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內櫻子一定是在執行某個秘密的任務,這個任務跟這個叫做尾崎的人有關,可這個尾崎是日本人。
她爲什麼要對一個日本人下手?
這纔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但可以肯定,這個尾崎隨身攜帶的皮箱裡一定有什麼令她感興趣的東西,是什麼這就不得而知了。
池內櫻子應該是想在飯店下手的,估計是沒找到機會,這纔想到找他幫忙,只是她一個人出來執行任務,居然連一個幫手都沒帶。
這任務只怕也是非比尋常,否則,她也不會與他有那個約定了。
不管怎麼說,他都沒辦法拒絕池內櫻子,而且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能借此機會獲得池內櫻子的信任,對他在76號的潛伏也是有利的。
幸虧他沒有把陳明初給他的東西帶在身邊,這要是讓池內櫻子發現了,那就麻煩大了,也許她不會關心這個。
但誰知道她知道之後會怎樣?
讓樑雪琴帶着證據返回上海,即便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也能保證那些“證據”的安全。
觀察團在南京的活動還有一天,明天下下午將乘坐火車返回上海。
陳淼特意的選擇跟尾崎活動的那一組,一路上,都在觀察這個人,這個人確實很警惕,他隨身拎着一個小皮箱,幾乎是從不離身。
走到哪兒都帶着,吃飯和上廁所都不讓別人觸碰一下。
他的行爲自然引起同行人的好奇,他的解釋是,皮箱裡裝的是“滿鐵調查部”的機密文件,不能夠有任何的閃失,他必須隨身攜帶。
解釋倒也算合理,重要的文件資料,的確需要妥善保管,一旦丟失,那保管人是要受到嚴厲處罰的。
除了這個令人不解的行爲外,他人還是非常和善的,比較健談,中午吃飯的時候,陳淼還藉故跟他攀談了兩句,彼此算是認識了。
下午五點多,觀察團離開南京,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車,觀察團全部坐的是頭等的臥鋪艙。
陳淼這些一路跟隨採訪的記者雖然也是臥鋪,可相對而言,他們的條件就差多了,而且還是四個人一間的。
觀察團是提前上車的,然後纔是他們這些人和普通的旅客,樑雪琴他們也是乘坐這趟列車,不過,她們是沒機會坐臥鋪了,只能買硬座。
從南京到上海也就八個小時的車程,一覺睡醒了也就差不多到了,不過到上海站的時候,天還沒亮呢,估計,還要再等到天亮之後,才能返回租界。
陳淼提前搶了一個下鋪的位置,拉開車窗,看到一連串長長的隊伍,在檢票口等待檢票上車。
人很多,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人羣中,他看到了樑雪琴一行人,拎着四五隻箱子,還有一籃玫瑰花,正是昨天晚上他買給她的,她居然沒捨得扔掉,還帶着一起回上海了。
看到這一幕,陳淼內心不由的泛起一絲難言的甜蜜,雖然說他生存的環境有多麼危險和惡劣,可只要能夠跟心愛的人在一起,那就有無限的勇氣去面對。
擁擠的人羣不斷向前,樑雪琴他們很快就通過了檢票口,開始向各自的車廂涌去。
“看什麼呢,三水君?”小淵好奇的湊了過來,這傢伙非要跟他一個車廂,跟另外一名記者換了位置,睡在了自己的上鋪。
“沒什麼,我在想,在你們日本,老百姓乘坐火車也是這幅場景嗎?”
“也差不多,不過,他們的比你們中國人要整齊乾淨的多了。”小淵太郎很認真的回答道。
“是嗎,這是什麼原因呢?”
“這個就要跟國民的素質有關了……”小淵很高興,有人願意聽他說話,他是個很喜歡高談闊論的人。
在隨行的記者團裡,能夠願意跟他探討中日兩國的差異這個話題的,也就是陳淼了,其他人要麼不願意搭理他,要麼就是不敢與他平等的對話,總是唯唯諾諾的附和,只有陳淼會時不時的與他爭論一番。
這也是他喜歡跟陳淼在一塊兒的原因,這種臨時拼湊的活動,當然要找一個聊得來的人了。
說話間,另外兩個室友來了,看裝束明顯也是中國人,他們見到小淵居然跟陳淼的關係這麼好,眼睛裡明顯帶着一絲敬意。
都在一起待了那麼多天了,相互自然都是認識的。
很明顯,這個狹小的臥鋪房間內分成兩派,一派就是陳淼和小淵,兩人旁若無人的聊着。
另一派就是那後來進來的兩個人,各自躺在牀上,一個閉目養神,一個呢,則放下箱子後,掏出一個筆記本,藉着車裡的燈光,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麼,彼此誰也不理睬誰。
“三水君,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我可是聽說你昨晚很晚纔回來?”
“沒什麼,我就是很久沒來南京了,去秦淮河邊上走了一圈兒。”陳淼敷衍的回答了一聲。
“你是去找姑娘的吧?”
“小淵君,你把我想的也太低俗了吧。”陳淼鄙夷一聲,然後拉過被子和枕頭,枕在身下,閉上眼睛,翹起了二郎腿。
“怎麼,你就沒想過嗎?”小淵似乎沒打算就此放過他。
“這幾天的採訪夠累了,我那有那個心思,我現在在想,回去之後,怎麼跟報社交通稿呢。”陳淼道。
“也是,我也要好好想一想。”
……
列車終於啓動了,比預設的時間晚了將近半個小時,因爲觀察團的原因,這趟列車不但增加的保衛力量,還加掛了一節餐車,將普通餐車跟觀察團專用餐車分開來了,加上檢票和安檢拖延了時間。
普通旅客是沒有資格去專用餐車用餐和消費的,只有觀察團和隨行的記者以及車上的一些持有特殊證件的人才有這個資格。
“三水君,走,吃飯去。”迷迷糊糊間,聽到一個聲音叫他,一睜開眼,是上鋪的小淵。
“現在幾點?”
“七點,餐車六點半開飯,我們已經晚了半個小時了。”小淵有些着急道。
“等一下,我先去衛生間洗把臉。”陳淼爬起來,搓了一下臉說道。
“你快點兒,去晚了,好吃的可就沒了。”小淵催促一聲,他說的沒錯,列車上備的食材是有限的,若是被前面的人點了,那後面去晚了的話,自然就吃不到了。
“那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到。”陳淼故意的落下一個身位,他得去看一下,這尾崎在沒在車廂內,他可是答應了池內櫻子,會配合她在列車上的行動。
當然,在餐車上機會是最好的,但萬一不行,還有備用方案,那就只有在車廂內動手了。
“行,那你快點兒,我先去點餐。”小淵撇下陳淼,往前面餐車而去。
陳淼拉開洗手間的門,走了進去,解決了生理問題後,再擰開水龍頭,沖洗了一把臉,戴上眼鏡兒。
尾崎住的車廂是兩個人一間,比他們四人間要舒適多了,一個人一張牀,而且還有牀頭燈。
上車的時候,他就跟池內櫻子錯過面了,告訴了他尾崎住的車廂號。
陳淼一個一個找了過去。
有的車廂門是開着的,有的則是關閉,而尾崎的住的是5號車廂,陳淼路過的時候,門是關着的。
車廂內有來回巡邏的乘警,還揹着槍的日軍士兵,陳淼只能在5號車廂門口以抽菸這個動作稍微停留了一下。
雖然不能進去查探,但基本上能確定,裡面沒有人。
尾崎不在自己的車廂內,那就只有在餐車了,陳淼一邊抽着煙,一邊思考下一步該如何做。
穿過晦暗的廊道,陳淼推門走進了餐廳。
餐廳內非常熱鬧,幾乎每個座位上都有人,陳淼慢步向前,首先看到的是變身餐車服務員的池內櫻子。
她也是做了一些僞裝的,怕被人認出來。
看她動作熟練的模樣,就知道,她曾經幹過這樣的活兒,不然,一個生手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7號位,皮箱就在他的左手靠車廂一側。”池內櫻子也看到了陳淼,端着托盤從他身邊走過,壓低了聲音告知一聲。
“想辦法讓他後面的位置空出來給我。”陳淼道。
“嗯。”池內櫻子看了陳淼一眼,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池內櫻子這點兒能力還是有的,走過去,跟那坐在尾崎身後的客人說了幾句後,那客人真的把位置給讓了出來。
陳淼楸準了機會,走過去坐了下來。
“先生,您吃點兒什麼?”
“來一份三文魚芝士春捲,炭烤牛小排,金槍魚手卷,一份海苔壽司,再來一合清酒。”陳淼吩咐一聲。
“好的,您稍等。”池內櫻子答應一聲。
陳淼看到小淵了,不過他身邊已經坐了好幾個熟悉的朋友,他自然也就不需要過去湊熱鬧了。
跟尾崎一塊吃飯的也是觀察團的成員,小倉喜久,身份是一名金融專家,兩人點了七八個菜,邊吃邊聊,很是融洽。
……
“怎麼回事,我要的是三文魚芝士春捲,你給我的是什麼,還有,這個炭烤牛小排,這麼硬,你讓我怎麼吃……”
陳淼抄起桌上的菜式,憤怒的向餐車服務員臉上砸了過去。
“先生,您息怒,我給您重新換一盤兒……”被叫過來的餐車服務員一陣發懵,還沒明白過來,自己就被甩了一臉的菜湯。
“這位先生,菜送錯了,不合口味,你也犯不着如此吧?”尾崎看到這一幕,憤怒的站起來,轉過身來質問一聲。
“我在教訓做錯事的服務員,關你什麼事兒?”陳淼冷哼一聲,一副得理不饒人的面孔。
“混蛋,我命令你向這位小姐道歉!”
“命令我,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我知道你,你不是日本人,是中國人……”突然有人指着陳淼叫了一聲。
什麼,中國人?
居然敢騎到大和民族的頭上來了。
一聽說陳淼是中國人,還在車上耍橫,欺負列車上的日本餐車服務員,頓時整個餐車內的日本人都騷動起來。
而跟坐在尾崎對面的小倉喜久也站起來,走過去聲援自己的朋友,卻不知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悄悄的伸過去,將尾崎的皮箱悄悄的掉了一個包,迅速的塞入了餐車下面,並且趁亂迅速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