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餅，香噴噴的大餅，不香不要錢啊……”
就在車馬驛外面不遠處，有一個臉色黝黑，似乎是被西域的風沙打磨得相當滄桑的大叔，正在支着一個攤子，叫賣着當地富有特色的油膩大餅。
說起來，西域的一切風情都和中原有着大大的不同，不只是服飾、建築，還有飲食文化，三人在昨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因爲車馬驛裡提供的基本上就是手抓飯和奶茶這樣的特色飲食。
也正是這樣的差異，才讓他們深刻的認識到這裡的確不是中原了，昨日的陳州城已然距離萬里之遙，相隔千山萬水，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跨越的距離。
“大餅！”
走出車馬驛之後，雲天河立即就被香味吸引住了，並且第一時間鎖定了香味的來源方向，確認了那就是韓菱紗剛剛說過的早餐，於是連忙馬不停蹄的就跑了過去。
韓菱紗叫了幾聲，發現對方充耳不聞，也只能夠無奈的緊緊跟在後面。之前在太平村的時候，那一隻糉子引發的血案，至今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人和人是不能夠一慨而論的，像是雲天河這種人，真的是去拿份外賣都可能和外賣小哥打起來，然後演變成爲一場血案的惹事體質，韓菱紗自然不可能放心讓他自己一個人活動。
柳夢璃倒是沒有跟着，而是就在車馬驛前不遠處靜靜等待着，看着兩人的背影走遠，畢竟只是買份早餐的事情，並不需要所有人一起上陣。
儘管這個時候還是早上，但是播仙鎮已經非常熱鬧了。
畢竟這鎮子以前的名字其實叫做且末郡，一直都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只是剛好位於瓊華派所在的崑崙諸峰的山腳之下，受到劍仙庇護，所以後來才改名叫做播仙鎮。
不過名字改變了不會影響實際的地位，所以在鎮上來往的商人很多，很多中原人來西域這裡做買賣，播仙鎮這裡都是最爲重要的中轉站。
而車馬驛的生意自然也是好得不得了，逐漸成爲了鎮子上最大的建築，每天都是從日出忙到日落。
而且每天在車馬驛旁邊光是馬匹，就都是按照數十上百匹計算的，還得請人專門打理照顧，晚上也得守夜看着……類比一下，就像是後世的某些大酒店，外面的停車場裡都每天爆滿的那種感覺。
三人昨天還能夠找到房間入住，也只是因爲最近的馬賊有些猖獗，搶了好些來往客商，導致最近行商的情況不是太理想。
所以從客觀層面來說，柳夢璃選擇站在門前的空曠地上，並不是一個多麼明智的選擇……然而實際上的結果卻是毫無影響，根本沒有引起任何的騷動混亂。
明明是容姿勝仙，卻似乎被往來行人集體忽略了，沒有出現什麼強勢圍觀的現象，甚至都沒有誰停留下來，駐足驚歎。
倒不是說民風淳樸，或者這個時代的人們眼界這麼高，連柳夢璃這樣的絕色都不放在眼內，純粹只是因爲她同樣精通幻術，非常輕鬆的就將不相干的人的注意力誤導混淆了。
——這大概就是所有點亮了夢境、幻術、心靈精神之類的專精以及進階路線的人，都會使用的某種共通能力，因爲真的很方便，能夠免去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也得看當事人的觀念性格還有道德水平，否則的話，同樣會造成很大的危害，所以柳夢璃也一直很小心謹慎，像是之前和雲天河兩人要從淮南王陵借道被阻，最後只能夠動手消除那些士卒見過他們的那段記憶——
明明已經很有分寸，但是她自己仍然覺得這樣做不太好，因爲覺得記憶對人來說是最重要的事物，隨隨便便奪取的行爲，未免顯得過於殘忍。
“聽說大漠那邊有個村子斷了水，整個村子幾乎都被黃沙給埋了，真是造孽啊……”
“幸虧天神保佑，我們是住在仙山腳下。”
“西域風沙本來就大，雨又下得少，他們村子還把所有的樹木都砍掉，拿去賣錢了，能夠有什麼辦法……”
“我也聽說過，好像整條月牙河谷都乾涸了，村子裡的人能跑的都跑掉了，只剩下一些實在走不動的老弱婦孺……”
一羣行商在車馬驛旁邊的空地上拴馬，然後將貨物都卸下來，一邊往車馬驛裡面走去，一邊在討論着什麼事情，就這麼從靜靜的少女身邊走過。
輕輕的挑了挑眉，少女沉吟了一下，低聲問道：“夏公子，大漠深處是什麼樣的地方？”
之前被瓊華派一行人御劍帶來的時候，她從高空之中遠遠俯瞰了整個播仙鎮以及周圍的情況，自然知道這個鎮子周圍是一片綠洲，像是沙漠瀚海上美麗的珍珠。
出了鎮子往南邊走，不需要一天路程就能夠到崑崙仙山的真正山腳下，有一條河流從山上流淌而下，孕育了整個綠洲，從播仙鎮中央貫穿，蜿蜒而過，帶來水源與生機。
沙海明珠，鬱鬱蔥蔥，水草豐茂……
然而在綠洲的更外面，就是一片瀚海了，廣大的戈壁沙漠，一望無際，浩浩渺渺，好似海洋的浪頭凝固住了，涌起的皺褶如凝固的浪濤，一直延伸到遠方。
在接壤綠洲的附近，倒是還生長着很多仙人掌，但是越往外面去，就越是荒蕪淒涼，毫無生機。可以說柳夢璃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沙漠，之前她也只不過是在書上讀到而已。
“大漠深處？自然還是大漠啊，沒有其他的東西……”
神意波動傳出，夏冉的聲音在少女的意識之中響起，淡定自然得好像是在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似的。
反正柳夢璃都不在意，那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就當作是在遠程通過即時通訊軟件聊天好了，只要心態調整過來，就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那大漠的對面呢？”少女神色如常。
“那就是地陸的盡頭了，更外面就是海，海的盡頭是深不見底的巨淵，每時每刻都有無數巨量的海水宛若瀑布一般傾瀉下去，卻永遠填不滿下方，應該就是人界的盡頭了……”
夏冉自然也是可以解答的，這個世界並不是地球那樣的世界觀，而是天圓地方，整個宇宙都由盤古開天闢地而生，人界也是一樣。
雖然有天下九州，有中原西域，但是更往外就是蠻夷之地，天竺倒是存在，或許是因爲佛門的影響力也滲透到了這方世界之中……但是其他的現代地圖上能夠找得到的國家大洲，就真的不存在了。
他也好奇的專門去看過天涯海角，結果就如同預料的一般，彷彿是《加勒比海盜》系列之中的“世界盡頭”一般，人界也的確存在真正的盡頭。
他也試過順着世界盡頭的巨大海淵而下，只不過結果並不出奇，在彷彿一路被遠超山脈之重的無數噸海水衝進了萬丈深淵之下，再之後他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鬼界的邊陲之地了。
——盤古身體崩解，化爲大地，萬物生靈在大地陽面共居，大地陰面後成鬼界，爲各族生靈輪迴中轉之所……
夏冉用親身經歷證實了這個傳說的真實性，而且是能夠從物理層面上觀測證實的那種，只可惜沒有什麼卵用。
柳夢璃輕輕點頭，若有所思，卻沒有再說些什麼。雖然剛剛的那些客商所說的事情的確讓她心中有所觸動，但也僅限於此，她的性情是比較冷淡的那種，不會因爲不相干的人大費周章。
她也會因爲別人的可憐而心生惻隱，能幫則幫……但前提得是正好碰見了才行，如果是很遠的地方發生了什麼災禍，她就不會也想着自己必須趕過去，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好夢璃～”
標誌性的呼喊聲響起，韓菱紗總算是回來了，在她身後跟着正在噗赫噗赫的大快朵頤，一臉幸福的吃着香噴噴的大餅的雲天河。
對於山頂野人來說，大概就是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時刻了，而像是他這麼容易滿足的人，每一天都能夠感受到很多次的最幸福的時刻……某種意義上而言，實在令人羨慕。
“久等了～夢璃你現在要吃嗎？想要哪個自己挑吧……”
紅衣少女討好的湊上前來，熱情的說道。她想要爲自己之前的行爲賠罪，或者說多加一層保險。
這根本不算互相傷害，因爲她說什麼都好，也最多就是讓夢璃一時窘迫而已，然而那個人根本不在這裡，雲天河又根本搞不懂這些事情。
但是柳夢璃的反手一擊，卻是精準的命中了她的死穴——因爲雲天河就在這裡，雖然他還是搞不懂，但是韓菱紗總覺得這件事就這樣被說出去，自己一定會羞憤致死的。
“不用了，謝謝。”柳千金莞爾一笑，卻是婉拒了韓菱紗的好意。
紅衣少女也沒有想太多，她知道這一位靈力極其強大，其實餐風飲露都已經沒問題了，平時也不怎麼吃東西。
“那我就把它留下來做乾糧，留在路上慢慢吃，本來可以快一些的，但是有個人莫名其妙，好像是去砸場子的……”
韓菱紗一邊又給了雲天河一個餅，然後將剩下的乾糧用布帛包起來，一邊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
“老闆說不香的不要錢，他就去買十個不香的，夢璃你是沒有看到，老闆當時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大概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種人……”
“是嗎？”
身着藍紫色紗衣的千金小姐也是不禁失笑，不過往那邊的攤子看過去的時候，倒是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在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