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身爲工部局的總裁,莫耶斯的確是幫了大忙了。
兩個人從最初相識時候鬧得很不愉快,到默契配合,驟然要走了,孟紹原還真的有些很是捨不得。
他的繼任者,是英國人費利浦。
也就是說,工部局從董事長到總裁,全部都由英國人擔任了。
孟紹原專門爲莫耶斯舉辦了一個告別晚宴。
參與晚宴的,除了他,還有警務處長辛克萊爾。
因爲辛克萊爾,也就要離開了。
他是接受了孟紹原的建議,主動以“身體原因”宣佈退休的。
儘管工部局董事長凱自威進行了挽留,因爲他希望看到在工部局裡,英國人佔據着絕對的領導地位,但辛克萊爾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辛克萊爾同樣給予了孟紹原巨大的幫助。
而這也讓辛克萊爾成爲了日本人記恨的對象。
上海的局面就快發生巨大的轉折,日本人到時候一定會報復的。
孟紹原不會讓自己的朋友受到牽連。
所以,辛克萊爾必須走。
何況,他的祖國英國,正在陷入和德國人的艱苦作戰中。
他也有義務有責任去幫助自己的國家。
“我真的有些捨不得你們走。”孟紹原嘆了口氣:“可你們到了該走的時候了,租界的局勢,不容樂觀。”
這一點,莫耶斯和辛克萊爾完全贊同。
就在1939年5月3日,日本外務省次官澤田廉三向英、美駐日大使提出改組公共租界行政權要求。
次日,日本駐上海總領事向英、美駐上海總領事和工部局總董提出修改《土地章程》和改組公共租界行政機構、增加日本人在工部局董事會中的比例等要求。
5月24日,日本外務省發言人還發表一份聲明,蠻橫無理地聲稱中國的公共租界並非外國的領土,而僅僅是外國人行使行政權利的地區。
由於日本是在同中國交戰,所以這些地區內的中國主權正如日本佔領區一樣,應當歸日本控制。
由於英、美方面的拒絕,才使日本想控制公共租界的企圖暫時沒有得逞。
但在不斷施加壓力的情況下,日方仍達到了部分目的。
1940年3月,日本總領事同工部局總董達成協議,在虹口日僑密集居住區專門另設一警區,其警務由日本籍巡捕負責,設在該地區的兩個巡捕房負責人也由日本籍警官擔任。
即便工部局總董是出了名的反日派,但是他也很難持續的抵抗住來自日本方面的強大壓力。
“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莫耶斯隨即說道:“在費利浦還沒有正式上任之前,日本人已經向工部局提交了一份名單,其中就推舉日本人岡本一策爲董事局副總董。
按照我的判斷,這份名單,很快就會被批准的。凱自威總董那裡的壓力太大了。”
辛克萊爾也憂心忡忡地說道:“我的繼任者會是美國人萬可文,由他擔任警務處特別處長,同時,還會新設立兩個督察長,分別都由日本人擔任。”
這是工部局和日本方面妥協的結果。
日本人提議在工部局內任命一個日本秘書,工部局拒絕了這一建議,但做出了讓步,同意在警務處任命兩個日本人爲督察長。
這意味着新任警務處長萬可文很有可能被架空。
“萬可文是中國的同情者,他對於中國的態度可以暫時不用擔心。”辛克萊爾接着說道:“但是,兩個日本督察長,將給他造成很大的阻力。
這兩個人一個叫阪琦佑太,一個叫岡滿洋介,他們都是常年在上海生活的,因此對這座城市非常瞭解。
阪琦佑太態度頑固,是堅定的日本血統優秀論者,這個人很難相處,對待中國人的態度也極其惡劣,甚至,對待那些和日方合作的中國人也一樣採取毫不掩飾的蔑視態度。不過,要想打開缺口的話,岡滿洋介這個人,似乎可以想想辦法。”
“哦,怎麼說。”孟紹原一下來了興趣。
辛克萊爾鄙夷的笑了一下:
“他過去曾經當過日捕房的探長,但他非常貪婪,據說連掉在地上的一毛錢都不肯放過。他經手的案子,絕不會放過任何撈錢的機會。”
孟紹原笑了,他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他還很好色。”辛克萊爾繼續說道:“他和自己一個下屬的老婆搞到了一起,結果被下屬發現後,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頓,日本方面臉上掛不住,把他調離了上海。
結果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動的,最近又回到了上海,而且搖身一變,居然當上了督察長,不過,名義上地位相等,但他其實是阪琦佑太的副手。
阪琦佑太呢,也不太看得起這個人,多次向上級請求調換人手,可是他的上級,就是認定了岡滿洋介,岡滿洋介自己心裡也清楚,所以也很抱怨。”
“我喜歡這樣的人。”
孟紹原笑着說道:“如果一個人用錢可以解決,那麼我不會去多費什麼腦筋的。處長先生,非常感謝你給我提供了這麼重要的情報。”
“這是我能夠給予你最後的幫助了。”辛克萊爾嘆息了一聲:“我和莫耶斯很快就會離開上海,孟,你一個人在上海,多注意自己的安全,我無法再給予你幫助了。”
莫耶斯接口說道:“孟,我會想念你的,你和你的國家,一定能夠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
“謝謝你們。”孟紹原很認真地說道:“辛克萊爾,英國也會取得最後的勝利,而美國,我確信早晚也會捲入戰爭。
即便你們回到了美國和英國,但卻可以相信,我們之間的聯繫也不會斷絕的,在將來的某個時候,我們還會合作的。”
莫耶斯聳了聳肩。
和中國距離的太遙遠了,怎麼合作?
“我給你們每人準備了一筆錢。”孟紹原掏出兩張支票,放到了兩個人的面前:“不要拒絕,友誼,有的時候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同時,將來當我需要你們幫助的時候,這筆錢,就當做是我提前支付給你們的報酬,我的朋友。”
辛克萊爾也不太相信他們將來還會有合作機會。
在他看來,這兩張支票,是孟紹原最後送給他們的一份禮物吧。