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的生活過得充實極了。
現在的生活充滿了刺激的元素,大腦時刻都處在緊張的狀態中。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
偏偏爲了生活還要把自己分割成無數個雲昭。
面對洪承疇這種人的時候,是一個冰冷的官僚雲昭在說話,說話說得密不透風是必須的。
面對雲孃的時候,雲昭又必須努力回憶幼年時期的自己是個什麼模樣,然後再承歡膝下,綵衣娛親。
面對雲福,雲猛,雲霄這些人的時候,雲昭又必須拿出自己所有的精氣神來扮演好一個舉重若輕,面對任何困難都談笑風生解決的大首領雲昭。
面對雲楊,錢少少一干人的時候,雲昭又變成了那個陽光,豁達,有些卑鄙的大學時代。
有時候,一天就能把一輩子必須扮演的角色扮演完畢,這其中的酸爽,雲昭永世難忘。
從開始的生澀,逐漸到如今的運轉自如,有時候雲昭都會忘記自己的實際年齡,每次入睡前都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份,纔好平安入睡。
所以,這樣的雲昭就給了別人謎一樣的感覺,雖然雲昭認爲只有精神錯亂患者纔會這樣,不過,他還是有些享受。
秋日裡的草原是富足的,不僅僅是牛羊長得肥壯,就連野地裡的蘑菇也長得白白嫩嫩。
這裡盛產口蘑。
口蘑顧名思義,就是指張家口外的蘑菇,是十幾種草原蘑菇的總稱,當然,最貴重的,可以真正被稱爲口蘑的蘑菇,就是草原白蘑菇。
一場雷雨過後,秋日的草原上就有各種各樣的蘑菇破土而出。
每到這個時候,草原上的男女都會走進草原,四處尋找這種珍貴的食物,當然,這也是草原上特殊的土產,價格不菲。
在大明朝廷還強大的時候,這東西是貢品,現在,隨着大明皇權逐漸變得頹勢,這東西也就變成了一種新奇的商品。
在大明,雲昭每到一處,都不願意破壞當地的經濟態勢,甚至在想辦法讓這個地方的貿易變得活躍起來。
在域外,雲昭最喜歡朝本地的經濟下手,除非這裡的經濟態勢可以由他來掌控。
口蘑就是這一帶牧民們重要的收入來源,大約能佔據到他們年收入的兩成左右。
跟牛羊這些價格受戰火影響的貨物比起來,輕便容易攜帶的口蘑,價格一直很穩定,遇到戰火影響,口蘑的價格甚至會瘋長。
口蘑今年的價格就被影響了,原因就是雲昭發起的那場針對克魯部的那場戰爭。
貨主克魯部如今去了陰山下,朵顏部就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口蘑貨物源頭。
雲昭跟錢少少天不亮的時候就騎着馬進入了草原採蘑菇。
與他們同行的不僅僅有護衛,還有很多蒙古婦人,孩子,以及閒散牧人。
一大羣人灑進草原之後,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對於幹活,雲昭並不擅長,倒是錢少少似乎非常的擅長,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數他的籃子裡的蘑菇最多,且大部分都是白蘑菇。
對於白蘑菇雲昭除過喜歡吃之外,沒有多少印象,不過,作爲朵顏部真正的大首領,他必須瞭解自己部下的生活狀態。
這是一定要理解的,也是一個好的首領必要工作。
初秋的草原就是一幅絕美的畫卷。
不論是秋草,還是牛羊,亦或是人,都是這幅畫卷的內容。
如果可能,雲昭很想把那些穿着爛皮襖的牧民們從這幅畫卷中剔除掉。
這不是他們的錯,也不是雲昭心存偏見,而是因爲,這些人與這幅畫格格不入,從他們身上,雲昭看不到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只能從他們的身上看到粗大的‘貧窮”’二字。
假如僅僅是貧窮,這問題不大,當這些人連收穫的喜悅都沒有的時候,這樣一來,問題就很大了,連最基礎的美學構圖因素都不存在了。
他們就像是一羣遊蕩在草原上的殭屍,連草原的生命力也被他們剝奪。
貧窮對於大明世界的人來說,是一種常態。
這裡沒有身着盛裝端着馬奶酒載歌載舞向客人敬酒的場面,這裡也沒有彪悍的漢子搖晃着手腳相撲,更沒有騎着馬的少年風一樣的從草原上掠過,在格桑花開的最豔的地方,俯身摘取一朵,丟給人羣中最美的姑娘。
這樣的場面說明了什麼?
雲昭是知道的,這表示這些牧人對自己的未來並不看好,目前,只是沒法子才暫時留在朵顏部。
“讓這些人活起來!”
雲昭走了好遠才找到兩隻蘑菇,口氣有些強硬。
錢少少道:‘立刻活起來最省事的辦法是讓雲掌櫃提高口蘑的收購價格,長遠的讓他們活起來的法子就是帶着他們去搶劫。’
“他們願意去搶劫嗎?”
“願意,少爺如果不帶着他們去搶劫,他們纔會失望。”
“那就快些,該去採蘑菇的就去採蘑菇,該去搶劫的就帶着他們去搶劫,馬上就要到張家口商人出口外的時間了,這些人一定要照顧到,我們現在很缺物資,如果不能再搶劫一些物資過來,雲掌櫃那裡恐怕就要停止交易了。”
錢少少抓抓頭髮道:“張家口的商人現在不再零星出口外了,聽說他們準備集合起來,組成一支巨大的商隊一起出口外。”
“那就告訴洪承疇家的管家,我們需要這一批貨物,跟馬上就要開始冬宰的牧人們換取肉食,皮毛,牛筋。
我們也需要大量的口蘑讓商隊帶着去東南,打開東南的市場。”
錢少少有些憂慮的道:“少爺,您真的認爲北貨南下可行?”
雲昭道:“只要南方沒有的東西,南方都需要,尤其是高價值裘皮。”
“南方不冷啊!”
雲昭看了錢少少一眼道:“你在揚州的時候,難道沒感覺到冷?你真的以爲揚州這種地方不下雪?你真的認爲蘇杭一帶的冬日裡不需要裘衣?”
“少爺,搶了張家口,以後我們就沒有商隊可搶了,搶了周邊的王公,他們就會躲到陰山牧場去,時間長了,朵顏部周邊就沒人了。”
雲昭笑着搖頭道:“少少,你忘記了一件事,巴特爾梅林終究是一個流寇,一個馬賊,草原就這麼大,流寇,馬賊就是草原上的狼羣,牛羊走到哪裡,哪裡就是流寇,馬賊的獵場。
趁着建奴還沒有力量對付我們,這段時間我們能吃多肥,就吃多肥,能裹挾多好牧民,就裹挾多少牧民,我要讓整個草原動起來,我們纔能有更大的機會。”
“人手不足!完不成少爺的謀劃。”
雲昭背過身輕聲道:“有些人就是拿來消耗的,這世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
錢少少答應一聲,就繼續去採蘑菇去了,這樣的活動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雲昭來說都是難得的休閒時光。
摧毀別人的牧場,殺光別人的牛羊,斷絕別人的生路,把第一批戰利品拿着離開草原,送去遙遠的藍田縣。
然後在帶着這些沒有生路的牧民們繼續去搶劫別人,在摧毀別人的牧場,殺光別人的牛羊,作爲自己的戰利品,直到西部草原上見不到牛羊,見不到部族,雲昭就能自然而然的帶着這些人去更加富庶的東部牧場,乃至建奴的獵場。
這些事情可以做,,卻是不能說的,雲昭能對這些牧民說的話只有一句——那就是平分草原,每一個牧民都有自己的牧場!
這個目標或許能達到,或許不能達到,但是,雲昭削弱蒙古,羈縻建奴的目的一定會達成。
在草原上撿蘑菇並沒有雲昭預料的那樣輕鬆,其實,只要是幹活,就談不到輕鬆,很有詩意的活計,讓雲昭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