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你快看我的畫!”
已經快滿3歲的小靈均,一蹦一跳的奔跑過來,手裡頭還高舉着一張畫紙。
孟小冬在後面慌忙提醒:“慢點跑,別摔着了!”
小靈均把母親的話當成耳旁風,歡呼雀躍地衝到周赫煊面前,得意地說:“爸爸,你快看我的畫,婉容阿姨和崔阿姨都誇我呢。”
“小淘氣!”
周赫煊愛憐地把女兒抱起,笑道:“讓爸爸看看,小淘氣都畫了什麼。”
父女二人坐在花園的長凳上,小靈均指着圖畫說:“爸爸你看,這是我們家的樓房,這些是小燕子,它們正在坐窩。”
周赫煊只看了一眼,便詫異道:“都開始學工筆畫了?”
“崔阿姨教我的。”小靈均說。
不到3歲的小孩兒學工筆畫,顯然爲時過早。但周赫煊不忍心打擊女兒的積極性,笑着誇獎道:“畫得真好,你看這隻燕子畫得活靈活現。”
小靈均癟嘴道:“那是蝴蝶,在花叢裡飛呢。爸爸真笨,連蝴蝶跟燕子都分不清!”
“哦,原來是蝴蝶,哈哈,哈哈,”周赫煊尷尬地笑道,“蝴蝶畫得也好,跟燕子一樣漂亮。”
小靈均笑道:“崔阿姨也這麼說。”
工筆畫被畫成了抽象畫,小靈均的藝術才能實在有夠厲害,周赫煊看了只想哈哈大笑。
忍住笑意,周赫煊問:“前天教你那首詩會背了嗎?”
小靈均連連點頭,當即就背誦起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靈均真聰明,要什麼獎勵?”周赫煊高興道。
“嗯……”小靈均眼珠子亂轉,突然說,“我要吃糖堆兒(糖葫蘆)!”
周赫煊笑道:“換一個,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東西。”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吃糖堆兒嘛!”小靈均開始撒潑耍賴,扯着周赫煊的衣領搖來搖去,淚珠子說掉就掉。
周赫煊被搞得沒辦法,只得吩咐傭人說:“小蘭,快去買穿糖葫蘆回來。”
旁邊的孟小冬聽到這話,立即數落道:“這丫頭都被你寵壞了,整天瘋瘋癲癲的。”
小靈均再度發動眼淚攻勢,趴在周赫煊懷裡哭得稀里嘩啦:“媽媽不喜歡我了,媽媽不要我吃糖堆兒。”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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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煊被逗得放聲大笑,孟小冬則無奈地翻着白眼。
小靈均就是家裡的活祖宗,機靈可愛起來人人喜歡,但調皮起來又分分鐘變成熊孩子。就在前幾天,周赫煊珍藏的明代古書,被這丫頭撕來摺紙飛機玩,鬼知道她是怎麼弄到鑰匙打開書櫃的。
還是兒子省心啊!
周赫煊抱着小靈均回到客廳,張樂怡正在教小維烈數數,兩歲不到的孩子已經能數到100了。只可惜100以後的數字,怎麼教都教不會,數着數着就忘了。
“101,101……”小維烈傻乎乎地看着媽媽。
小靈均湊到弟弟身邊,手指在臉頰上划着羞羞說:“弟弟真笨,101過了是102,我很早就學會了。”
“呵呵呵。”小維烈看着姐姐傻笑,那模樣越來越像癡呆兒。
女傭小蘭很快便買着糖葫蘆回來,對周赫煊說:“先生,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有人來拜訪。他說自己姓續,就站在家門口,要不要請進來?”
“請他到會客間吧。”周赫煊說。
來者年約40歲左右,長着一張長長的馬臉,穿着洗得發白的長衫,乍看上去就像箇舊派知識分子。他抱拳說道:“鄙人續範亭,久仰周先生大名,特來請教!”
“原來是續將軍,快請坐!”周赫煊頓時恭敬起來,這是對一位愛國將領的尊敬。
續範亭早年跟隨孫中山鬧革命,同盟會出身。後來投奔了馮玉祥,擔任國民軍軍政學校的校長,西北軍這幾年來的基層軍官都是續範亭的學生。
周赫煊第一次得知續範亭此人,是在杭州遊西湖的時候。棲霞山莊內有個香山洞,洞中壁刻“盡此一報”四字,那就是續範亭在追隨楊虎城抗日前留下的。
續範亭更加出名的事蹟,是他寫的那首絕命詩。
那是1935年的時候,續範亭聽說國黨五全大會要討論抗日問題,特地從蘭州趕到南京,多次要求面見常凱申,訴說自己的抗日大計。
當時民國飯店住滿了開會的官員,入夜到處是打麻將擺酒席的,只有續範亭的房間冷冷清清。他白天參加朋友聚會,每次提起國家危難和抗日問題,都被朋友們勸酒搪塞過去。期間還遇到行政院長汪兆銘,結果汪兆銘沒聽他說完,就淡淡地回了句“事情還沒想象那麼嚴重”,就託辭走開了。
續範亭在客廳裡越想越悲憤,隔壁又傳來陣陣搓麻將、划拳的聲音。想到國家危難時刻,這些高官只知飲酒作樂,他的心就更痛,氣憤之下半夜跑去中山陵痛哭,接着剖腹自盡。
中山陵的工作人員發現時,續範亭已經倒在血泊中,衣兜裡還揣着五首絕命詩,其中一首寫道:“赤膊條條任去留,丈夫於世何所求?竊恐民氣摧殘盡,願把身軀易自由。”
幸好工作人員發現及時,續範亭保住了性命。此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再度在全國掀起抗戰的呼聲,南京政府爲了緩和民意,悄悄地把續範亭送到西湖養傷。
續範亭的傷還沒養好,便追隨楊虎城而去,在西湖留下“僅此一報”的壁刻,他是準備跟楊虎城一起抗日的。
七七事變爆發後,續範亭與我黨合作創建山西新軍,並秘密加入共黨。在擔任晉西北新軍總指揮時,短短一個月時間,他指揮大小戰鬥100餘次,殲滅僞軍3000多人,繳獲槍支350餘支。當日寇進犯太原時,閻錫山帶着部隊撒丫子開溜,也是續範亭鼓動傅作義堅守太原,拖慢了日軍侵犯山西的腳步。
可惜,續範亭自殺時留下病根,加上長期積勞成疾,在1940年時就病倒了,未能在抗戰當中繼續殺敵。
續範亭中原大戰後便被常凱申軟禁在南邊,這次突然北歸,應該是要去投靠楊虎城,同時在蘭州訓練軍隊準備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