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彎月牙冷冷地掛在頭上,鎮子裡靜悄悄的,只有遠近的家狗不時叫喚幾聲,一個黑影鬼祟的從小巷走出來,悄然來到了龐裕民的宅院外,敲了敲後門,門很快開了,黑影警覺地回頭看了幾眼,閃入進去。
一間僻靜的民房裡,楊世厚正坐在椅子上擦槍,就聽得外面有人輕聲敲門,低聲叫道:“班長,魚兒上鉤了。”
楊世厚眼中寒芒一閃,把槍往腰間一插,低喝了聲:“行動了!”
隨即從裡屋閃出了四個身手敏捷的漢子,他們俱是黑衣短裝打扮,腰裡揣着兩把駁殼槍,看上去便剽悍異常。
“把人拿住了,誰敢出了差錯,我活颳了他!”楊世厚低喝道。
“是!”漢子們應道,衆人推門出了屋子,如同狸貓消失在了黑暗裡。
一個小時後,龐家後門吱扭一聲開了,先是一個人探頭出來,觀察左右了一會,覺得沒問題了,才快步出了門,專往陰暗處走,竄進了一個衚衕裡。
男子剛進了衚衕,就聽左右兩道惡風撲來,他心中一驚正想躲閃,一把黑洞的槍口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只聽見一個陰冷的聲音:“活膩了就動一下!”
男子不敢輕舉妄動,他舉起雙手,故作鎮定道:“兄弟,我兜裡還有幾塊大洋,你儘管拿去,別槍走了火傷了我。”
“嗬,是個老江湖了!”楊世厚冷笑一聲,一記手刀看在男子的脖子上,人就癱軟在地了。
“帶走,繼續監視龐家的一舉一動!”楊世厚低聲道。
……
“譁!”
一盆冰冷的井水澆在了男子的臉上,他打了個寒顫甦醒過來,睜眼看到幾條大漢正冷眼看着自己,而身子被綁在一個凳子上,不能動彈。
“你們抓錯認了吧!”男子驚慌的叫道。
“錯不了,你是自己交代,還是我幫你交代!”楊世厚跨坐在一個長凳上,正用匕首修着指甲,瞟了一眼男子道。
“我……”男人嚥了口唾沫,他看得出楊世厚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看的出你是給人跑腿的,犯不上把命賣了,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你繼續嘴硬,我用刑,我想最後你還是會說,但那時肯定是生不如死!”楊世厚呲着白牙,輕聲說道:“第二個選擇,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以後你做我的暗線,錢和女人一樣少不了,給你三秒鐘的考慮時間。”
“三……”
“二……”
“一!”
楊世厚幾乎沒有給男子反應的時間就念到了一,隨後他一一昂頭,便有一個漢子搬來一個長條凳墊住了男子的腿,隨後往腳後跟下墊磚頭,一塊、兩塊、三塊!
男子發出了慘痛的叫聲,楊世厚這時一擺手聽了刑,笑眯眯道:“這才上了點小菜就挺不住了,上了大菜你肯定要招!”
就在楊世厚‘招’字出口的瞬間,一個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男子身後,猛用麻繩勒住了男子的脖子,用力之大男子使得瞬間就翻了白眼,舌頭吐出一截。
就當男子身子抽搐起來的時候,用刑的漢子猛地鬆開了麻繩,男子劇烈的喘息着,可雙腿被墊高頂着胸腔,他根本喘不上氣來,臉龐頓時憋的紫青起來。
“機會只有一次,你招還是不招?”楊世厚輕聲問。
男子真是怕了,別人用刑好歹是先嚇唬,嚇唬不住才用刑,可楊世厚用刑絕對不給你思考的時間,在他眼裡笑容漣漣的楊世厚比魔鬼還可怕,生怕一個猶豫又被上了刑,猛點頭:“我招,我招!”
楊世厚哈哈笑了起來:“這不就對了,何必要受了苦才招!”
給男子鬆了綁,楊世厚問道:“你這麼晚去龐家爲的何事?”
男子眼珠子一轉,剛要說話,楊世厚把臉冷了下來,獰聲道:“只要有一句謊話,我保證會讓你生不如死,你會求着我讓我殺了你,但我不會這麼快弄死你,要慢慢折磨你,把你的每一寸骨頭都敲碎,你可以試一試!”
男子頓時慌亂起來,他感覺在楊世厚面前任何心思都會被看透,根本不敢耍心眼,忙如實交代了去龐家的原由。
楊世厚不動聲色的聽男子的口供,一邊用紙筆逐字句的記下,他是越聽越心驚,暗想這下抓到大魚了。
……
永安鎮一家名叫匯豐的客店,客店已經關門打烊,夥計睡得正香,一隊手槍兵翻牆進了院內,悄悄地向院子裡的一間客房摸去,這間客房還點着燈,裡面似乎有人在喝酒,士兵們略作準備,猛地一腳踹開了們衝了進去,一陣打鬥後,手槍兵押着一個精神萎靡的男人走了出來,這時候客店裡的老闆和夥計驚慌的拿着棍棒闖了出來,見到院子裡的場景後,驚得說不出話來。
“官兵辦事,今夜的事不許泄露半分出去!”士兵中有人說道。
客店老闆和夥計猛點頭,眼看着官兵把人押走,他們驚魂未定的把門關上,商量着明天要不要關門歇業。
永安鎮駐軍連部。
韓百航翻看着楊世厚拿回的口供,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也大致明白了龐裕民和丁作鵬的仇結所在,仍舊是利益二字,不過這個利益矛盾不是幾千幾萬大洋,而是幾十上百萬大洋,一個足以讓他眼紅的數字,這就牽扯到了鴉片行銷渠道的不同。
丁作鵬的鴉片銷的是北方,走的是隴海鐵路,從濟南經津浦路賣到天津,而龐裕民的鴉片銷的是南方,走的是津浦路直賣到上海,原本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銷售方向,不會有矛盾在,但任誰也想吃獨門的買賣,丁作鵬經過威逼利誘,硬是把龐裕民的鴉片也強銷到北方,這麼一來利潤全是丁作鵬賺了,龐裕民怎麼甘心,自古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難怪龐裕民處心積慮的要和丁作鵬作對了。
而在這件事之外,最令韓百航意想不到的事是,殘殺了宋啓源一家老小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龐裕民本人,是他通過鴉片商收買了毫縣的一夥土匪,守株待兔的把宋老闆一家抓住,並殘殺了,而裡面還有他的女兒,不過這個女兒可以打個引號,因爲這個女兒是他的老婆和下人通姦生出來的,這件醜事他一直藏着,直到今天才算報了仇。
“好毒的心機!”
韓百航看完口供,足足愣了半響才吐出一口這句話。
楊世厚躬身而立着,這時開口道:“連長,要不要對龐裕民動手?”
“不急,此人想扮豬吃老虎,那就看他繼續表演!”韓百航冷冷道,他這時發現這些鄉間地主豪紳別看平日裡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可實際上深諳權謀,暗地裡做出的事可比土匪兇殘多了。
“是!”楊世厚話依舊很少。
“這條線就由你掌控了,好好幹!”韓百航拍着楊世厚的肩膀,目光裡很是滿意讚賞:“偵查班可以擴編了,人員由你挑,經費單獨列出!”
“謝連長栽培!”楊世厚大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