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星坐在高靠背椅上,兩眼空洞沒有焦距地四處遊蕩,彷彿魂魄已經飛到了九天雲外,這樣的狀態持續了有十分鐘。
他忽然回過神來向陳鴻聲招手:“鴻聲,交給你的一個艱鉅的任務。我要在厄立特里亞建立一支僱傭軍,具體如何達成這個目標你看着辦,金錢和藥物都不是問題只要他們答應就好。你能做到嗎?”
“老闆放心,一定會令你滿意的。”陳鴻聲雙腿併攏向宇星敬了一個軍禮。
“你找機會和厄立特里亞總統單獨談談,能不讓國家知道那是最好的。”
宇星對自己的臨時起意,在非洲建立一支自己的私人武裝力量很滿意,最起碼綜合艦上幾萬個閒得無聊,只能堆在倉庫裡的機器人和生化人可以有用武之地了。
宇星一高興,就在陳鴻聲的辦公室裡隨意的翻騰起來。
陳鴻聲的社會化特徵越來越明顯,並且掩飾自己生化人身份的能力也越來越強。他辦公室的擺設和佈置與一般的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沒有什麼區別。
一臺超大的老闆寫字檯,寫字檯後的整面牆,是一架直達棚頂的巨大書櫃,書櫃中滿滿地擺放着各類精裝書籍,文學、藝術、經濟、政治、科學技術等類別齊全。這些書無一例外都是擺設,陳鴻聲是不會看一眼的。宇星來到製藥、醫學類的書架前,這裡擺放的都是國內外最新醫學類書籍和期刊文獻。宇星隨手拿出一本看了看,書中的字他都認識,但是隻要超過100字,宇星就不知所云了。他無趣的將書放回了書架,聳了聳肩向陳鴻聲尷尬地笑了笑。心中罵道:“裝13。”
寫字檯上也如大多數辦公室人士一樣,擺放着一臺最新型號的臺式電腦。
陳宇星很好奇陳鴻聲的電腦中能有什麼東西,也很好奇作爲生化人陳鴻聲會有什麼興趣和愛好。他坐回到辦公桌前,隨意的點開一個文件夾,電腦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宇星右手食指按動的同時,文件就已經打開了。標題是《第一期貧困癌症患者名單(報名)》。
這是一份全國各地貧困家庭中的癌症患者,向星空公司申請援助的名單文檔。
原來,星空公司爲了緩解國內外媒體對“益生素”高昂價格的質疑,同時也爲了讓國內貧困家庭的癌症患者能夠得到“益生素”的治療。在“益生素”上市的同時,陳寧董事長就批准在公司的官網上公佈了一個援助熱線,“星空製藥”每年將免費爲一萬二千個名貧困的癌症晚期患者進行治療。第一期1000個名額的報名工作在兩天前開始,到今天爲止報名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一百萬人。這種規模的信息處理工作已經不是用人工可以完成的了,但是要公平、合理的選擇出受助人員,就必須逐個瞭解患者的病情的家庭情況。這份文檔就是陳鴻聲讓網站管理人員剛剛發給他。他正要運用“牛牛”的超強能力進行處理,還沒等陳鴻聲聯繫“牛牛”,衛東的電話就打進了他的通訊器(手機)。
陳鴻聲站在宇星的左側,他見宇星打開了這份文件,就準備向老闆解釋這個文檔的情況,但他發現老闆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名單中的一個名字,淚光點點,只是片刻的時間,老闆眼睛中逐漸聚集的淚水就涌出眼眶,順着兩頰流了下來。
陳總經理嚇了一跳,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闆神情如此低落和悲傷。他順着老闆雙眼的焦點看到一個名字。
李曉晴,女,26歲。1986年5月26日出生,戶籍江南省洛陰市…。現住址上滬市靜.安區……。未婚。
患者淋巴細胞癌全身臟器轉移,屬原發性淋巴細胞癌晚期。診斷單位上海市靜.安區醫院。
患者無正式工作,以流動水果攤爲生,單身母親,育有一兒一女孿生兄妹,四歲半,無配偶,父母爲再婚家庭,無固定收入。證明單位是上滬市靜.安區**社區。
陳鴻聲不明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站在宇星的身後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這一次陷入悲痛中的老闆魂遊天外持續了更長的時間,讓他這個無所畏懼的生化人也感到了陣陣地戰慄,他真怕失去了理智的老闆讓他來個自爆。
猛然間就聽到老闆一聲怒吼:“牛牛,你給我出來。”
陳鴻聲身體一哆嗦,但他不敢後退只能挺直身板站在老闆的身旁一動不動。
宇星現在已近瘋狂,他歇斯底里地掌拍寫字檯發出“啪啪”巨大的響聲。
“老闆,牛牛向您報道,請指示。”
牛牛的立體的電子合成音及時的出現在陳鴻聲的辦公室中,讓陳鴻聲長出一口氣,好歹下面不管再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來承受老闆的無名怒火。
“牛牛,你是幹嘛吃的,爲什麼李曉晴的信息你不及時通知我。你他嗎的還是智腦嗎。”
牛牛毫無感情色彩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老闆,您沒有下達收集李曉晴信息的命令,作爲綜合艦的中央智腦沒有權力探查艦長頭腦中的思想。”
宇星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地跌坐到座椅上。“牛牛”說的沒有錯,從宇星接任這艘綜合艦的艦長到現在,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命令過“牛牛”收集有關李曉晴的信息。宇星心中無數次的尋找李曉晴的念頭,“牛牛”是不可能知道的。不是技術上做不到,“牛牛”要探查任何人的思想和意識都是輕而易舉的事,而是對於陳宇星這個綜合艦的艦長,“牛牛”的基礎程序做出了限制,“牛牛”在沒有得到艦長明確指示的情況下,是沒有任何辦法探查艦長的思想和意識的。但恰恰是,在宇星的潛意識裡,“牛牛”應該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看來宇星這個小白應該回綜合艦讀書了。
宇星經過這一陣的發泄,心情稍微平靜了一些。他現在也明白了這件事是不能怪“牛牛”的,沒有他這個艦長的命令“牛牛”沒有主動操控綜合艦的權力,這是基礎程序限定的不可以更改。當然這是斯基聯盟爲避免擁有高級智能的中央智腦反叛的預防措施。
宇星精神萎靡,當上常務副區長的興奮早已經飛到爪牙國去了,他坐在靠背椅上無力的閉上雙眼,做了幾個深呼吸,以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老闆,需要叫醫生嗎?”
陳鴻聲在一旁不知所措,見老闆呼吸沉重,心跳加速。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叫醫護型生化人過來爲老闆診治。
“滾一邊去。”宇星沒好氣的罵陳鴻聲。
宇星待呼吸平穩,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後,這才向牛牛下達命令:
“確定資料上的李曉晴以及她的兩個子女的座標,製造兩隻碳基生命基因分析機械單元,立即派出採集兩個孩子的基因樣本和我的基因作對比,確定是否是我的後代。”
“命令已經開始執行。”牛牛的電子合成音再度響起。
“李曉晴座標已經確定,座標31°14’23〞;121°29’03〞。”
“碳基生命基因分析機械單元製造完畢。”
“碳基生命基因分析機械單元已派出。”
宇星如一匹拉磨的驢,在陳鴻聲辦公室,以超大的寫字檯爲中心轉着圈子,焦急的等待着碳基生命基因分析機械單元將分析結果轉送回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牛牛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依然,女,四歲一個月,DNA與對照組艦長陳宇星比對結果:一條條碼相同,99.999%的生父或然率,鑑定結果陳依然爲陳宇星親生女;
陳永恆,男,四歲一個月,DNA與對照組艦長陳宇星比對結果:一條條碼相同,99.999%的生父或然率,鑑定結果陳永恆爲陳宇星親生子。”
當聽到第一個比對結果時,陳宇星已經停下了腳步蹲在了地上。
此時的宇星雙手抱着頭,腦袋中“嗡嗡”作響,只有陳依然、陳永恆,親生女、親生子這四個詞彙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他忽然雙手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口中叨咕着:“你混蛋,你真是混蛋,混蛋、混蛋。”敲打腦袋的力度越來越大,他的雙眼如充血般通紅,頭上原本漂亮的頭型如雞窩般的蓬亂,臉上痛苦的表情溢於言表。
陳鴻聲嚇得臉色大變,急忙呼喚守衛在門前的衛東。
衛東走進辦公室,看到老闆悲痛欲絕的樣子,也嚇得是魂驚魄散。
衛東蹲到宇星的身邊,拽住他錘打自己頭部的雙手:“老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宇星索性坐在地板上,雙手掙脫衛東的束縛插入蓬亂的頭髮中,“衛東,我要去上滬,你安排飛船,就現在。”
“是,老闆。牛牛,聽到老闆的話了嗎?”
牛牛的立體聲音還是那樣的不急不緩,沒有感情色彩。
“聽到了,將軍。穿梭機將停在藥廠的廣場上。兩分鐘後到達。”
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中,衛東也不用腦波聯繫“牛牛”了,而是直接用語言對“牛牛”下達艦長的命令。
“老闆,現在就動身嗎?”衛東問宇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