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翼上下與機身兩側塗裝的紅彤彤月經圖，在晨曦之中格外顯眼，大頭粗尾巴細翼面極小的九六式戰機充分體現了日本人的審美觀點，幾乎貼着金星-40發動機的外殼薄薄的一層骨架和蒙皮流暢的順滑到底，矮小的座艙中更加矮小的飛行員微微縮着脖子，前方視野十分開闊，耳朵裡聽着發動機近似“悅耳”的轟鳴，那感覺無比快哉！
一個大隊的九六式，代表着當今世界最高平飛速度，最優秀的空中機動性能，代表着日本空軍之希望，從本土直接飛行轉場、加油後趕奔戰場，望着已經朝遠方急匆匆逃走的俯衝轟炸機編隊，被精心挑選出來的日本航空精英無不切齒咒罵：“膽小鬼！無恥的懦夫！”
他們當然不管對方是作爲對地攻擊的專有機型，根本不會跟他們這種空優戰機玩格鬥，沒那麼腦殘，也沒空伺候。
不過他們並不寂寞，高空中遠遠看去，幾十公里外的南方天際，另一羣戰機正飛速接近，那熟悉的氣動外形，讓日本精英們一眼就看出正是老仇人，今年春天剛剛在山東戰場羣菜了支援韓復榘那些中島戰機的傢伙---P-21C！
特遣艦隊海軍航空兵第一團，3箇中隊，總數36架主力戰鬥機全部從濟南出發，朝着北平戰場緊跟着轟炸機羣到來，所謂的“只准出動24架戰機”的所謂軍演限定。沒人當回事。
第一團團長黃泮揚親自駕駛一架P-21C戰機，以五百公里的速度穩定的飛行在2000米高度，遠遠的看着日軍氣勢洶洶的編隊，心中首先浮起的不是興奮，而是膩歪。
令他膩歪的是，出戰前司令部接到的命令：“空軍作戰任務是拖住日軍，與之糾纏直至戰爭結束，不可冒進造成過多殺傷，不可令其得到空隙對地面部隊造成威脅。”
一句話，不準打勝仗。這等操蛋的命令到底是怎麼下來的？官方解釋是：“我們不能單方面刺激日軍在空軍方面投入過多的研究力量。這會造成嚴重的不平衡。”
私下裡恭郎的歪解則是另一種：“朱老大的意思是，我們逼着日本人不斷的改進研究高速戰機，都現在可以暫告一個段落了，得讓他們停下來多製造一些後，再來打擊。”
日本人苦逼於不斷的失敗，要緊牙關勒緊褲腰帶的不斷升級戰機，幾年來取得的進步有目共睹，這個特遣艦隊並不在乎。因爲論研究速度，全世界也就美國能暫時比他們強點---人家人多地盤大資源多。但論戰機梯隊和質量、武力強度，則世界首屈一指無疑，各種先進機型都在定型生產之中，必要時拉出來就能用。
但這樣造成一個問題，日本人每次都是小批量生產一種新戰機。而後快速淘汰再上新的，對他們的總體資源損耗並不大。活塞式戰鬥機不像別的，生產線基本都通用，這樣單方面的當教導員，未免太吃虧了些。
於是在確定日本已經研製出更快的戰鬥機後。參謀部擬定了一個新的計劃，那就是在戰場上迎擊新日機時，要營造他們已經強大到超越的假象。以日本人急功近利的脾氣，一旦發現有了壓倒性的可能，肯定會開動生產線玩命的製造，到時候出來的可能就是一兩千甚至更多的同類戰機。等他們耗費了大量的資源後，再出手收拾也爲時不晚。
這麼幹的先決條件，就是有足夠強大的制衡武器儲備，再一個，對戰局掌控和充當誘餌的飛行員水平也要有十足的把握，不可盲目的犧牲。
戰略層面的事情黃泮揚沒心思思考，但戰術上卻是他親自來負責的，這等操蛋任務是硬派下來的。根本沒人搶，打賭打輸了不得不上陣的他不止一次的捶打着機艙玻璃大罵出這餿主意的人，簡直太他孃的扯淡了！
更扯淡的還有飛機研究和製造那幫人。裝了1200馬力超輕發動機的P-21C潛力巨大，優秀的氣動佈局設計令她擁有極好的風阻和平衡悉數，在儘可能發揮設計機動性的基礎上，保證了強大的裝甲防禦外，平飛速度上如果放開了搞，絕對能達到驚人的地步，按照小道消息說，這款機型可以一直搞到580公里都沒問題。
但到了他們手中，卻給卡死在535公里的最高時速，理由是爲節省資源，最大程度保證發動機壽命，再說，全世界哪裡有那麼多高速度的目標值的他們匆忙開放全部潛力？
這對於追求急速的飛行員而言，是很不爽的一件事。各種不爽加在一塊，黃泮揚遠遠的看日軍機羣怎麼看怎麼彆扭！
幾十公里的間隔在兩軍對衝加起來1000公里的航速上那也就是兩三分鐘的事兒。黃泮揚在無線電裡喊一聲：“都注意了！按照預定作戰計劃進行，不準胡來啊！”
自己卻招呼一下僚機，當先操控皮糙肉厚的戰機陡然爬升向三千米，並朝着日出方向的東側天際搶佔上風頭，隨即就見遠方日本機羣呼啦分散開來，一個大隊的九六式外加十幾架九五式單翼全金屬戰機形成優勢數量，以更小的拐彎半徑和高出一籌的爬升速率開始搶佔高度和背光方向！
另外十來架九五式戰機繼續朝前，馬上發現下邊正從濃烈煙霧中衝出來的裝甲部隊，帶着渾身煙氣碾碎了日軍戰車部隊後歡快奔行的坦克二營和緊隨其後的炮兵營太顯眼了，也太誘人了，十幾架戰機當即毫不猶豫的一頭紮下去，朝着坦克編隊擼起袖子準備開幹！
隨行雷達車裡早已經“嘟嘟嘟”的吵了小半天。副團長楊雅民伸頭看看天空中如禿鷲一般飛舞的戰機，心中大是不爽，雖然知道日軍的機炮未必能把坦克怎麼樣，可薄弱的尾部和油箱還是很危險，萬一被爆了菊花就太丟人了，趕緊的招呼：“各單位注意防空！”
兩個防空連相距大約一公里迅速擺開陣勢，以“獾”式步戰車爲底版改型的單裝40mm博福斯防空炮，雙聯裝25mm厄利空機關炮，4連裝勃朗寧重機槍紛紛豎起長短不一的筒子，主戰坦克和步戰車的側面傾斜的發煙火箭不約而同的“通通通”朝天發射。一轉眼的功夫前後兩片戰場方圓幾平方公里的地方全部被煙霧籠蓋，混雜着方纔戰鬥造成的煙火瀰漫開來，貼着地面緩緩涌動、隨風翻騰，視線一下子變得不能再差！
隨後，各坦克的高射機槍紛紛拉到最大仰角，指揮車內主控雷達迅速報出一連串的計算方位角，通過無線電分散下去。
隆隆動地的鐵甲洪流奔行聲一時停頓，履帶碰撞的鏗鏘贊止。喧騰了半個多小時的大地突然靜默，只聽到低低的發動機嗡鳴和炮塔轉動的悅耳聲音。
這一切，俯衝的日機看不見！驟然間煙霧升騰密集，排頭的三架九五式戰機拼命降低高度到不足五十米，以近乎極限的五百公里時速掠地而過，掀起巨大的風浪將地面煙氣一時掃蕩出三條通道。煙火被逼迫的貼着地面猛烈地分散，好似快艇劈開的海面，赫然露出下方零散佈置的坦克和自行火炮！
“哈哈！看到支那戰車了，開動！”
其餘十來架日機狂喜，壓下機頭蜂擁衝來。一轉眼殺進不足千米的高度，楊雅民兩眼微微眯縫着，靜聽雷達車急促傳來的高度數據，嘴角一歪冷冷的笑着，低吼道：“防空火力全開！打！”
“咚咚咚……！”煙塵之中忽然騰起一陣密密麻麻的悶吼，如林一般豎起的炮管子齊齊噴出耀眼的火焰！40mm博福斯炮高達80發每分的速度穩定而有力的震顫着履帶底盤。60倍細長身管小幅度的快速伸縮，將一顆顆小炮彈高速打向前方天空，定時引信保證在1000米的距離上驟然炸開！
同時，單門650發每分、雙聯足足1350發的機關炮並列交火，拇指粗的小炮彈跟雹子似的掛着“嗚嗚”的風聲嘯叫組成一片曳光火網，道道長鞭如劈斬天際的死神鐮刀，一晃之間形成觸之則死的殺傷陷阱！
四聯裝的重機槍一瞬間噴出的彈丸簡直跟金屬風暴可以相媲美，夾雜在各種炮彈中成千上萬跟暴雨傾盆似的灑向高空。一時間，光彩閃耀，地動山搖！
一掠而過的三架日機飛行員臉上的驚喜瞬間凝固了！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頃刻間每一架至少中了不下上百顆大口徑子彈和十幾發的小炮彈，“轟轟轟”三聲爆炸在一秒鐘內不分先後的響起，殘碎的高強度鋁合金燃起大火筆直的撞向地面！
鋁合金與大地的戰鬥又一次證明，大地是從來都不會失敗的。
另外十幾架戰機剛剛將姿態擺正，俯衝就是一幾秒鐘的功夫，但對於防空炮彈來說，千米距離不過是一秒鐘的飛行距離！
從高空看去，就見煙霧之中忽然一陣沸騰，數十上百個地方驟然陷下去形成大小不一的漩渦，緊跟着一個個耀眼的光點一閃出現，隨即密如飛蝗的子彈、炮彈蜂擁而至，把十幾個飛行員的視野充塞的滿滿當當，沒等他們作出躲避的姿態，只覺得機身劇烈的震動，好似被無數把錘子使勁敲打着似的，隨後爆豆似的密集撞擊聲傳入耳蝸，再一看，他們已是千瘡百孔！
爲了追求最大的速度和格鬥性能，日本設計的飛機都儘可能採用最輕薄的蒙皮和骨架，只要在劇烈戰鬥中不解體就可以，其餘的動力，全部加在火力方面。
五十嵐高強度鋁合金擁有極高的抗拉性能，比一般鋼材都好得多，而重量只有三分之一，的確是製造飛機的好材料。但太薄了的材料意味着防護性能的極致下降，不捱打則以，一旦被擊中，馬上就是機毀人亡的下場，沒有另外的可能！
被機關炮和博福斯炮擊中的飛機當即化成一個個耀眼的火球，“轟轟”的當空爆炸，噴濺的鋁合金中夾雜着血淋淋的飛行員屍體碎片，紛紛揚揚的亂撒下來，大多數沒等落地就被跟蹤而來的彈雨再次細分成更小的碎塊！
史無前例的密集防空火力定點打擊的威力，不是當事人根本無法形容！與以往單人單機追着飛機徒勞掃射不同，擁有先進雷達火控的他們集羣組建火力阻攔網，和集中火力單個點名，那殺傷力便是他們自家的戰鬥機都難以突破，更不用說根本沒什麼經驗的日軍！
十數架以爲可以撿便宜的九五式戰機當場損失九架！其餘的個個帶傷，跟受驚的麻雀一般急忙爬高，朝着高空狂飛以便脫離射程。
但很顯然他們想的太簡單了！重機槍的射高或許不行，但專門設計來防空的機關炮和博福斯炮的殺傷範圍卻大得多，三千米高度沒有任何壓力，集中十幾門大小炮火的銜尾追擊令他們毫無機會，“嘭嘭”不斷自行炸開的小炮彈哪怕是一些碎皮子，都可以輕鬆穿透他們戰機的蒙皮，要麼損傷發動機，要麼切割油路，沒有自封設計的油箱立刻向外奔瀉，吱吱吱的告警聲和霹靂啪啪的碰撞讓日軍飛行員個個的渾身冒涼氣！
最後，只剩下三架戰機拖着黑煙朝着北方狼狽逃竄！
楊雅民咂咂嘴嘆道：“相信從今以後，日本飛機不會輕易朝我們的地面部隊俯衝攻擊了。”
不到十公里外的天空中，中日雙方六十多架戰鬥機迅速糾纏在一處，憑着爬升率和速度優勢搶的先手的日軍九六式戰機首先掉頭背光發起進攻，三機編隊各自尋找目標，一個短點射之後，立刻貼身逼搶糾纏格鬥。
黃泮揚給他們的全新戰術嚇了一跳，驚叫道：“小鬼子學會組團打仗了，這可不太妙！”趕緊的招呼僚機加速橫向脫離截擊面。
以前的日軍飛行員沒什麼戰術可言，從歐洲戰場學來的那些東西充滿了空騎士炫耀戰技的風格，要麼單打獨鬥，要麼逼上來做狗鬥，一旦飛機多了就開始混亂，所謂戰術什麼的無從談起。
大概是跟特勤艦隊來回交戰多了，總算總結出點經驗來，既然你們都雙機編隊，俺們三機編隊，比你們人多，比你們快，就不信幹不掉！
他們一箇中隊九架戰機，分成三個編隊不斷的變幻角度圍攻廝殺，憑着機動性和速度搶佔優勢角度，頓時鬧得黃泮揚等人一時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