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偉倫還在四處張望着,本想走進一個一個瞧個清楚的,可是見我轉身就走,也只好倒頭跟了出來。合上門的時候,果然世界清靜了許多。
“小晗,你怎麼走了?”他納悶着。
我徑直走出了這個俱樂部的大玻璃門,才轉過身對他帶着疑問語氣地說:“你沒看見嗎?”
“看見什麼?”
看來他果然沒有看見那一幕,那讓我瞬間失去全世界失去自我失去來的方向的一幕。“沒有。沒什麼。”我聳了聳肩,“因爲沒看見,所以才離開。”我找了藉口。
“可是,那個小姐不是說?”他不知所以然地接着問了一句,但是馬上就住口了,然後語勢一轉,音色黯淡下來。“我輕度近視,所以可能沒看到你所謂的‘看見’。但是,我想……”
我果斷地打斷了他斷斷續續的安慰。既然想不出該怎麼安慰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嘛,夜偉倫,你已經做的夠多了!“沒什麼。真的。”我笑了。離開這個娛樂場所,越遠越好。
他也就默默地跟在我的身旁,我知道他時不時地用餘光觀察我。
我想了很久。“夜偉倫。”我喊住他,“你先回學校好不好?還能趕上第二堂課呢,我想一個人走走靜靜。我真的沒事。”像昨晚那樣瞬息萬變的時刻我都熬過來了,害怕剛纔這一點點打擊嗎?只是我比較偏激,在那一刻到來時會堵得糾結,很快就沒事了。
“嗯……好吧。”他沉思了會,也許認爲不論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了,就只好答應了。
其實很多時候,作爲朋友,守在身邊是可以的,給對方一些靜思的空間也是好的。
於是他在我感動的默默注視下轉身離去。但是走了一小段路後還是回過頭,向我大聲喊着:“小晗,要記得早點回家哦!我看這空氣很乾燥,悶熱得很,說不定會下雨的。”
其實他的聲音根本大不了,彷彿是爲他安靜的性格搭配似的,柔柔軟軟的,就是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
我只是向他點頭一笑。、
我還是漫步着到了稀河,在河畔公園的草坪上走走,直到一棵枝繁葉茂的小樹下平躺着。天氣確實悶熱,呼一口氣都覺得充斥着火辣辣的溫度,滾燙滾燙的。但是我在這樹陰廕庇下還是感到愜意的微風浮動,周圍的氣溫在稍稍下降。眯起眼睛,看那細碎如汞的陽光穿過層層葉片投射來,就像是一張綠色過濾網,將炙熱的驕陽的光芒轉變得柔和溫暖。真是舒服呢。
我就這麼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了,什麼都不想。如若真能將自己身心與大自然的綠意糅合在一起,那該多美好多享受啊!
我恍惚中睡着了。
真是的,跟豬一樣,還是後來突如其來的大雨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葉子間隙中溜下來狠狠地砸在我的臉上時我才被猛地驚醒。而我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全身已經快被洗淨了。
夜偉倫好像提醒過我的來着?
那什麼不聽誰一言,吃虧在眼前……還好我吉人自有天相,找了個隱蔽的地方睡覺,否則造成落湯雞了。這是我站起身暫時躲在小樹下望着眼前的瓢潑大雨被狂風颳斜了身子飄飄灑灑地亂下,心裡怯怯地發表感言。
但是躲在小樹下也根本沒有用,這雨是斜着降落的,它們還是一絲絲地從我臉上側着刮過,力度還很猛,我的臉已經被淋溼了。算了,那就索性做一回落湯**。
我感覺身體被溼透的衣服緊緊地貼住,像是一個冰涼的緊緊相擁。我竟然撐開雙臂,微微揚起頭面向飄雨的灰塵天空,享受得輕輕地合上了眼睛。我邁開了步伐。
在大雨裡漫步是我這個稍乖的女孩從來不敢奢求想象的,如今卻在主觀和客觀的需求上這麼從容不迫地執行着,讓我豁然間有點叛逆的快感。雨打在裸露的肌膚上確實很爽,雖然早已入秋了。眼眶該是被雨給打溼了吧,總之我的視線浸在一片迷離的曠野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都很模糊。雨滴,順着額頭、臉頰,貼着髮梢、衣角,到處亂蹭着滾落,但是一股冰涼從皮膚滲入細胞中去了。如果……如果被媽媽知道了,會不會抓狂地把我掄起來,帶回家來一頓竹筍炒肉絲外加一番滔滔不絕的教子無方大論?
想到這兒一絲輕快的笑意忽然飛上我的嘴角。
不知道走了多遠,我鬼斧神差似的來到了那座橋,擁有雙重回憶的獨具匠心的特色橋。踩着階梯上下交替往復着,並沒有像二次函數的圖像那樣有一個最高點。這只是一段平直的橋面,只不過是有了好幾段連綿不斷的跌宕起伏的上下樓的創意設計。其實也可以走兩旁的直路的,不過我還是選擇了中間的這段橋面,正如人生。
這段距離其實真的很短。不過來下工夫,就會走到橋的另一端。如果,我能夠不那麼專注於腳下的風景,我能夠在某一個斷點擡起頭將頭轉向左側,我就能夠看到一個身影,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在瓢潑大雨裡被格子襯衫和長牛仔緊緊包住了的略顯得單薄削瘦的身影,面朝稀河佇立,雙手伸直了呈八字按着護欄,眺望着被大雨弄迷茫的遠方。可是這是如果,而我——在我終於結束了這段靜謐地只剩下雨聲風聲心聲的“旅程”時,我在橋的另一端驀地止住腳步,麻木地略帶依戀地回頭望了一眼走過的路,灑滿風風雨雨。
除了背景依舊,我剎那間還注意到另一個人的存在。這本不該有什麼獨特,只不過這個人讓我想起了恍如在昨天的情景,男生也是如他這般就站在那個位置眺望河面。我抹掉沾在雙眼周邊的雨,眯起了眼,使勁地看着那個人。真的很熟悉,可惜我沒戴眼鏡。我恨我自己怎麼近視這麼深了。
我只好悄悄地走近。其實發現這個人到猜疑這個人不過就一秒的瞬間,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空白了的大腦忽然間興奮不已,心跳加速,剎那間似乎全身都熱血沸騰了。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某個他中午幹了件什麼令我傷心的事?
在我終於能確定他的身份時,我又暫停了前進。果然是他。那個每次出現必然引起我的一番思考的自戀狂。現在只差幾米之遙,可是要成功消滅這距離需要很大的勇氣,而我還暫時沒有。那一刻我想,讓我靜靜地看着也好,讓我呆呆地去猜想也罷。只是那一刻遠沒有我所想象的那麼單純,因爲還有一抹俏麗的身影走進了這樣爛漫的畫面;我原本只以爲那是個過路的女生撐着把淡粉色的雨傘罷了,沒想到那把我愛的淡粉雨傘竟遮到了他的頭上,沒想到那個她是幾個小時前偎在他肩上被他柔柔地安撫着的清純校花喬茹萱,沒想到傘下靠着的兩個人會是那麼俊美到讓我羨慕嫉妒恨,沒想到過路的不是她而是我,沒想到我又一次被猝不及防地挫敗了。
趁着他們還沒有轉頭,我很怯懦地再一次當了逃兵,而且是輕手輕腳地轉身飛快離去。
不知道喬茹萱看見了我沒,我是沒看清她五官構成了怎樣一副表情,但是我知道這兩人之間有一股淡淡的美好在徜徉,糅合進大雨跌進了我的心坎。就算是不屬於我的美好和浪漫,爲什麼還要註定我來作這場浪漫的見證者!
我要忘記,忘記那個燈光薰醉人的廂房裡的一角,忘記大雨傾注狂風呼嘯的橋上一幕,忘記我自己默默進行的糾結和勸慰,忘記所有不愉快的東西。
可是我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
也許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我,有的也只是認爲我是個神經病在雨天裡晃盪遊逛。有那麼一刻,我卻只想被一個人在乎,只要那一個人一點點的在乎,一丁丁點也好。可是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所有的憂鬱情結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刻起替代了所有的活躍開朗積極這些形容詞,並一直佔據着整個軀殼,充斥着淨如白紙的大腦和心靈。連我自己都輕視自己而越發自卑了。
明明我設想了很多種遇見的場景和心理,卻總是措手不及!明明我很想和某人解釋下某些東西,可是真正碰着時我除了逃開就是沉默,甚至什麼解釋都很徒勞。
這是不是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