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沉甸甸的五十元錢

剛進家門,吳天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感到飢腸轆轆的同時,也有點奇怪,今天是什麼日子?爸媽怎麼沒看店回來做好吃的了?

排骨燉豆角,還有,烤雞,光聞就能猜的出來,因爲這些味道對吳天家來說,實在是很敏感,當下就奔狹小的廚房跑去,一看下吳天的眼睛都放出光來,紅燒茄子,豬頭肉,還有最愛喝的紫菜蛋花湯。

儘管母親勞累了一天,又在廚房忙乎了四菜一湯,但看到兒子回來,還是流露出了高興的表情:“回來了,看媽今天給你做了什麼,餓了吧,去,把包放好,洗洗手,咱吃飯了。”

“媽,今天什麼日子啊,你們怎麼回來了,我還想做什麼好。”

吳天的父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由外面回來,手裡還拎着兩瓶啤酒,剛好聽到對話,沒等吳天媽說什麼就是搶先:“今天肯定是好日子了,猜猜看。”

吳天腦袋一轉:“難道今天店裡的生意好了?”

父親和母親一對視,只是笑了笑,並沒說話,吳天知道自己沒猜對,一面幫忙端菜,一面想着,除了自己進1中,拿了數學競賽名次,還有一次店裡生意特別好外,其他時候,也沒這麼豐盛過啊。

確切的來說其他時候父母很少回家做飯,爲了多賺些錢,他們起早貪黑,吳天沒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走了,吳天睡覺後纔回來,一個月難得有幾次見面不錯了,今天又不是什麼節,況且除了中秋國慶這類的,其他節日爸媽也不怎麼過。

“還沒想到啊?”吳天父親笑着,當下打開一瓶啤酒,給吳天倒了一杯,遞過去時卻被吳天母親攔住了:“你給孩子喝什麼酒啊,好的不教,就教壞的!”

父親卻是很固執的將酒杯放到了他桌前:“是啊,我這個做爸的沒什麼能耐,教不了兒子什麼東西,不過兒子現在上了一中,以後肯定比我有出息,別的不說,只要兒子能考上好大學,我就是砸鍋賣鐵,累死了也供他讀完書……”

“呸!你個老東西,不能說點好的。”母親笑罵着,她何其不是高興呢,就連鄰居知道自己家兒子在1中都是羨慕,她這做媽的雖然苦了點,累了點,可心理舒坦啊。

吳天看着父母,心理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酸,都說養兒能防老,可是最近這兩年,父親、母親操勞過度,已經比同齡人要衰老的多了,要知道他們才40多歲,卻是有白頭髮了……忽然吳天想到了什麼。

吳天父親給自己倒了杯酒,同時也爲自己的妻子倒上,吐了口氣,全身都是鬆快了:“我沒什麼文化,也不懂這酒精刺激腦袋什麼的有多厲害,不過一次應該沒事吧,在說,小天已經長大了,喝酒麼,遲早會的,今天這杯,要敬孩子媽……”

吳天感覺眼眶有些溼潤,他竟然忘記了,忘記了今天是自己母親的生日,這該死的腦袋,難道全部灌的是數字公式麼!拿起酒杯,吳天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媽,我,差點忘記今天是你的生日了,這杯酒我敬你吧,生日快樂。”

母親嘴角有些顫抖,但是聽到祝福,還是將那杯酒喝了下去。

吳天的啤酒灌了下去,心理卻百般不是滋味,平時自己的生日,父母是又會買蛋糕,又會買禮物,還做好吃的,可是現在自己竟然忘了母親的生日,真是該死!

而這簡陋的生日,僅僅有四菜一湯,2瓶啤酒!吳天強忍着那股酸勁。

父親愣了下,沒想到兒子竟然先和妻子喝上了,有點尷尬,可只是幾秒,吳天將自己的酒杯倒滿,這次他對上了自己的父親:“爸,你辛苦了。”

父親的手有些顫抖,他一直爲沒有讓吳天過上好日子而自責,覺得自己沒有能力,覺得兒子會怪自己,覺得唯一能彌補的就是拼了命的起早貪黑去幹活,多賺些錢,至少要讓吳天完成學業,不要向自己這樣一事無成。父愛深沉而凝重,他不求任何回報,卻是怕兒子無法諒解,可現在,這短短的一句話足夠了,足夠了!就算他累死了,也值得了!

母親抹了下眼角,是的,一句話,足夠了。

“這老東西……來,兒子,吃飯,吃菜,這麼多好吃的呢……”

父親的眼眶有些溼潤,但卻不讓那辛酸落下來,男人不會讓妻子和兒子看到自己的疲憊,即便很希望有人分擔。可是,吳天怎麼會看不到呢,不是今天,而是在他懂事的那一天起,他就看到了父親和母親的辛苦,只是,他沒能力幫忙。

這是一家人的溫暖,也牢牢的刻印在吳天的記憶中。

回到房間,坐在牀上好一會,吳天終究是無法忍受那股子酸勁,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從上高中後,這是吳天第一次哭,先前就算被那些不良少年欺負,打架也絕不會掉一滴淚,可今天在也抑制不住,他竟然忘記了母親的生日,而母親的生日又是如此的簡陋容易滿足。

片刻後,吳天抹乾了眼淚,拿過書包抽出了一支筆,翻找了半天,除了作業本外,卻沒能找到記錄的本子,最後目光放到了那普通的羊皮本上,這是今天晚上回家路上揀到的?恩,剛剛好,還挺厚,估計能寫很多東西,就是土了點,以後就用這個做自己的貼身記事本了!

吳天翻開筆記,在第一頁的‘名字’後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隨後又是翻了新一頁,接着第一件事,也就是找這個記錄本的目的,將自己的母親名字,呂媛麗,生日,1970年9月7日寫了上去,隨後又將父親的名字,吳勝誠和生日,並排寫在了後面。

看着筆記上的生日、名字,吳天感覺自己這一晚上成長了很多——

那些時光,在不知不覺中的逝去……

回首昨天還看到父親攬着母親的肩膀,坐在柳絮紛飛的湖邊,望着湛藍星空的無邊,在他們的耳旁,還傳來身後小吳天在草坪上蹦蹦跳跳的聲音……

“小天,出來幫媽記下賬。”

“恩,來啦!”臉上有些涼,吳天看着筆記上的生日,好快,爸媽已經操勞半生了。

平時父母都很晚回來,那時吳天已經睡着了,倆人文化程度並不高,對於他們來說,記賬、算帳往往要比賣東西還要難,經常一個地方弄錯要在從頭開始,有時一算就要算到凌晨。而今吳天幫忙記賬,那則不同,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就把今天的買賣記明還算了下今天的淨收入。

母親看了下,嘆了口氣將筆記還給吳天,父親本也是皺眉,但發現母親的表情後當下呵呵笑了起來:“今天回來這麼早,也賣了100多,明天晚點回來。”

100是淨利,也就是除去貨源成本後賺的錢,這樣算來一個月有3000多,也是不少的,可是問題這僅僅是除去貨源的淨利。在繁華地段租店的價錢是不能承受的,所以吳天父母的小店是在外環,可即便如此租金也是1800,還有水電,雜稅費等等。

去掉這些,僅僅能夠維持生活還需要節儉,更不要說還清外債,甚至下學期吳天的學費了。另外母親不想說的是今天的生意已經不錯了,就算明天晚回來如果生意差,也不一定有今天賣的好。不過看到丈夫安慰自己,母親呂媛麗也是艱難的露出了笑容:“恩,對,明天說不定能更好,沒準能賣今天兩倍呢。”

父親笑了,只是燈光下他的笑容也是充滿了苦澀,最近的生意出奇的差,不要說兩倍,能夠保持在100左右的收入已經不錯了,有時甚至貪黑也沒這樣多,只是他並沒說什麼。

吳天呢?他什麼都做不了,看着手中的筆記,聽着父母的話,2倍,僅僅兩個字,寫出來是多麼的容易,可是做起來,對於他們一家人來說,真是難如登天。看着不知不覺寫出來的那兩個字,吳天感覺很無奈!

“小天,你新買的筆記本麼?”父親忽然看到吳天手中的本子。

吳天這才從亂寫亂畫中回過神來:“噢,這個,是我回家的路上揀的,還是新的,挺厚的,能用我就留着了。”

父母對看一眼,呂媛麗抽出一張五十元錢,當下遞給吳天:“小天,拿着,明天買點好吃的,學習用品要是少的話,也買點吧,爸媽就知道賺錢,也沒時間關心你,別怪爸媽……”

吳天看着錢直搖頭,窮人孩子早當家,父母賺錢爲的是什麼?不還是爲自己麼,他們的關心只不過化成了另外一種方式,呂媛麗直接將五十元錢塞到了吳天的手裡:“拿着吧,啊,挺晚了,快去睡覺吧,兒子。”

父親也是點頭讓吳天收着,推脫不過父母,吳天只好收下,只是不知怎麼的,那五十元錢拿在手裡,顯得格外燙手,格外沉重,自己過生日父母會給零花錢,現在母親過生日,還是給自己零花錢,五十元,對於那些富裕的子弟,不過是一杯咖啡或者幾瓶啤酒,對吳天來說,卻是沉甸甸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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