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無言,良久,冥魅才擡起頭道,“我就是因爲那個舞姬,纔想要毀了她的姻緣的,卻沒想到遇見了你。”
挑眉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不止去過紅袖添香一次?”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正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卻見蓁蓁走了進來。
福了福身子,小丫鬟對二人說到,“公主,阿黛已經回來了。”
黑貓從蓁蓁身後跑出來,一躍跳到了冥魅的膝上,伸手覆上它的額頭,女子滿意地說到,“做的不錯。”
她讓阿黛將自己從寧珂手裡拿過來的那些魂魄全都帶到了武珝的住處,含冤的亡魂十分暴戾,因着無法區分誰是自己的仇人,所以對遇見的人皆心存怨恨,攻擊力極強。
當日武珝爲了掩蓋身份,封印了自己身上的龍氣,導致她陷入了昏迷。而今,冥魅要利用這些厲鬼逼對方出手。一旦感知到自己有危險,她一定會反抗的。
阿黛對她這句誇讚表示十分受用,雄赳赳氣昂昂的,像是打算和她一起上陣殺敵。笑着揉了揉它的腦袋道,“那日你僥倖獲勝,不過是因爲對方存心示弱罷了。不然,就憑你那點功夫,即便有祭品幫忙,也不是龍衆的對手。”
似是聽懂了她的話,阿黛喵嗚喵嗚地抗議着,馬上變成打了敗仗的將軍,垂頭喪氣的。
“乖,把她引到麗春臺。”
那個前朝留下的亭子荒蕪至極,在那裡動手應該不會被人發現的。
聞言,黑貓不情不願地跳上了方几,從窗戶躍了出去。
太陽已經徹底沉了下去,夜幕低垂,無星無月,正是斬龍的好時機。
另一邊的寢殿裡,女子安靜地躺在牀上,她已經昏迷半月有餘,尚藥局和太常寺的人都來過了,可所有辦法都用遍了,武珝仍是沒有醒過來。
從脈象上看,她一切正常,而宮中也沒有任何邪祟。
之前太常寺一連死了好幾個小廝,鬧得人心惶惶的,結果今天早上的時候案子也查明瞭。一個叫丁珂的小童因嫉妒同窗比自己有天賦,所以便動了殺機。
只是他殺了一個還有一個,幾條命案背在身上,心理承受不了便自盡而亡了。
這下子,宮中便沒有人再關心武珝的死活了。連平日伺候她的宮婢都懈怠起來,就等着過幾日消息瞞不住了,武家的人來宮裡把她接走。
漆黑的寢殿裡連燈都沒有點,幾道青色的影子潛入房間,一點一點朝武珝靠近。
待那些影子靠近,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落入眼簾,沒有形體的魂魄帶着強烈的戾氣,恨不得即刻將眼前的人吞噬。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牀上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眼白之上,黑色的瞳仁細小狹長,那與人類眼睛迥然不同的眼瞳瞪視着敵人,緊接着,一條通體金黃的龍從武珝身體裡一躍而起,迅速將離自己最近的一隻鬼魂死死按在爪子下面,撕咬着它,幾下就吞入腹中。
其餘幾隻厲鬼嚇得倉皇逃去,見狀,金龍發出一聲振聾發聵的龍吟,盤旋而上,直衝雲霄。
破敗的麗春臺內,幽藍的燭火點亮了廡廊上掛着的殘破燈盞,女子穿着美人醉的裙裳坐在一旁,輕輕晃動着手裡的團扇。
紅色絹布做成的扇面上乍一看去什麼圖案也沒有,走近了卻能發現那上面用同色的絲線堆疊出一層又一層的起伏,摸上去柔軟得如同羽毛,象牙扇柄上鑲嵌了金飾,華貴異常。
阿黛臥在冥魅腳邊,慵懶地舔着爪子,似乎和主人一樣都在等待着什麼。
李淳風和崔鈺站在一旁的暗處,靜靜觀察着。小鬍子方術士明顯有些興奮,他不住地搓着手,嘴裡念道,“乖乖,昨日剛見了閻王爺,今天又要親眼看見龍衆,我真是遇見貴人了,竟能這麼走運。”
挑眉看了他一眼,崔鈺對他這沒出息的樣子十分不屑,“之前是誰說她是小角色來着,又是誰跟我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要我求他?”
被揶揄的說不出話來,李淳風輕咳兩聲,想緩解下尷尬的氣氛。
不過崔鈺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停留在他身上,因爲不遠處,幾道青色的影子如離弦的箭一般,急速地朝廡廊下的女子飛去。
“阿黛!”嬌喝一聲,黑貓一躍而起,張開嘴將那幾個影子吞入腹中,隨即輕巧地從空中落下,朝着兩個男人所站的地方跑去。
李淳風俯身將阿黛抱進懷裡,然後迅速地從衣襟內側掏出一張符紙,黃色的紙隨着他口中的咒語燃燒着,待最後一點灰燼消散的時候,兩人一貓徹底隱遁於無形。
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閃現出一道光芒,金龍破雲而出,盤旋在半空與廡廊上的女子對峙着。
金色的眼瞳上下打量着冥魅,不屑地從鼻子裡哼了一下,緊接着一道陰柔的男聲落入耳中,“泰山府?”
女子笑了笑,搖着扇子道,“正是。”
“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處處忍讓,你爲何偏要苦苦相逼?”金龍晃動着身子,周圍的雲霧慢慢匯聚在一起,像是在醞釀着一場暴風驟雨。
“一山不容二虎,你在這兒,總是叫人不舒服的。”冥魅低垂着眼眸嘆了口氣,待她再擡頭時,左眼瞳仁已經變成血色,“你亂了凡間的秩序,本宮總不能坐視不理。”
似是聽到了什麼極有趣的事,金龍發出震耳的笑聲,那聲音脫離了原本嫵媚的聲線,而是帶了一絲陽剛之氣,叫冥魅想起了之前在幻境裡看到的人。
“亂了秩序?你自己私戀凡人,卻說我亂了秩序?”慍怒着說到,龍尾掃過黑雲,雷聲裹在雲霧裡,發出轟隆隆的低鳴,“這樣寬以待己,嚴於律人,也是泰山府的規矩麼?”
執扇的手停在身側,女子嘴角噙着一絲笑道,“我一向不講理,你不知道麼?你不遵守秩序,擋了我胡作非爲的路,何況,鳳粼閣那邊也想要你的命。”
“殺了你,不但能解決我的困境,還能做個順水人情,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