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明顯的他的身子和手臂都在顫抖,話說出來,就有點底氣不足,忙端起杯子,把裡面足有一兩的高度白乾一口悶進去,隨即給嗆得“咔咔”劇烈咳嗽。
旁邊又一人滿眼怨毒的光芒,嗓音嘶啞的喝道:“馮自衝!難道你還下不了決心麼?!你想想,這些年來,我們是如何支持他的,他順利當上市長,卻爲我們想過沒有?!軍餉不給補,職位不給坐,可對得起這些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
“老關說的對!若無咱們,去年他都沉了海底,哪有今日的風光!”
一堆人又是一陣激烈的發泄。
這幾個人對沈鴻烈的怨恨不是一兩天了。從去年發生“嶗山事變”以來,他們爲首的大量中級軍官們,滿心想着在沈當了市長之後,可以一起身兼軍政兩職,也當一當父母官,嘗一嘗威風八面的味道。
可是,沈鴻烈爲人就是那麼呆板,對於政務看的異常謹慎,他們這幫人最看好的公安局長、保安大隊長以及其他能掌管武力實權的職位一個都不曾讓出,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原來的官員,維護穩定過渡。在整個政府和市民來說都是好事,可對他們這些人,就萬分的失望!
這都是財路啊!佔了一座城市,誰不想發財!可沈鴻烈如此做,就是擋他們的財路,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
一羣人裡,關繼周最爲憤怒,當初救下沈的敢死隊裡,他是中堅,而馮自衝又是沈的學生,這樣的關係,居然不善待拉攏,有好事卻便宜外人,哪有這麼辦的?
你不仁,我們便不義!
“我幹!”馮自衝又一口白酒灌下去,面容扭曲,說不出的猙獰。
第二天上午,朱斌和隨員會和沈鴻烈,乘車趕往港口碼頭,路上,看着整潔的街道,井然有序的往來人羣,朱斌連連稱讚。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沈鴻烈的治理能力的確不同凡響,一個海軍軍官卻能有這樣的能耐,值得佩服。
沈鴻烈對他由衷的讚賞頗感舒服,畢竟一個見過大世面、有大能力的人恰到好處的評點他最得意的成就,那是相當有面子的一件事。
不過,朱斌看看前後除了自己的護衛之外,沈鴻烈居然只帶了一個副官史復生,不由覺得好奇,問他:“沈司令,你這可是輕車簡從的有點過分!雖說青島給您治理的井然有序,但畢竟有兩三萬的各國洋人和五萬多的日本人在此,魚龍混雜三教九流,這安全方面,也要考慮下才好。”
沈鴻烈渾然不在意的擺手道:“哎—誒!哪裡需要那麼多的小心。本人自認在青島軍政各界,還是有點作爲的,即便有人不欣賞,必也不會興起歹毒念頭,多年來皆是如此,朱團長多慮了。”
沈鴻烈厲行節約,正經是做到了儉以養德,在青島各方面的口碑的確極好,很受民衆的愛戴,多年來進進出出的從沒有一方霸主的排場,都是一兩個隨員一輛車來去,從未出過事。
朱斌卻不這麼看,去年凌霄等人搞得“嶗山事變”充分說明,起碼在第三艦隊方面,絕對不是他想象的那麼好。這年頭講的就是利益,你自己勤儉節約不愛錢財是你的事情,可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着你清心寡慾當和尚吧?別人亂來你看不到也就罷了,看到了還不許,那就是仇恨!
從去年到現在情報部的調查結果顯示,青島這邊有許多的問題需要注意,沈鴻烈做得太過。比如說,他當了市長又兼着海軍司令,手下的中下級軍官也想那麼幹,但他不許;大量的軍官和當地士紳販賣、吸食大煙,他深惡痛絕,嚴厲禁止,不管多少年的親信,抽大煙死不悔改的,堅決開除!又有一點,東北軍徹底垮臺,沒了軍餉來源,第三艦隊連續四個月沒拿到餉銀了,軍官們想讓沈從財政收入裡挪用補上,可沈覺得軍政要分開算,不能那麼幹。
錢財,權勢,**,三個要命的問題沈鴻烈全都沾上了,他還自我感覺良好?朱斌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踏實,早晚得出事啊!
不動聲色的跟輪值護衛的馬如龍使個眼色,馬如龍立刻讓後面的護衛車隊以電臺把命令發佈出去。兩個渾身拉滿了仇恨的大佬出行居然不注意防衛,沈某人不怕,朱斌怕啊!日本人方面他有監視防備,對第三艦隊方面,沒那麼嚴密!
汽車沿着彎曲起伏的公路順利開到港口,在碼頭停靠着一艘小火輪,專門爲接他們前往對面的薛家島軍港去。
馬如龍首先與幾名護衛下了車,鷹一般的銳利目光朝四周掃視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隨即來到小火輪的近前,看着船頭站立的一名年輕軍官,眼眶子頓時一縮,右手微微一顫,迅速朝後面打了個信號,兩名護衛立即上前一步橫在朱斌的身前。
朱斌馬上就知道,有情況!順着馬如龍的示意看過去,見船上站得筆直,但一身筋肉都繃緊,肩頭不自覺聳起的青年,馬上啓動太空服掃描一下,眼角騰騰一跳,好傢伙,這廝身上居然揣着三把槍!
尼瑪,有帶着三把槍來迎接上官和客人的麼?看這小子兔子一般充血的眼睛,微微抽搐的腮幫子,分明有問題啊!再看其射向這邊的眼神,尤其是盯着沈鴻烈時掩飾不住的恨怒,顯然沒懷好意!
不着痕跡的打個手勢,馬如龍聳身跳下小火輪,落下時刻意用力,跺的船身猛然劇烈搖晃,把毫無防備的青年震得身子一歪差點跌下水,馬如龍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他肩膀,嘿嘿笑道:“夥計!站穩嘍!”
提鼻子一抽,裝作無意的驚叫道:“好傢伙!大早晨起來就喝酒,不愧是東北漢子,夠勁!”
話音傳到沈鴻烈耳朵裡,他愉悅的面容立馬拉長,上前幾步瞪着那青年軍官厲聲喝道:“馮自衝!?值哨期間你居然敢飲酒?!平日我是如何教導你的?!”
馮自衝牙齒咬得“嘎嘣”一聲,脖子上兩條青筋蹦起來老高,強忍着伸手去抓腰間槍柄的衝動,垂下眼瞼悶聲道:“學生知錯!以後不會再犯!”
“哼!”沈鴻烈覺得挺沒面子,朝朱斌不好意思的苦笑,“哎,卻是讓朱團長看了笑話,都怪我最近忙於政務,疏忽了對他們的管教。”
朱斌貌似不在意的微微搖頭:“青驄俊騎小疵難免,何況偌大個第三艦隊,沈司令不必憂心,年輕人嘛,總是難免有些衝動的時候。”
尼瑪!你丫纔是年輕人好吧!
沈鴻烈和馮自衝一起在心裡大罵,哪一個不比這廝年紀大得多啊!裝什麼老氣橫秋的呢!
搖搖頭,沈鴻烈繼續要上船,馬如龍就瞪眼了,明知道有問題還要上?朱斌略微躊躇一下,上吧!興許人家真的是有帶三支槍的愛好呢?再說在人家的地盤,不好搞的太難看,抓賊要捉贓啊!
緊跟着沈鴻烈上了小火輪,掉轉頭“突突突”的開往膠州灣的對面。
看到自己形跡可疑被發現,馮自衝禁不住微微哆嗦,平日裡沈鴻烈積威極重,若不是喝了大量的白酒壯膽,他未必敢來,就想掏槍開火。但馬如龍早看出他不對勁,從頭到尾在一旁貼身看着,其餘幾名護衛有意無意的遮擋住視線,令他無計可施,直到小火輪靠上了“海圻號”輕型巡洋艦。
眼瞅着沈鴻烈和朱斌安然無恙的上來,原本沒打算出來的姜西園和關繼周等人紛紛相顧失色,硬着頭皮前來行禮迎接,趁着沈鴻烈興致勃勃帶着朱斌檢閱的空檔,朝着馮自衝狠狠瞪了一眼,再朝背對這邊的沈用力一甩頭。
馮自衝看看馬如龍貌似已經放鬆警惕,咬咬牙,猛地抽出一把勃朗寧m1910手槍,大吼一聲:“沈鴻烈,受死!”朝着其背影扣動扳機!
千鈞一髮之際,離着足有三米遠的馬如龍身形一晃,鷹一般閃過來擡手格在其腕子上,槍口瞬間上揚,“啪啪”兩槍打空,子彈擦着前邊幾人的頭頂不到一尺飛過去!
與此同時,兩名衛士同時把沈鴻烈和朱斌摟頭護住,另兩人抽出單兵自衛槍械橫身擋住來路,虎視眈眈對準那邊!
馬如龍號稱“鷹抓神槍”,雙手的功夫幾乎能生撕虎豹,一格之下馮自衝的腕子直接斷了,疼得他嗷一聲慘叫,但滿肚子的酒精作用下越發兇狠,左手一翻又是一支手槍,不甘心的超前“啪”又是一槍!
這一槍更加沒準頭,旁邊一個驚慌失措的海軍士兵倒黴的被打中大腿當場跌倒,馮自衝還想再打,馬如龍手腕子一翻直接捏碎他左手腕,徹底廢掉!
馮自衝雙手被廢,尤不甘心的破口大罵:“沈鴻烈,你枉爲艦隊司令不思爲親近弟兄謀福利,卻無端便宜外人,無恥之憂,吾誓殺汝!”
馬如龍眉頭一皺,一把卸下他的下頜骨,順便卸掉他肩膀,讓他徹底失去折騰的能力。
沈鴻烈掙扎着推開護衛,擰着臉怒斥:“馮自衝!我沈某人何時虧待了你等?至於如此的刺殺於我?!”
扭頭狠狠的掃視其他人,絕大部分官兵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亂哄哄的躲在一邊畏懼的低頭,就在這時,隱在旁邊的關繼周突然從後面抽出一支毛瑟m1931連發手槍,朝着中間的幾人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