩千到三千不等,每個市集分別駐軍,每百里設一個糧臺,用於駐軍,收稅,策應糧草轉運事,主官爲七品文職。
糧臺官下屬地方,每二十里設糧長一名,糧長由大農場主,大牧場主擔任,無品級。這個糧長的職務便是極具大明特色的產物,半官半民,多由地方鄉紳名流擔任。和大明關內的糧長不同,在塞北當糧長有操練民兵,緝拿不法,緊急時有領兵打仗之責。
這個塞北獨創的糧長職位,其實是將地方糧長,與地方巡檢職權合二爲一,手中權力大大增加了。糧長平時負責收稅,收糧,農閒時負責協助地方駐軍操練民兵,打仗時率領民兵上陣助戰。這也不是盧象升瞎琢磨出來的,大明,乃至宋朝時,民間都有大量弓箭社,大明也是有民兵部隊的。
塞北體制,只是將大明敷衍了事的民兵體制,擺到明面上來,把賽北民兵當成正規軍來練。大都督府編寫的條例,農忙時每月一練,農閒時集中操練兩到三個月,集中操練期間每個大明成年男子,練習列隊發銃不得低於一百次,要求拉上戰場就能打仗。
塞北之地,全民皆兵,以後能不能守的住全靠這些邊民了。
崇禎十年,五月末。
凍土解凍,地面變的泥濘起來,塞北邊民在大湖,大河兩岸種下了第一季莊稼,便開始了生平第一次軍事訓練,時間是三個月。一隊隊軍戶,出關謀生的佃戶,破落戶戰戰兢兢,在一個個士兵訓斥下列隊,操練,生平第一回摸到了冰冷的火銃。負責民兵操練的明軍士卒極爲粗暴,將一杆杆老舊手銃塞進一雙雙哆嗦着,滿是老繭的手中。大明百姓玩鋤頭人人都是好手,玩槍還是頭一回,十分生澀,第一天便鬧出了幾起走火傷人事件。
馬城出面安撫了兩個不慎受傷的邊民,回到行營,心中倒還能接受。
這大明的塞北之地,起碼不會鬧成美國西部大發開時的混亂,動輒開槍互射,大明特色的西北大開發,倒還算是井然有序,這和明人的性格有關,也和天朝上國的社會秩序有關。大明百姓,可比那些無法無天的白人守規矩多了,這是大明特色的殖民主義。
瀚海城,寬敞的街道上。
一隊馬車緩緩停在福昌商號門前,長隨,護衛鞍前馬後的忙了一陣,將各種貨物從車上卸下來。馬車厚厚的擋風簾子打開,一胖一瘦兩位華服公子跳下車,手握摺扇東張西望起來。
胖公子握着摺扇,笑道:“密之兄,這瀚海城如何?”
瘦公子將摺扇往手心一拍,耿着脖子道:“定生兄,稍安勿躁,總要親眼見識過了,方知那竊國武夫做了些什麼勾當。”
那胖子定生兄嚇了一跳,慌忙討饒:“密之兄說話小心些,你若如此這般口無遮攔,在下便要逐客啦。”
那瘦公子傲然拱了拱手,倒也知情識趣的閉嘴不言語了,此人便是復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字密之。這位兄臺在江南上了軍情司的黑名單,仕途渺茫,不遠萬里跑來塞北,倒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內宅,一間西洋式的高大臥室。
早晚天氣仍有些陰冷,這臥室中生了火,方公子手握摺扇進了長長的走廊,過往僕人紛紛施禮,幾位掌櫃,少爺看過來,便好似看到個傻子,這年月關外之地,這般文弱打扮的書生可不多了。偏偏方以智脾氣臭,別人越是看他象個傻子,他便越是要特立獨行,竟啪的打開摺扇給自己扇風,搖頭晃腦做斯文狀。
一個蒙古女奴端着一盆熱水經過,一擡眼皮看到這位風流少爺,竟神色一呆,僵了。方以智也覺得面孔發燙,摺扇一搖,大咧咧的進房去了,身後,便響起一陣竊竊私語聲,小少爺這個友人別是個傻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