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凌晨三點，寒風凜冽。漆黑的夜路上，一個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來的老人和一個女孩正在緩慢的行走着。老人佝僂着腰推着一輛小推車，車上都是些被褥衣物，而女孩則拉着老人的衣服跟在他後面緩慢的前行。
這兩人正是趙悅君和他的爺爺。
趙悅君的爺爺怕見人，怕自己被人指指點點，更怕自己的孫女被別人指指點點。所以決定趁着沒人的點把趙悅君往學校那送，這段路程不算遠，送到學校差不多需要一個多小時。
爺孫倆這樣走着走着，就從趙家村到了石家村，然後經過了石家村那座橋。
一直沉默的趙家爺爺開口說道：“悅君，咱們現在馬上就要經過橋了。”
“橋？就是小弟經常跟我說的建在水上的路嗎？”趙悅君笑着說道，“真的哎，我聽到了水聲。”
趙悅君又有些自言自語地說道：“可是，這橋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趙家爺爺停下了腳步，坐在岸邊歇歇腳然後說道：“這橋啊，有好多種，有彎彎的，有平平直直的，咱們面前這個橋就是平平直直的。這座橋是林校長幫石家村修的，也是幫咱們苦山人修的。”
“那林校長可真是個好人。”趙悅君呆呆的站在爺爺旁開口說道，她好想能夠看看林老師修的這座橋什麼樣，可惜她看不到。
趙家爺爺站起來繼續推着小車往前走，趙悅君拉着他的衣角跟着他慢慢的走。
“抓緊我的衣服，不要亂走。”趙家爺爺開着玩笑說道，“不然掉到河裡去，小心魚把你吃掉。”
“啊，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吃掉。”趙悅君兩隻手緊緊的抓着爺爺的衣角。
趙悅君對魚還有印象，爸爸買過魚，還給她好好摸過，她還記得魚長長的、圓圓的、滑滑的，尾巴分成兩個尖尖的，但到底長什麼樣，她不清楚。就像她心中的兔子，她只知道兔子有長長的耳朵，身上毛茸茸的，還有四個腳和一個短短圓圓的尾巴，具體是什麼樣子她也不清楚，她想象不出來。
對了，魚沒有腳。這個趙悅君還記得，但有兩個小小的翅膀。
對於任何事物，趙悅君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拼湊起來的輪廓。
“悅君啊，到了學校好好聽老師的話，你這個樣子，他們照顧你肯定也不容易，你要感謝他們。”趙悅君的爺爺絮絮叨叨地說道。
趙悅君說道：“嗯，我知道，爺爺。”
趙悅君的爺爺又說道：“要是真受到什麼委屈，就偷偷的告訴你弟弟，讓你弟弟告訴我，爺爺去爲你討公道。”
“嗯。”趙悅君笑了笑，“不會的，林老師那麼好，我不會受委屈的。”
“唉，”趙悅君的爺爺嘆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很快，爺孫倆就到了學校，學校的大門此時已經敞開，伙房也燈火通明。
這是苦山的習俗，大年初一家家戶戶早起，然後把家門打開迎接來客拜年。
而忠國希望學校雖然是所學校，但是馬忠國和馮春秀他們已經當成了家，也按照苦山的習俗早早的起牀然後把學校大門打開，而林平還在被窩裡睡大覺。
但是他註定不能睡懶覺，正睡着呢就被馬忠國的敲門聲敲醒：“大學生，起來！”
林平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看了下表才四點半，雖然知道大年初一早起吃年飯，但也不用這麼早吧。
馬忠國繼續說道：“人家那個眼睛看不見的小女孩和他爺爺來了。”
林平一聽立刻從牀上爬了起來，然後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雖然當時說讓趙家爺爺過了年後把趙悅君送到學校來，但這大年初一就給送過來了林平還真沒想到。
趙悅君和她的爺爺正在伙房那蹲着，旁邊站着劉青梅和她的母親馮春秀，這裡正在燒火做飯，比較暖和。
看到林平過來，趙家爺爺趕緊站起來然後說道：“悅君給您送過來了。”
林平看了看這爺孫：“沒想到您大年初一就把這孩子送過來了，我還以爲您會讓她在家多待幾天呢。”
趙家爺爺搖了搖頭：“新的一年新的開始，從今天起就讓悅君待在學校裡吧，我把她的被褥衣服都帶來了。”
趙家爺爺進入到學校裡，看到學校這麼好的條件，心裡更是覺得把趙悅君送到學校是個正確的選擇。而他也明白，雖然說是把趙悅君送到學校，其實就是讓學校收養自己的孫女趙悅君，從此以後，他與孫女的聯繫就會淡了，趙悅君也不用回到那個家了。
趙家爺爺又轉過頭對自己的孫女趙悅君說道：“悅君，以後你就留在這了，這裡比咱家好，有吃有喝，還有很多好人，也乾淨衛生，就不用回去了。”
趙悅君呆呆地沒有說話，但是眼角有淚滴下。
“不用哭，這裡多好啊，爺爺也老了，養不起你們姐弟倆，也照顧不了你們了，你弟弟平時也在這裡上學，你們姐弟倆還是有照應的。”趙悅君的爺爺輕聲說道。
趙悅君輕輕地點了點頭沒說話，而她知道以後肯定很少能見到爺爺了。
“那行，我走了。”趙悅君的爺爺似乎不願意再繼續待在這，他心裡也很難受，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趙家爺爺，留下來吃個早飯。”林平開口說道。
“不了不了。”趙家爺爺很堅決的搖了搖頭。
林平看他這堅決的態度也沒強留，而是對着馮春秀說道：“馮姨，給老人裝點年貨讓他帶回去。”
“不要不要。”趙家爺爺又很堅決的搖了搖頭，“你上次送我們家那麼多，還沒吃完呢。”。
但是林平拽住了他，說道：“拿着吧，也多給趙無疾吃點好的。”
馮春秀給趙家爺爺裝了一大些年貨，有面食，也有各種肉食，趙家爺爺感激的接過這些東西，低着頭說道：“謝謝你們，謝謝林校長，謝謝學校。”
林平看着趙家爺爺說道：“以後家裡還有什麼困難，就跟學校說，學校能幫的肯定會幫你和孩子的。”
趙家爺爺道着謝，然後推着自己的小車就往外校門外走去。
小推車的聲音漸行漸遠，這時趙悅君大聲喊道：“爺爺！”
趙家爺爺停下了腳步。
趙悅君流着淚說道：“您慢點走。”
“哎。”
趙家爺爺答應下來，然後推着小車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