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很壓抑,突如其來的壓抑。
我蹲坐在馬桶邊,揪心地等待着下一步的恐慌。
突然,我感覺額頭上的青筋慢慢地涌現出來,連結着我的汗腺佈滿了全身。
我婆娑地拿起洗手池上的鏡子,在鏡子的另一面,我發現自己的容顏是如此的清秀。
我微微抖動着嘴角,似乎在輕蔑人生,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一時間,我又掐入沉靜中。
我在害怕失去無盡遐想的未來,許多殘酷滴血的畫面在我的腦海裡遨遊。
最先出現的是我努力獲取的愛情,其次是一生難以回報的親情,最後是逐漸模糊的友情。
一副副血染的圖片在腦海深處被慢慢放大,再放大。
我舉起顫抖不已的手,用餘力按捏着脖子起伏不定的血管,似乎裡面含概着兵荒馬亂的撕殺。
鏡子裡再也不是原先那個清秀的臉龐,一張猙獰突兀的面容正仇視着自己。
我不敢看他,只能慢慢地從匣子裡拿出一把匕首深深地插入這個模糊的記憶裡。
在滴血,一種無色的液體,溶解了地上的瓷磚,我的全身猶如碎骨般疼痛,四周靜了下來,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視線也掐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慢慢地清醒過來,我蹣跚地爬起,這是哪裡?我的那些所謂的記憶,似乎都散失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誠惶誠恐地打開了那扇門,冷氣突然朝我襲來,外面的那個世界,我從沒見過,無邊無際。
我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我低頭看着腳下的一切,那是倒影,倒影着四面八方所有的絢麗,四周無邊無際,沒有天,沒有地,只有我。
我不敢動,因爲我的本能告訴我,也許只有一步,一步之後,我就會消失,永遠地消失。
我祈禱着,努力摸索着腦海裡的一切,但,沒有任何的意象,猶如一張白紙。
僵持許久,我感到自己就要軟塌下去,我已經支持不住了,我晃動着原本會是手的手,卻好象沒有任何的知覺,但在意識的深處,某種神秘感慨充實着自我,那會是什麼,也無從知道。
就這樣,我呆呆地蹲坐着,剩下的惟有等待。
遠處悅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不能領悟那是什麼,只是被它慢慢地牽引着,慢慢地被它侵蝕,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只知道,那很美。
那很美的聲音慢慢地在我的周圍遊蕩,突然間,我感到一絲的快感,就是那種期待已久,但無法實現的快感,那又會是什麼?我想我的本能會知道答案,但我不知道。
聲音喚醒了我的少許記憶,因爲我感覺到了痛楚,匕首刺進心窩的痛楚。但之前的一切我都忘了,我無法理解自己爲什麼會那麼做。
沒有任何可以交談的生物,沒有任何可以觸摸的物質,我卻能屹立在上面。
我記得自己是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的,但,我回頭望着周圍,卻找不到剛纔的那個房間,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四周從我來之後沒有任何的改變,沒有東西怎麼改變?我突然自嘲起來,放逐的情感逐漸被引導出來。
“你是一個在死後還能得到情感的人……不,是靈魂。死亡的生物都只能叫靈魂。”莫名其妙的聲音。
“靈魂?是什麼?”我嘗試與那個莫名的聲音溝通。
“生物死亡後,意識和潛意識就會融合,遺棄軀殼成爲靈魂。”一種獨特的聲音。
“那你的意思是,我死了?”我眼前再一次晃動着舉起匕首的畫面。
“是的,你現在只是靈魂。”緩慢地解釋。
“靈魂,哈哈,我是靈魂。”我有了些意識。
“真有意思,哈哈哈。”那個聲音也跟着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我疑問。
“很難想象,你是我第一個見過不留戀凡世甘心做靈魂的人。”聲音有些滑稽。
“我根本就沒有記憶,我的記憶只有我是靈魂。”我如實回答。
“沒有記憶?”聲音越來越近,朦朧中一股氣依偎在我的身旁,一個面容清澈的女孩呈現在我的面前。
我傻呆呆地看着她,她卻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着我說:“你的確很怪。”
“怪?”這是什麼徵兆?
女孩捂着嘴笑了一會說:“不過沒關係,我給你找個替代的潛意識。”
“替代的潛意識?”我茫然。
女孩將一個幻影般的東西移植到我的身體裡,我頓時有種逆來順受的感覺,但我並沒有去排擠他。
“好了,現在你想要回原先的記憶嗎?”女孩看着我說。
“可以嗎?”我懵懂。
“當然可以,不過,在你死之前你是一個病人,一個人性墮落到極點的病人。”女孩似乎在徵求我的意見。
“我想我能夠面對。”我斬釘截鐵地說。
“如果你能不被你的人性所怯懼,你就可以順利繼承我的位置,做一個協助命運輪迴的神。如果失敗,那你便會化爲烏有,連靈魂也不是。”女孩看着我。
“得到記憶之後,我該怎麼做才能不被怯懼?”我期待着回覆。
“這要你自己去體會。”女孩甜甜的一笑。
我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臉,但沒有任何的感覺,猶如幻影一般。我着急地對女孩說:“爲什麼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女孩瞟了我一眼說:“你只是個意識和潛意識的融合體,一個筐架而已。”
“那該怎麼辦?我不要做靈魂,我不要做靈魂。”我着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但沒有眼淚。
女孩瞥着嘴說:“但你現在是最善良的啊!生物的邪惡產生於意識和潛意識的矛盾,只有意識和潛意識有分歧的時候,人性纔會被扭曲,從而產生荼毒生靈的效果。”
“那剛出生的人都是善良的嗎?”我想到了三字經的第一句,慶幸我的本能還在。
“不是那樣的,在一個軀體形成的時候,我就會指定一個被化解的靈魂進入,只能說出生的嬰兒意識和潛意識的矛盾相對不容易產生而已。”女孩認真地解釋着她的學術理念。
“哇,超厲害的。”我雙手合十拍起掌來。
“不,二十年前,我就失誤過一次。”女孩語氣有些沮喪。
“啊!失誤?會是怎樣。”我疑惑。
“其實……其實你就是那個失誤。”女孩膽怯地說。
“……”
“那天,我玩了個遊戲,我將一個靈魂化解成八份,愛意識,恨意識,情意識,仇意識,愛潛意識,恨潛意識,情潛意識,仇潛意識。”女孩歇了口氣又說:“然後就準備將它們移植到出生的嬰兒上,結果嬰兒在注入六份後就出生了。”
“那又怎樣?”我想繼續知道關於我的事。
女孩繼續說:“後來你的情潛意識和仇潛意識留在我手上,我當時急瘋了,如果這事被冥神克洛知道的話,我就會化爲烏有的,結果我靈機一動直接將你的那兩個潛意識注入另一個出生的嬰兒身上,有驚無險。”
“這也行啊!”我義憤填膺地看着她。
“後來你就變成這樣了,我很後悔。”女孩似乎含着淚水。
“……”我凝望着她。
女孩擦去淚水看着我說:“其實我很想你找回原先的記憶,替我彌補那我無法彌補的錯漏。”
“我……該怎麼做?”我望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