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一邊唸叨着與吳用不對盤一邊轉出屋去又回到後院,看到聶元靜和陶阿婆在親切交談。
“奶奶,聊什麼呢?”桑梓走過去捏了捏陶阿婆的肩膀,就當順便幫她按摩了,嘴裡無意識地問了一嘴。
“哦哦,小夥子人挺好,願意跟我老婆子聊天。”她手伸後面去拍了拍桑梓的手,笑道:“好了好了,老骨頭都要被你揉散了。”
桑梓不高興地癟了癟嘴,道:“奶奶,我是給你按摩,可不是要揉散你的骨頭。今年氣候不好,你不是老師肩背疼嗎,我給你按摩按摩,肯定好過一些。”
陶阿婆樂呵呵地笑了幾聲,道:“好好,按摩,按摩……哎,這是人老了,老了就這樣的,光……”
“奶奶,你肯別說你老了,你看看鎮上像你這麼大年紀的,哪個有你這麼清明,還會撥算盤算賬記賬呢!奶奶你可不老,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啊。”
“說什麼呢……”陶阿婆又被逗笑了。
聶元靜也笑道:“你們感情真好。”
桑梓掀眼皮子看他一眼,道:“那是自然,別人對我好,我就對別人好,別人要是對我不好,我也不會對別人好。”這些話好像意有所指,但是他表情語氣又沒有什麼不對。聶元靜只當是小孩子在鬧着玩兒,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只是隨意地笑了笑。
桑梓見他沒什麼反應,有意想要提起之前吳用讓他帶給聶元靜的話,可是正在這個時候,大白雕很警惕地啊啊叫起來,跟着大白雕的一羣以守門看家爲光榮使命的小獸與此同時也發出各種表示警告的叫聲來。
有人入侵!
桑梓趕緊放下手,連忙往大白雕他們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
走過去一看,是一個陌生的面孔。那人從牆上摔下來,大白雕毫不客氣地往他身上啄,還有它的小兵們也毫不客氣地在他身上踩啊踢啊的,讓那人顯得好不狼狽。
聶元靜也跟出來,一看,連忙道:“這是齊路,自己人。”
桑梓心裡說——誰跟你是自己人,臉皮還挺厚。但是還是吹了個口哨,讓情緒激動起來的靈獸們跟着張開尖嘴的大白雕走了。
陶阿婆跟出來看熱鬧,一看那人被自家養的小獸們給欺負成那樣,頓時很愧疚地道:“對不起啊,小夥子,我們家的小獸們沒怎麼見生人……”
聶元靜連忙道:“無妨,這是我的師弟,他來找我必定是有急事,我且去去。”說着便帶着齊路暫且離開。
待聶元靜找到一處僻靜開闊,難以藏人的地方,方開口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慧衣告訴我的。”他老老實實說着,“慧衣走不開,師兄,我看到白一鶴進了三靈峰,好像跟白子蓮在商量什麼,然後兩人一起去了三靈峰的靈礦脈,不是平日裡供給的那裡,是三靈峰禁地裡的靈礦脈……”
聶元靜一驚,道:“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但是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他們發現了。”
聶元靜沉吟片刻,道:“你回去,潛伏在三靈峰裡,再有什麼動靜就來告訴我。”
“師兄,就這樣嗎?他們爲什麼去禁地?而且,三靈峰的禁地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要進去都要信物的。他們沒有信物,爲什麼會那麼輕輕鬆鬆就進去了?師兄,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到目前爲止,三靈峰中真正有資格進去禁地的怕只有韓鳳儀師叔和陶昕來師姐吧?”
齊路都知道的事情,聶元靜怎麼會不知道。他心中情緒沸騰了片刻,心道:他們要行動了。
但是很快,他又想到吳用託桑梓給他帶的那句話——機關算盡都成空。
就這麼一句話,讓他心裡產生了陰影。
他想,如果這句話的意思是指他現在所謀算的都將失敗的話,他該怎麼做?他想,他是不是應該與吳用面對面,深刻地交談一番。
齊路道:”師兄,陶師姐怎麼樣了?都是我不好,在執法堂中沒能照顧好師姐。可是師姐的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啊,我只有按照師兄所說的辦法,從頭到尾都“無可奉告”了,可是這四個字好像讓陶師姐很不高興啊……”
聶元靜道:“放心,有我在這裡,她不會有什麼事的。”他想了想,道:“你速回去,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我。”
齊路也不廢話,點了點頭,轉身走了。他背後的衣服在腰間往下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都露出裡面衣服的顏色來。而且他的衣襬也變得很奇怪,身後還有幾條像是尾巴的布條條拖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白雕給劃破的。
除此之外,各種小獸都在他身上留下了腳印的留念,好在臉沒被糟蹋。但即便是這樣,也扭轉不了他此刻狼狽的樣子。
聶元靜想到剛纔齊路在一羣小靈獸之間被它們欺負得拼命掙扎,就差沒開口求饒的樣子,真是想笑,但又怕傷害齊路的自尊心,於是忍着笑,不敢讓他察覺出來。
三靈峰、禁地、白一鶴、白子蓮……
聶元靜腦子裡轉個不停,不知道死了多少個腦細胞。
而這個時候,小院中桑梓道:“奶奶,這個人可狡猾着,你可不要讓他套了話去了。”
陶阿婆好笑地道:“我什麼時候被人套過話了。我這可在幫昕來呢。”
桑梓傻了眼,不由得問:“幫她?幫她什麼?”
陶阿婆得意地看着他,道:“一家女,百家求啊。我家昕來爭氣,這是好事。”
這哪兒跟哪兒啊……桑梓十分不理解。
陶阿婆自己嘿嘿嘿笑了。“你沒看出來?這小夥子對我們家昕來有意思呢。”
桑梓頓時臉黑了。“奶奶,這是昕來自己的事情,再說了,有意思又怎麼樣,昕來心思不在這裡,不會答應他的。”
陶阿婆不高興了。“說什麼呢,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當年陶老爺和夫人感情就很好。昕來是陶老爺和夫人的女兒,她避不過去的。再說了,結成道侶怎麼了,又不影響修行,說不定對修行還有好處。而且,哪個女孩子沒有找個男人結成道侶……”
桑梓頭都大了,連忙道:“好了好了,奶奶,你說得對,但是奶奶,陶家都沒人了,這種事情還是昕來自己拿主意比較好,奶奶,我們就不要攙和了。”說着,真想把陶昕來叫出來,挖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
陶昕來聽吳用說了半天,基本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給搞清楚了。她想,當務之急,是因爲找到焦良。如果焦良真如吳用所說,將“暗星蔽日”的命相告訴了白子蓮,又攛掇白子蓮要殺害她的話,她是怎麼都不可能放任焦良繼續興風作浪的。
看來,她還是太仁慈了。
不過,焦良是吳用的同胎弟弟,這種事情還真是——夠玄幻的。
如果她要把焦良怎麼樣的話,那吳用……陶昕來覺得頭大。
很快,聶元靜從另外一個來報信的弟子口中得到了消息——白一鶴和白子蓮從三靈峰禁地出來的時候表情愉悅,腳步生風,兩人很可能已經做了某種約定,或者是交易。
那麼,抉擇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
聶元靜一個人皺着眉頭在那裡回憶全局安排,這個時候,那撮藍色火焰飛過來了。
聶元靜看到他,便笑道:“吳用。”
吳用與他並肩站着,道:”我是吳用。”
機會難得,聶元靜問道:“可以解釋一下,你託人給我帶的那句話嗎?”
吳用沉默了片刻,道:“天機不可泄露。“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我並不知道你在謀算什麼,我託桑梓幫我帶這句話,是因爲你做的事情跟昕來相關。而我,只是關注昕來的命星而已。”
聶元靜臉色沉了沉,想到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我在謀算的事情,與昕來的關係很深刻?”不然的話,桑梓也不會特意說這麼一句話吧。
吳用道:“是。”
“好的,還是壞的?”聶元靜心裡有些打鼓。
吳用爲難了。“我也說不好,只是,會有很大的影響……”
聶元靜在心裡把各種情況反覆估算了幾遍,最終道:“我明白了。”
吳用也沒再說什麼。規勸什麼的不是命理師該做的事情。命理師其實最應該做的是保持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以及態度。即便他如此關注陶昕來的命星,但其實,他並不能幫她預測未來,也無法因爲一時的禍福而提醒她,幫助她趨吉避禍。如果他什麼都告訴她的話,當有一天他不在了,她又該如何趨利避害呢?
命理師有命理師的哲學,命理師也有命理師的尊嚴。在吳用看來,焦良那樣的半吊子,如果不是命中註定,是怎麼都不可能得到焦家命理精髓的傳承的。
而在此刻,聶元靜也同樣做了決定。
聶元靜平靜地走回桑梓的小院,找到正在桑梓的帶領下參觀他的“小動物樂園”的陶昕來,道:“昕來,我有事情要跟你說,跟我回天靈峰吧。”
陶昕來疑惑地看着他,問道:“是不是你瞞着我的事情?跟三靈峰有關?”
聶元靜笑了笑,道:“是的,不過昕來,在我說這些之前,我還像跟你說一句話。”
“什麼話?”
“謀事在人,有得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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