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宴正往下嚥的啤酒卡在喉嚨處。
“還有,”盛羨整理了下微亂的衣服,捏着那枚拽下來的扣子,慢悠悠的又說:“你喝的那瓶啤酒是我的。”
陸驚宴咬着易拉罐的口,愣愣的看向盛羨。
盛羨視線往下落了落,盯着她嘴脣的眼神明顯暗了些:“你咬的地方,我剛剛也咬過。”
“……咳。”
陸驚宴成功的被嗆到了,嘴裡的酒噴了盛羨一身。
盛羨遲疑了片刻,低頭看向自己的大腿。
盛羨:“……”
陸驚宴頓了下,順着他的視線也看去。
陸驚宴:“……”
她尷尬的移開視線,帶着點絕望的把手裡的易拉罐放在桌上,抽了幾張紙巾:“不好意思,沒忍住,我幫你……”
她手裡的紙巾還沒沾到盛羨的褲子,就被他微擡手攔住了:“我自己來。”
陸驚宴正想過意不去的說兩句“沒關係,我來就好”,她忽然意識到他剛剛那話的聲音有點怪,愣了下,她低頭看去。
那酒噴的地方還真是有點尷尬……
盛羨看她盯着自己腿看,清了清嗓音。
陸驚宴回神,急忙撒開手裡攥着的紙巾,老老實實的坐回到沙發裡。
盛羨簡單的擦拭了兩下,把紙巾丟在垃圾桶裡。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盛羨問:“還喝嗎?”
“啊?”陸驚宴草草的看了眼盛羨,“喝。”
說着,她從地上的袋子裡掏出一瓶酒,放在盛羨面前。
兩個人默默地一人又喝了一瓶酒,陸驚宴剛想再拿酒,被盛羨攔了下來:“不喝了吧。”
“呃——”陸驚宴勾着拉環沒扣開:“你這就不行了嗎?那你酒量可真的不咋樣,你得多喝喝,這樣才能練出來。”
“你這連我酒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對我來說,這些啤酒也就剛開個頭……”
看着她嘀嘀咕咕的樣子,盛羨輕笑了一聲。
他垂眸,看着這會兒已經看不到任何溼痕的褲子,忽的出聲打斷了她:“就這麼放心我?”
陸驚宴停下嘴裡的話,沒太反應過來的擡起頭:“什麼?”
盛羨直視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我可不放心我自己。
默了會兒,盛羨拿起手機點了幾下,叫了輛網約車:“走吧,送你回家。”
…
送完陸驚宴,看着她屋裡的燈亮了,盛羨纔對着前面的司機出聲說:“走吧,回剛來的地。”
他酒量沒那麼差,那幾瓶啤酒不至於灌暈他。
他身邊的位置,她剛剛坐過,依稀還能聞見她殘留的淡香。
他靠着後車座,望着車窗外的夜景,想到她晚上過來那會兒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
時不時地趁着他不注意,睜着一雙眼睛悄悄地觀察他。
吃完飯,乖巧的站在旁邊陪着他收拾餐桌,雖然沒動手。
盛羨手指往旁邊移了移,落在了她剛剛坐過的地方,指尖微敲着皮質的座椅,他脣角盪出一抹很淺的笑。
原來他家小魚仔是怕他不高興呢。
盛羨輕笑了一聲:“直接哄哥哥不就行了……還那麼拐彎抹角,真是個彆扭的小學生。”
回到家,盛羨把陸驚宴換掉的鞋子彎身撿起擺進鞋櫃裡,然後拎着個垃圾袋,把他和她喝空的那些易拉罐一個一個的捏扁丟進去。
看着剛剛兩個人坐過的沙發,盛羨忽然覺得室內的空氣有點稀薄。
他揉了揉脖子,打住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拎起地上那一大袋子啤酒,放進廚房儲物櫃裡。
出來,兜裡的手機就響了。
是陳楷打開的,盛羨滑動着屏幕接聽。
“哥,你沒事吧?”
盛羨淡淡道:“沒事。”
“真沒事?要不要我帶兩瓶酒過去?
“不用,”盛羨頓了下,“已經有人來過了。”
“誰?”
盛羨倒了杯水,昂着頭吞水沒說話。
陳楷以爲是他什麼同事,沒多問:“對了,哥,我本來今晚上想去找你吃飯來着,結果有事被耽誤了,你猜我晚上遇見誰了?我遇見陸洲了。”
盛羨喝水的動作停了下。
陸洲,這名字稍微有點耳熟。
“就小宴她二堂哥,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總是想小宴當商品的二逼。”
盛羨把水杯放下,“唔”了聲,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聽陳楷繼續說。
“我挺討厭他的,但小時候就認識了,家裡家長也都認識,有時候還得做做樣子,不過,他今天晚上反倒是提了一嘴小宴,具體因爲什麼提的我沒聽,但我那不是想到你之前問我,小宴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變成現在這樣的嗎,我想可能是跟那件事有關……就,陸洲說,小宴初中的時候離家出走過三天,三天之後,她自己回來了,之後就轉學了。”
盛羨準確的抓住了字眼:“離家出走?”
“陸洲說的是離家出走,他本身就不喜歡小宴,那不吃飯的時候提到這件事,還在那裡說了小宴一堆壞話,說她之所以離家出走,就是耍小公主脾氣,從小就是這麼任性妄爲之類的。”
盛羨停下腳步,想起很多年前,反穿着校服的她揪住他的書包:“哥哥,你能送我去醫院嗎?”
好像就是那天之後,她再也沒來過學校,再之後就轉學了。
陳楷一個人說了很多,說完才發現電話那邊的盛羨很安靜:“哥?”
盛羨回神:“我在聽。”
“哦哦,但是我也差不多把該說都說完了,不過我還有件事挺好奇的,小魚仔是誰?”
“是……”盛羨停了下,帶着點私心的把“未來”這兩個字給抹去了:“你嫂子。”
…
蘇酒的事在網上沸沸揚揚的鬧了兩天,被一位在娛樂圈挺根深蒂固的大牌男明星突然爆料疑似出軌掩蓋了過去,那一羣正義的網絡小警察們,忽略掉報道里模棱兩可的疑似這兩個字,前赴後繼的趕往了下一站去伸張正義。
蘇酒的熱度慢慢開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那位男明星一個接着一個的熱搜詞出現在衆人的眼裡。
只要你混跡於網絡,你每天都能看到這種病態的現狀,一個“醜聞”被另一個“醜聞”掩蓋。施暴的永遠是那一羣人,振振有詞的也永遠是那一羣人,帶動輿論的還永遠是那一羣人,全世界只有他們長了一張嘴,口口聲聲喊着言論自由的他們只允許他們發出聲音。
是他們抹殺了越來越多的人在網絡上分享自己的美好和生活,分享自己的旅遊和認知。
也是他們逼迫着越來越多的人在網絡的世界裡當一個啞巴,沉默的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下一秒被洪水猛獸吞噬的人是自己。
蘇酒開庭的日子在三月初的一個週五。
蘇酒有熱度,那天一大早很多媒體就在報道蘇酒案開庭一事,下午纔開的庭,上午不少記者已經蹲在了法院門口。
不管是網上還是線下,旁聽的人都很多。
陸驚宴也來了,不過止步於法院門口。
法院門口匯聚了不少人,周圍沒什麼停車場,陸驚宴把車子停在了旁邊的一家商場走過來的。
她站在馬路對面,拉了拉從肩膀上滑下去的包鏈,看着紅燈的倒計時,剛準備過馬路,馬路對面走過來了一個人。
那人帶着一頂鴨舌帽,微低着頭,把臉藏在高領黑色毛衣裡。
只有他一個人過馬路,他的步子走的很匆匆,快到陸驚宴面前的時候,他擡起頭衝着陸驚宴笑了。
陸驚宴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釘死原地一樣,無法動彈。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人站到她面前。
他還在笑,笑的詭異滲人,甚至還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聲。
“小驚宴,好久不見啊。”
他的視線繞着她渾身上下轉了一圈,那種像是在打量着自己所有物的目光,險些擊潰了陸驚宴的心理防線。
“我無時不刻都在想你,你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